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页
假如自己是十七八岁,管她呢,今朝有爱今朝做,心动就行动。可今天她已经三十有四,得到的同时会掂量自己会失去的。她早已不是那个任由星星之火燎原,为一点星火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的人。
至于方姜,她从来不是。这位姑娘和她同龄,仍未开窍。
她不想做她的导师。“是啊,我是尼姑,姑奶奶,睡觉吧。”
“周至。”
“……”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开心有时是因为简单,那我们就继续这样简单下去,保持这份开心,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周至快要睡着了,才听到身边有个空寂遥远的声音说:“好。”
成年人最大的优势是冷静自持,一觉过后,两人都当昨晚的悸动从未发生过。吃过周至准备的早午餐,宋圆送来方姜的衣物和口罩,趁着中午人少,匆匆离开。
宋圆得偿所愿和杠开握手,边牧的慧黠令她内心尖叫。对于方老师在大大家过夜这种事情,她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猜测,不知瞄了两人脖子多少眼,就想找出点蛛丝马迹吻痕什么的。
方姜没发现她的异常,反而是周至瞪她好几眼,最后悄声警告:“眼睛不要乱瞟,不要乱猜,什么都没有。大家很正常的睡觉,只有睡觉。”
宋圆惋惜。“连个春梦都没有?”
“少看点小说,脑子都看坏了。春梦是你想有就有的吗?”
“大大的意思是想有?”
周至的意思是想赶人。
回程依旧是小刘开车,方姜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迟钝如宋圆却发现她老板有一点细小的变化。说不清具体的东西,只是觉得一向没心没肺,情绪好读好懂的方老师一下子变幻莫测起来。她似乎有了心事。
而外宿周至家,无可避免会被孟时桢晓得,这位经纪人再三告诫她的金主,不要再有下次,不要再有下次。周至家所在的小区人多耳杂,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点不该看的,被人听到点不该听的,对方姜来说都是打击。尤其是现在这个转型的关口,更应该步步为营,事事小心。“实在想和人在一起,就把她叫去你家,也不是没去过。”
经过咚哧萝卜守护商却事件,孟时桢已经肯定周至是个相当理智的人,在方姜脑子不清楚要犯浑的时候,这人绝对会推她一把。因此,她不反对两人交往,做朋友也好,谈朋友也罢,只要不闹到昭告天下,被人发现,想怎么玩怎么玩。
方姜虚心受教地说:“我知道了,下不为例。没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她的态度是如此冷淡,以至于孟时桢接连看她好几眼,待确定方姜确实不像前阵子那样打过鸡血,又不像鸡血前那些了无生趣浑身上下只有丧气之后,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方姜挥挥完本的剧本打印稿,“看剧本。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孟时桢盯牢她不放,不对,这样的方姜不对头。原先是没劲,现在眉宇间是浅浅淡淡的忧郁,没劲代表无事发生,忧郁则代表发生了一件只有方姜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把宋圆叫来问个究竟,两人都摸不着头脑,总不至于是被周至拒绝了吧。
周至——一个写网文的小破作者会拒绝方姜?
好吧,按照以往的记录,这人干得出来。
可是宋圆又说,分明见到两人一直在联系。
方姜自然不晓得自己有变化,也不晓得自己的变化已经被家里的阿姨、经纪人和助理猜过好些遍。她自觉与之前无甚两样,白天化身咚哧萝卜给心爱的大大打call,晚上有空,照旧和周至视频。
有时两人不说话,只开着视频,一人噼里啪啦敲字,一人理清对角色的理解。等周至写完小说,两人说些闲话或是工作,吐槽评论,吐槽明星。方姜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工作时她看起来仙里仙气,不管闲事,实则把别人讲的八卦全都记在心里。听完八卦最痛苦的一件事是啥?是没人可以讲。
她知道的孟时桢多半也知道,宋圆日常跟她工作,听到的都是一手八卦。其他人?她不放心。总不能开个小号胡乱扒。
遇到周至之后,方姜的爱好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周至和她一样,最爱圈内八卦,还有个额外的优点是,一旦不知道八卦的对象是谁,她会立刻搜索。周至也跟她讲百合写手圈的八卦,乐趣会相对少一点,方姜看得不多,知道的写手极为有限,近来训练不少,没有空闲去看那些人的小说。不过对她来说,看周至神采飞扬讲人八卦已是乐事,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差一块惊木可以去外面说书。
明星和写手,所有靠业绩吃饭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难免和同行比较,一比较则幽怨横生。
“心理不平衡的时候怎么办?”晚上,方姜问起这个问题,周至挠挠杠开的狗头,告诉她说:“这种时候我就念诗。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才如李白都能有怀才不遇的感慨,何况是我。”*1
“还有呢?”
“还有一首:我的信念大于山,所以,山崩了,定会接过紫红轮//盘,为太阳,引道。”*2
方姜欢喜。“艾米莉.迪金森,你有没有读过无名小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