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香烛店——闻一二(2)
更何况当初令他老板醒过来的大师也十分年轻,却做成了好多白胡子道长、光头和尚都做不到的事,可见他们这一行年龄并不代表能力这年轻香烛店老板说不定真有些厉害本事呢!
红药突然感觉脑仁疼,虽然严格来说他压根没有脑仁。
这死人生意也做了有些时日了,他还是最怕和家属打交道,尤其是和这种心存幻想的家属。
话说得重了戳破别人的幻想生意黄了事小,关键心理脆弱的能当场给他表演个寻死觅活!
所以他都尽量直接和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对话,再让有采购需求的死人给活着的家人托梦,家属只用给钱就行。
诚信交易,款到付货,虽然有中间商,但绝对没有差价!
唉,和活人做生意就是麻烦但钱多!
红药努力柔和了表情,正准备编一套委婉又不失原则的废话安抚安抚客户呢,真正的客户却先一步开了口。
我可以自己选寿衣的布料和款式吗?裴慈的神色十分镇定,边说还边从衣兜拿出一方手帕放到红眼方冲手上。
红药就很欣赏这种对生死之事淡然处之欣然接受的态度:可以倒是可以,就是目前我只会做一种款式的寿衣。
裴慈:
这位客人不仅心态好,还是个体面的讲究人,不想失去已经到手边的大额订单的红药赶紧描补道:不过您放心,本店很讲究细节的!每套寿衣都会配备至少两张换洗手帕!
反正不绣花的手帕简单又好做,正方形的布料锁个边就行。
心态好的讲究人裴慈接受了讲究细节的香烛店老板的寿衣订单。
然后他们就认真选起了布料。
这可把一旁的方冲急得不行!怎么还真聊起寿衣来了呢!既然老板相信这人的话,那还不赶紧抢救一下!
眼见着他们已经选好了寿衣的颜色款式,定好了布料花纹,甚至开始商议配套的鞋袜手帕,方冲终于忍不住了,然后砰的一声,半遮半掩的木板门被人从外用力踢开,一阵热浪迎面袭来,满室纸人簌簌摇晃。
殷老二呢?快给爷滚出来!几个矮小精瘦的中年男人将不大的店门堵得严严实实,领头人脸上有一道从眼角一直拉到下巴的长疤,配上他凶恶跋扈的表情,很难令人相信他是好人。
这几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应该说,还是多亏了他们,红药才落到如此境地,每天都在为金钱疯狂折腰。
脑内闪过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红药冷着脸,语气比堵门的人更凶恶:殷老二死了!
刀疤脸短暂一愣后,神色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真咽气了?
红药耐着性子道:咽了。
刀疤脸神经质的仰天大笑几声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珠迸出精光,近乎贪婪地打量起店内的一切。
你是他孙子?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红药耐心告罄,好声好气地骂回去:你才是他孙子。
没有人能接受突如其来的降辈和一个已经咽了气的爷爷。刀疤脸怒了,大脚一抬直接垮进屋内,店内狭窄拥挤,刀疤脸才刚走两步就遇上了挡路的,他看都没看直接用力一脚踢飞
啪叽一声,直直撞上黑沉柜台。
童女脑袋遭到二次伤害,这回踢它的人不仅没有给它道歉,它那张娇憨可爱又不失狰狞诡异的脸蛋还彻底报废了。两只鼓鼓的大白眼瘪了不说,两团红胭脂还晕成了一片,嘴巴还破了个洞开始漏风!
十分凄惨可怜!
红药顿时更怒,啪的一声拍柜而起:你找死?
脚上踢飞了东西,刀疤脸也算初步发泄了点怒气,得知殷老二已死,他心中快活压过愤怒,难得愿意和他向来最看不惯的毛头小白脸好好说话:我是殷老二的朋友。
被迫围观的裴慈方冲: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不走心不敬业吗?
嗯。红药含糊的应了一声,意思是你接着编。
谁知刀疤脸说完这一句便似满足了一般,从身后小弟手里接过一根长铁棍往地上一杵,恶声恶气地继续说:也是他的债主!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他欠我的债就该由他的孙子来还!
哦。红药指指大门,浑不在意地道:那你可以走了。
刀疤脸一愣:什么?
