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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兄妹两人大吸几口属于北平的新鲜空气,才觉得自己的鼻子和脑子活过来了。乐景苦中作乐地想,起码如今的北平是绝不会有雾霾的。
乐景在车站找了一圈,很快发现了举着牌子前来迎接他们的人。伯父之前发电报拜托了他在北平的故友,由故友来安排他们在北平的住处。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故友的儿子,今年二十几岁,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正派读书人。
“初次见面,在下叶潋,家父派我来接二位。”
大家都是年轻人,所以简单的寒暄过后很快就混熟了。
乐景他们第一次来北平,于情于理叶家都应该请他们吃个饭。
在叶宅酒足饭饱后,乐景就提出拜托他们给他们兄妹二人找个住处。
“何必要住在外面?”叶父热情道:“家里还有空房间,你们是晚修(李廷方的字)的侄子,就是自家人,且就在家里安心住下吧。”
乐景三番两次推辞,言辞恳切认真,叶父才不再劝说,让儿子给乐景他们找个住处。
叶潋似乎早有准备,此时一口答应:“你们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住处。”然后他便带领乐景和李淑然去坐公共电车准备一一实地查看。
排队上车时乐景颇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要不是前后都有穿着长衫的民国读书人,他都要以为自己穿越回去了。
坐在日后只能在老旧历史照片上才能看到的有轨电车的滋味并不好受。这一路上下颠簸,乐景屁股磕得生疼,怪不得老北京人都把这有轨电车称为diangdiang车。
待终于到站后,乐景牵着李淑然逃也似的下了车。
叶潋带他们看的第一套房是一座四合院,位置在现代时相当于北京的三环了,七八间厢房,月租不过20元,以现在银元和人民币的换算比例来看,月租也就两千多人民币左右。
和后世寸土寸金的帝都不同,如今的北平的地真的不值钱。
后世有人做过调查,民国时期北上广房价排名,北京倒数第一,就连天津房价都比北京高。
1933年的时候,民国政府给给西交民巷、王府井大街、正阳门大街和大栅栏这四处最繁华地带估价每亩地价2000块大洋。那时一块大洋在北京城区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人民币50元左右,一亩地才10万块钱而已。
月租两千多就能在北京三环租到一座四合院,怪不得现代那么多房奴提起民国时均向往到恨不能以身穿越。
乐景在四合院里转了转,觉得这个房子还不错,也省得他再去其他地方看房了,所以就立刻和房东签了合同,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北漂“蜗居”生涯。
第9章 民国之写文(8)
朱自清在散文里对春天极尽讴歌,把春天形容成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然而这样的春天大抵只存在于温婉秀丽的江南水乡,北平的春天可没有那么温柔。北平的春天是肃杀的,夹带着属于寒冬的凛冽以及独属于北国的粗犷气质,墙角未化的昨夜春雪明晃晃地反着光,院前桃树光秃秃的枝条无精打采的垂着头,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冒出的新叶。
乐景躺在床上,稍一抬头就能望见那颗沉郁的桃树。就像此时的他一样。
他从李宅醒来时,还是晚冬,路上还有耀眼的新雪,现如今已是早春,万物复苏,独留他和桃树被冬天冻住了。
他小声地咳嗽一会儿,然后努力坐了起来,运了运气,一步一步向不远处的书桌挪去。乐景刚坐下就情不自禁的开始喘气,肺就像破旧的风箱在胸腔里吱吱乱响,喉咙深处弥漫开熟悉的痒意。他剧烈的吞咽几口口水润了润喉咙,强忍不适,拿起笔就开始写稿,墨水在歪歪扭扭的文字上晕染开,就像狰狞的蜈蚣一样。他闭了闭眼睛,就当没看到。他无视了身体所有不适,以强大的意志力坚定的在洁白的稿纸上留下一行行难看的文字,然后便是一阵更加剧烈的痒意自他喉咙深处爬了出来。这次乐景终于忍不住了,他俯下身,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苦中作乐地想道,纳博科夫的那句老话果然没错:人是有三样东西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
李淑然循着咳声跑进房门,就看到她那大病未愈本应该卧床休养的大哥正握笔坐在书桌前咳嗽,她小脸一白,连忙跑过去心疼地拍抚着他的后背,嘴里数落道:“大哥你真是的,病还没好,医生都交代过了让你好好休养的。”她瞥了一眼书桌上摊开的稿纸,劝道:“你现在身体这样,怎么写好文章?写文这件事还是缓缓吧,等你身体好了也不迟。”
恐怕……不行。
乐景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苍白的脸色因此也多了几分血色。他何尝不知道李淑然嘴里的道理。他刚刚勉强自己的写的文章,且不说内容,就说字迹都丑陋得让他不敢多看,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好好休养。
可惜他没有时间了。
乐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累赘两个字扯上关系,尽管不想承认,这些日子来他又确实是个累赘。
他几乎是租好房子就病倒了,急病来势汹汹,让人难以招架。李景然虽然和乐景同龄,但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加之又是个大烟鬼,身体就是个纸糊的壳子。这次乐景毫不夸张的说真是用了半条命才戒了毒,然后为了和李淑然早点脱离火坑,他连休养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写作投稿,紧接着又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千里迢迢来到了北平,这样下来就算是铁打的人都撑不住,更别说李景然身体本来就不好了。可以说乐景能撑到他们租到房有了落脚点才病倒已经是天公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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