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剑客在线要饭——鹿无骨(6)
温庭云忍不住笑了一下,人都是会变的,变得如今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了。可是温庭云所认识的秦筝,坦荡潇洒意气风发,凡事都能泰然处之,也无什么可以牵绊他的脚步,只要他觉得对的事一定坚持到底。
究竟什么对的事压得他一定要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从此没有翻身路,即便命丧黄泉也在所不惜呢。
温庭云垂眸看着他,固执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还是只是为了还卫冰清的养育之恩?
秦筝答非所问,温兄怕是忘了我武功废了,你这么拉着我,手腕疼。
温庭云听他喊疼愣了一下,这才松了些力道,又看了一眼那个伤疤,再深一点就伤到骨头了,一会儿我叫人帮你处理。
秦筝见他放弃逼问自己,火气也消了,敏感的问题是不敢再继续聊下去,便道,多谢温兄了,不管怎么说,从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认识你,如今得你照拂实在是我的运气。
温庭云嗯了一声,拉着秦筝坐下,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秦筝见他平静了自己也平静了许多,莫名也没有要抽手的意思,就这么坐着不发一语。
少倾,温庭云开口了,今晚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哪里只是合胃口,秦筝就没想过他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笑道,很好吃呢!温兄费心了。
温庭云低着头道,差不多该沐浴了吧?
他干嘛突然提沐浴,秦筝有些懵,?
温庭云把药酒推到他面前,喝了这杯酒 ,我告诉你我是谁。
秦筝就等他说了,喜出望外地抬起来就喝,喝完两眼一发黑,晕了过去。
温庭云扶着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摆好了一个舒服躺卧的姿势,朝着门外道,叫苏耽进来。
大门一开,老者负手而入,虽头发胡子都花白,可气势如虹,一看就十分不好相与。
他进门就见温庭云腿上睡了一个人,有点莫名,不过也没忘记该行的礼要行 ,跪下欠了欠身道,苏耽参见谷主。
温庭云脸色不大好,我给他服了药昏睡过去了,你快过来看看。
苏耽熟练地从怀里拿出红线,绕到了秦筝手腕处,撵着细线探了许久。
温庭云有点紧张,如何?
苏耽皱着眉,你没有号错啊,这人不出三年必死无疑。
温庭云神色凝重,不行,你再号。
苏耽有点无奈,探了探又道,死。
温庭云眸色深沉,看着熟睡的秦筝心疼无比,语气也软了下来,他体内除了三旬钩吻还有什么?隐隐约约时有时无,我总觉得不寻常。
苏耽搓了搓手里的细线,沉吟许久,道,能压制三旬钩吻的东西,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尸王散你可曾听过?
温庭云:那不是你的
苏耽点点头,也觉得奇怪 ,是我炼的,可怪就怪在我炼此毒为的是挟制谷中众人效忠,而且我并未实施,也没透露过半点风声,这毒从炼出来到现在就没见过光 ,不过我想起一事 。
二十多年前,其他几位谷主来无忧谷给我庆贺生辰,我为表谢意,咳送了七爷夫人一些东西,掺了点尸王散。不过可惜的是,还未见成效,七爷和他夫人便命丧谷外。
苏耽说起自己阴险害人的毒招,面不红心不跳,温庭云睨了他一眼,道,同为谷主,你却背后下毒去害他,幸好他是在谷外遭人毒手,不然你有命活到今天?
苏耽阴着脸道,我又不是你,论武艺我打不过他们,当然以自己擅长的方式自保了,你以为他们不想动我?要不是三爷五爷有求于我暗中护着,无忧谷早就被端了好吗,哪有后来让你继承谷主的份!
温庭云凉凉道,继承?这谷主之位你除了给我有其他选择吗?
苏耽示弱道,是是是,无忧谷如今无人敢惹,都是仰仗九爷之威名。
温庭云道,少说废话,三旬钩吻由尸王散压制 ,可两种毒时间一长入骨三分就再回天乏术,他服下不过三个月时间,你必须给我想出个解法。
苏耽试探地问道,我若是想不出来呢?
