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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景哈哈大笑:“不用谢我,手艺是你自己的,我不过是多了几句嘴罢了,最终能不能行,还是要看你了。幸福不是老天爷给的,而是自己用手创造的。”
春燕重重点头,望着乐景的黑眸里氤氲着晶莹的感激,“我明白先生的意思,这件事我会好好筹备的,一定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如今她才知道,她以前不过是白活了!好像有只手帮她驱散了眼前的迷雾,她头一次这么清晰地看清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也是头一次对未来有了清晰的规划。眼前的路或许蜿蜒曲折,坎坷辛苦,但是她知道终点处的果实是多么鲜美甘甜。
此时的乐景不会知道,他无意间的几句提点,会在日后回馈给他怎么样的惊喜。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不认命的人把命运给予的机会抓得更紧罢了。
……
乐景和季祺说了没一会儿话,季祺就提出了告辞,他要坐今天下午的火车回上海。他已经迫不及待在上海大施拳脚,把《名妓回忆录》搬到大屏幕让更多人看到了。
乐景把人送到车站,临别时,季祺突然笑道:“看起来我很快就能读到一篇优秀的文章了。”
乐景:“?”
季祺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笑道:“自中午我们遇到那些乞儿起,你的眼睛里就藏着狮子般的愤怒,拥有这样眼神的男人是不会甘于沉默的,他一定会拿起武器做些什么的。”他垂下双眸,看向少年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洁白的、柔软的、无害的双手,它们是那样的柔弱,仿佛一使劲就能折断,可是他知道这只是错觉。这是一双读书人的手,这双手会像历史上不枚胜举的前辈们那样,即将拿起世间最可怕的武器,他的思想会化作永不熄灭的文字落在人类公理和良知的苍穹之上。
乐景沉默了几秒,然后苦笑着回答:“我还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思想,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可没那么容易隐藏。”季祺抬眸注视着眼前少年剔透的双眸,笑的格外开心和满足:“我猜,我们很快就又要有合作的机会了。”
乐景微笑着伸出手:“那我便期待下次合作了。”
季祺紧紧回握,眼中是经年不熄的大火,里面也藏着一头狮子。他认真地说道:“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像说大话,但是我真的觉得你我的合作会青史留名,你我这样的人物,注定不会甘于平凡,总是要轰轰烈烈地闹上一场,才不负在这世间走上一遭。”
乐景也笑道:“我不知道我身后名声如何,但是我可以肯定你季吉安将来一定会史书留名,被无数后人敬仰。”你会化作时代的路标,指引一个时代的方向。后人哪怕只在史书上对你短短一瞥,都会魂牵梦萦,心驰神往。
季祺笑了笑,只把这当成礼尚往来的恭维,重重给了乐景一个拥抱,“我走了,我在上海等你。”
乐景也知道他再这样作死下去,迟早要去上海的租界躲风头了。虽然天津也有租界,而且它还是全国租界最多的城市,但是天津离北平太近了,租界里鱼龙混杂,肯定是要有来自北平政府的特务情报机关的。所以自然是天高皇帝远的上海更安全,而且从上海偷渡到外国也很方便。
乐景陈恳道:“我希望咱俩能晚点见面。”
……
乐景送完季祺踏上回家的路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天已经黑了,街道两边挂着明亮的灯笼,时不时能看到穿着长褂的店主揣着袖子坐在店门口,脸上布满树皮一般粗糙的纹路。几个拄着拐杖的乞丐在一家饭店门口唱起梨花落,被跑堂不客气地轰走。
黄包车转了个弯儿,路过了那家饭店的后门。小工往垃圾桶里倒了一桶恶臭的泔水,几只野狗贪婪地把头埋了进去大口吞咽着。几个骷髅般的孩子大声呼喝,用棍棒打跑了野狗,换来了挤在垃圾桶前,狗一样吞咽泔水的机会。
黄包车继续向前,一个坦胸露乳的野妓站在巷口大声招呼生意,对路过的乐景抛了个媚眼;一个疲惫的母亲紧紧抱着孩子蜷缩在墙角,破烂的单衣在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几具孩子的尸体被人扔进了出城的夜车,他们的终点是城外的某个乱葬岗……
与此同时。
大腹便便的男子拥着雍容华贵的女人坐上了老爷车;背着书包,穿着精致校服的男孩坐在黄包车上吃零食;衣冠楚楚的绅士小姐相伴起身,留下餐桌上菜品完好的“杯盘狼藉”……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仰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直奔地狱之门。
这是狄更斯于1859年写在《双城记》里的一番话,却在1925年快要过去的今天依然适用。
于是《双城记》里愤怒的法国人民把国王和皇后送上了断头台,于是民国里的一些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们开创了华夏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乐景坐在黄包车上,路两边老旧的街景在车夫的喘息声中飞快倒退,可是他知道革命的火星已经燃起,革命的大火就要来了。
在回家的路上,乐景想了很多。
他对民国的厌恶,起源于一部叫做《三毛流浪记》的国产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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