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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九月份,秋老虎还厉害得很。天气闷热,斋室是密闭环境,众人只能靠摇折扇来寻求一丝凉意。
衡玉给他们准备的这些文章,或是支持旧制的大臣写的,或是支持新政的大臣写的。
白云书院的学生经过磨砺,再加上自身家世出众,在政治理念上的眼界极高,衡玉在这个时候把这些文章抛给他们,也不担心会拔苗助长。
就如她和陆钦保证的那样,她只是把两种彼此对立的观点抛到学子面前,让他们自行甄别。没有强加自己的思想到学子身上。
不过……
山余在翻阅这些学子做的点评时,出声叹道:“只能说不愧是白云书院教导出来的。学风自由开放,这些孩子洒脱惯了,他们的政治态度基本都是倾向于改革变法啊。”
是的,作业是由衡玉布置下去,但批改作业的却是陆钦、山余和神威侯这三人。
两年半时间,何止是这些学子们做了大的改变。山余和神威侯他们也从坚决反对新政,到逐渐理解新政,愿意用一种平和的态度去看待新政,也支持白云书院在教导学术之余,掺杂上一些政治。
神威侯是武将,但批改这些作业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批改完赵侃的文章,摇头道:“何止只是倾向于新政,你是没看到我那个逆子的文章,言辞激进,把很多旧制批评来批评去。”
当然,赵侃把它看不上眼的政策都批评了,不管是新政还是旧制。
如果神威侯知道“喷子”这个词,可能他都要用这个词去形容他儿子了——满口喷来喷去,这小子以后出仕,有种把这些政策都改掉啊!
听到他们的调侃,陆钦轻笑,“反正现在学子妄议朝政并不获罪,这些孩子能早早看出新政和旧制中存在的不足,他们以后出仕就能早早有一个努力的方向。而不是像你我一样,在官场打磨多年,才逐渐知晓自己该往何处走去。”
“你啊——”山余摇头。
陆钦总是这样,脾气温和,舍不得责骂这些学生,反而处处为他们兜底。
“也罢也罢,谁叫他们还年轻呢。”
沉稳有度这四个字,是时光所赋予的。
少年郎就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三人没再聊下去,继续认真批改作业。
批改着,山余觉得嘴巴有些干。他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入口醇香——是今年新出的极品雨前龙井,他最喜欢的茶。
再拿起一旁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绵软香甜,大概是照顾着他的口味,这个桂花糕比寻常的都要甜上不少。
“说实话,我都有些羡慕你和杜卢他们了。”
他在内阁累死累活,操心得头发花白时,陆钦和杜卢他们看上去比两三年前还要年轻上不少。没天理,这也太没天理了。
陆钦大笑出声,“难道你也想学杜卢他们早早致仕?”
“还是别了。”山余摆手,入内阁是多少文臣毕生的追求,他好不容易实现了自己的追求,还想继续在内阁之位上发光发热。“不过再往下干几年,我的身体也遭不住了,那时候应该会来白云书院和你们作伴。”
神威侯朗声而笑,“到时候加我一个。我们这些人斗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反而做成了邻居,有趣,实在有趣得紧啊。”
这些改变,都是因为一个“白云书院”。
这所书院是个单纯教书育人的地方,但好像,又不仅仅止于一所教书育人的书院。它在成全很多人,也在平息很多矛盾。
这里推崇的氛围是自由而平和。身处其中,好像真的可以化尽一身戾气,让人逐渐寻回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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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时,镇国公府有两件喜事。
一是镇守边境多时的傅岑在边境局势恢复稳定后领兵回京,二是容谦言的婚事定了,女方是翰林院掌院的孙女,白云书院学子齐珏嫡亲姐姐。
为了表示隆重,容谦言的婚事还是太后亲自赐婚。
衡玉知晓此事后,特意从白云书院赶回来向容谦言道喜,“今年三月时我刚送给兄长几支桃花,年底兄长的婚事就定了下来,此事兄长得谢我。”
被她这么一打趣,容谦言轻咳两声,“莫要促狭。”
衡玉又问起这门婚事是怎么来的。
说来这门婚事也巧。殿试之后,容谦言进了翰林院,他年纪轻轻又出身名门,翰林院掌院早就有意撮合他和自己孙女,但因傅岑这个唯一的长辈还在边境,翰林院掌院没法上门和傅岑商议此事。
但前段时间,这位齐小姐女扮男装前往翰林院的书馆寻书看。韩林院的书馆是对官员家眷开放的,齐小姐经常过来,很熟悉这里的布局,正巧那时容谦言在书馆找书,但一直没找到,还是在齐小姐的指点下找到的。
那件事之后两人又有过几次接触,等傅岑回京休息上半个月,容谦言就拜托傅岑上门提亲。
衡玉笑,“那看来齐小姐必然蕙质兰心,且才貌双全。”
容谦言失笑,“你又在打趣我了。”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的确如你所言。”
衡玉没忍住笑了起来。
三媒六聘一应礼节后,时间就从元宁十七年十月,来到元宁十八年九月。
在这一年,白云书院没什么大的变动。
学子们忙碌时努力学习,为了完成任务挑灯夜读,闲暇时凑个三五好友在书院附近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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