他没孙子。红药笑了一下,你的账,烂了。
这是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刀疤脸还没怎么着,他身后的小弟们就先忍不住了,一根根铁棍舞得呼呼响,靠近门两边的那两个人手中的铁棍更是回回都是险而又险的擦着纸人的衣襟扫过。
赤裸裸的暴力威胁。
刀疤脸:这店是殷老二的,他人死了欠下的债却不能不还
这家店从今天开始就归我了!
此话一出,一直不把来人放在眼里的红药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他眯眼扫过堵在门口满脸贪婪兴奋的几人,心中一声冷哼。
早不来晚不来,原来是冲着拆迁款来的!胆敢觊觎能让他安身立命悠闲生活的本钱,也不怕没命花!
围观半天,已经基本分清谁是可怜无辜又无助的小店家,谁是嚣张暴力的黑恶势力。都不用老板开口,方冲直接将领带一扯然后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一直站在柜台后面的可怜无辜又无助小店家将斯文金丝边眼镜一摘,大刀阔斧的立于柜前。
是真大刀阔斧。
只见那容光明艳摄人身材高挑挺拔的香烛店老板一手扛着一柄长达两米的长柄铜环大刀,一手握着一把朴实无华只斧刃乌黑锃亮的大斧明明是极不相称甚至有些令人跳戏的画面,但店内众人却没人敢吱声。
无他,实在是此时的红药身上的气势太吓人了。
那张漂亮脸蛋欺霜赛雪,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半丝光亮,就像就像这人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黑沉沉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为手中刀锋指引。
只需一刹,便能叫与他对立的人血溅当场。
明明店门大开,外面阳光热烈灼热,被红药漆黑眼眸锁定的刀疤脸却一阵恶寒,什么都还未发生,他的后背便渗出了一片冷汗。
不对!不对!这不对!刀疤脸面色煞白的艰难咽了一口口水,怯意如滚雪球一般在心中疯狂膨胀,入行二十多年曾无数次救过他小命的直觉在叫嚣着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这种眼神这种眼神他曾见过的!在那座被他们惊扰了千年安眠的古墓里,然后然后,他的脸上就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他甚至差一点失去一只眼睛!
他们就这么跑了?没能出成手的方冲还有些遗憾,照他看来,这种以暴力胁迫无辜,狮子大开口乱讨债的蛮横势力,就算不揍一顿也得让他们进警察局接受接受社会主义的教育改造!
俊雅如裴慈也觉得光是将人赶走力度有些轻了:没达成目的,他们应该还会再来找麻烦。
没事。红药将长柄铜环大刀和锃亮利斧放回柜台深处,然后随手捡起已经瘪得不成样子的纸人脑袋,轻飘飘地道:反正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听红药这样说,裴慈赞同点头,一脸正该如此的模样。
一旁的方冲默了默,心道这话听起来确实很有气势,不过你精致丝绸短褂下面配大裤衩人字拖,这就很出戏了啊。
难怪之前一直待在柜台后面。
第3章 可可爱爱
红药回到能完美挡住他下半身的柜台后面,大裤衩人字拖一藏、金丝边眼镜一戴,便又是那个脆弱无辜又貌美的香烛店小老板。
然而第一映像彻底崩塌的方冲已经没办法再将他当做什么神秘无害美青年了也是他肤浅了,年纪轻轻能做这个生意还一眼看出他老板的身体情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人物。为了自家老板的小命,他还是小心对待比较好。
心里虽然七拐八弯的想了许多,但方冲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打算怎么不放过他们啊?
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咯。红药一手托着差点被踢爆的童女纸人头,一手拿起才洗净没多久的细毛笔,略有些犹豫的在颜料盘上方转了转,然后颇为前卫大胆的选择了姨妈红。
鼓鼓凸凸的俩大白眼珠子瞬间红成一片,兴许是水兑多了,这颜料挂色十分不行,不住的往下淌,看着就像就像在流血泪一般。
方冲先前踩了它一脚,虽然道过了歉并且小老板也说它已经原谅了他,但见此情形心里还是有些瘆得慌。
殷老板,这眼睛的颜色是不是选错了啊?小女孩还是黑眼睛比较可爱。
啊啊啊我他妈在说什么胡话!
都怪这纸人太逼真!让他入戏太深!
我姓红,叫我红药就行。红药托着纸人头端详片刻,道,这孩子就喜欢红眼珠。
方冲:
哦,这样啊。
一时间他还真分辨不出这红老板是在说笑还是在逗他玩。
他英明神武的老板也分辨不清。
裴慈看了看红药手里破破烂烂的纸人头,又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外街道,真心实意道:方冲受过专业训练,动手很利落,需要让他去把人请回来吗?
老板,我曾经参军的经历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神秘专业。方冲看着自家老板一脸为了寿衣的表情就很难过。
转眼方冲也一脸坚定地看着红药,为了老板的寿衣呸!寿数!那样的矮子他能一个打十个!
不必不必!他们虽然看着憨,但走南闯北也掘了不少古坟堆,还是很有些奇诡手段的,不能以寻常方法对付。
再说了,这种事怎么能麻烦顾客呢!
居然是盗墓贼?!遵纪守法三好市民报警的手,蠢蠢欲动。下一秒,就见红药从墙角挤挤挨挨的纸人堆里扒拉出一个只有成人膝盖高的笑眯眯童男纸人,然后叭的一下,揪掉了它的脑袋。
裴慈:
方冲:?!!
一顿残暴操作后红药继续动作,他试图把残破干瘪的童女脑袋怼到无头纸人身体上。
脖子的尺寸明明就是适合的,可就是安不上去。
方冲盯了半晌,猛然发现不对,他扯了扯裴慈的衣袖,声音干涩:老板那个、你看那个纸人头的表情是不是变了?
裴慈顺着方冲的目光看过去,直直对上被放在柜台上的童男头,原本笑眯眯的煞白脸颊上一片阴沉,不仅嘴角耷拉了下去,就连脸蛋上的两团胭脂都暗淡了几分,瞧得久了居然还能从中品出几分委屈来可不管它有多委屈巴巴,那表情确实变了。
这就很吓人了。
裴慈用力闭了闭眼,低声道:你看错了。
没有啊!真的变了!你再看看!真的方冲原本急得不行,竭力想证明自己的眼睛没问题,结果一对上自家老板充满制止与警告的眼神,他突然就悟了。
他们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当然要装傻装瞎装没看到啊!绝对不能让那些东西发现他们发现它们了!不然会被缠上的!
不愧是老板,反应就是快!
咳咳咳我我看错了,不戴眼镜就是不行哈!两眼视力稳定5.0的方冲睁着眼睛说瞎话。
裴慈附和地点点头。
一时间,香烛店内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微妙气氛。
强摁脑袋失败的红药并没有注意在他身边发生了一出视而不见事件,他叹了口气,拍拍童男脑袋,语重心长道:不要这么小气嘛,你俩原本就是成对儿制作的,有成双成对的寓意,把身体暂时借给她一下又不会怎样,很快就还给你啦!
童男纸头散发着阴暗气息,不为所动。
裴慈、方冲:!!!
糟糕!红老板这是一点也不想在他们面前遮掩了吗?那他们还要不要继续装瞎啊!
裴慈方冲陷入了两难,红药也很为难,这短短时间内就遭遇了二连击的童女脑袋原本就破破烂烂瘪得不成样子了,又被用力怼了半天,再不装上去就真要散架了!
大家以后还要一起下地狱的嘛,都是好伙伴互相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童男纸头依然散发着阴暗气息,持续不为所动。
方冲发觉自己居然能精准地看出一个纸人头身上的情绪气息,心中顿时翻天覆地不知所措。
而反应一向很迅速的裴慈也不愧是做老板的他已经直接跳过恐慌无措的阶段,开始尝试着给红药提意见出主意了。
男女有别,他是不是害羞了?
此言一出,那童男纸脸蛋上的红胭脂瞬间肉眼可见的浓艳了起来,并且还有扩散蔓延的趋势。
这意思就很明了了,红药强忍笑意爱抚了几下童男的纸扎发髻,轻声哄道:没关系啊,我给你们扎的是小小孩儿的身体,还不到注意这些的时候。
就把身体借给她一会儿,好不好?你看她被坏人欺负得多惨,不能亲自去报仇的话就太可怜了。
敏锐地察觉到手下童男纸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红药快速拿起童女脑袋往纸扎身体上一放,轻松组合成功!
现在的小纸人啊,小心思真的多!
红药摇摇头,轻轻将膝盖高的小童女推出柜台:早些回来。
下一秒,在裴慈和方冲压抑不住的惊诧目光中,小纸人僵硬地动动胳膊抬抬腿,待动作流畅起来后,它才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门外走去路过方冲时,还不忘在他锃亮的皮鞋上踩了一脚。
嘶!方冲疼得龇牙咧嘴,心里话脱口而出,红老板,你家这纸人是安了电池还是装了秤砣啊?这也太疼了!脚趾肯定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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