温庭云笑笑,你想不出来,我就是背个弑师之名也无妨,反正人人怕我,也总有闲言碎语说我想杀你,干脆如了他们愿如何?
苏耽知道温庭云说得出来就做得到,他这个师父当得如何自己心里清楚,从小把人虐待到大,温庭云没疯没癫简直是心智坚强命格过硬,于是只好心虚地点点头道,我一定想办法就是,不过可容我再问一句。
温庭云有点不耐烦,问。
苏耽看了一眼秦筝,见温庭云的手不自觉地理着他鬓边的乱发,亲昵得有些诡异,便道,这人身中剧毒,经脉尽毁,恐怕是惹了什么人了,那帮名门大派的正人君子尔虞我诈,插手他人事,惹自己一身腥,你为何非要救他?
温庭云眼神柔和下来,喃喃道,你可记得小时候我对你说过,我不是自己一个人走来断水崖的。
是他救了我,又受我父母死前之托,亲手把我送到了教中,成了你的徒弟。
第8章
西南边陲地势陡峭崎岖,山川湖泊交错纵横。
断水千丈,神隐崖谷。那便是武林正道谈之色变的魔教之所在,不过此教有自己正经的名字地藏神教。
地藏神教许多年前便一分为九,教主身陨正道之手后留下遗书,从此不立教主,各自别谷而居。谷主为大,教中事务皆由九位谷主分别掌管。
七年前,温庭云就是在秦筝眼皮子底下,纵身跃入断水崖。
是他亲手送自己来的,但因出入口是教内不传之秘,温庭云并未明说水下溶洞虽然足有八十一个之多,但他知道哪一个才是唯一的入口。
没有明说的还有自己的身份,魔教三谷主带领教众进攻胜义堂,本是两教私怨,胜义堂却提前向大派求援,导致三爷遭到埋伏,寡不敌众血溅当场,重伤的三夫人带着稚子逃命途中遭围追堵截,秦筝见孩子年幼,避开众人悄悄救下,三夫人将稚子托付给秦筝后就气绝当场。
这名被救的稚子便是温庭云。
七年过去,时移世易,苏耽只知道些零星过往,不觉得非同道中人的救命之恩亦当涌泉相报,察言观色后还是劝道,当年这个人救你无非是看你们母子可怜,你又还小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惯爱标榜自己侠义心肠不会恃强凌弱。可如今呢,他醒过来如果知道当年救的魔教遗孤成了九谷主人,手底下还捏着多少江湖门派的命脉,他会饶过你吗?当时没有斩草除根,他要是现在想呢?
见温庭云并不说话,苏耽继续道,他是没武功了,可若他仗着你念旧情,暗中通知他人给你设伏,中原武林正愁找不到机会动九谷势力,你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温庭云笃定道,他不会。
苏耽冷笑,你又不是他,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不会?救了你一命不过举手之劳,也就你还当这是回事儿。
温庭云一哂,坦言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苏耽面露嫌弃,听人说了,叫陈大俊。
温庭云嘴角一弯,他叫秦筝,是广寒山庄卫冰清的大弟子,曾以一身精妙绝伦的剑术名震江湖。
苏耽闻之色变,什么精妙绝伦的剑术,这人不就是恶名满天飞,人见人骂的那只白眼狼吗,就算苏耽沉迷炼毒不问世事也耳闻过这人的斑斑劣迹,温庭云这小崽子,果真是当了谷主更加肆无忌惮,即便他们被人称为魔教,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往谷里带的,这要是救回去了岂不是败自己威名吗!
苏耽厌恶之情更甚,居然是他。你可考虑清楚了,江湖传言
狗屁江湖传言,温庭云打断他,无所谓道,这人落我手里,谁也别想再来要他性命,况且本来就是我欠他的,我要还,就算他不要我也不准他去寻死。苏老谷主妙手仁心,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敢没有办法吗?苏耽点头如捣蒜,不打算劝了,自觉地开始掏他的拿手伙计,准备深入地给秦筝来个全身检查。
苏耽手握银针,凑近秦筝闻了闻,确认一番迷药生效时辰,谷主把他衣服拉开,我要扎针。
温庭云有些为难,你不准睁眼。
苏耽觉得他在无理取闹,有些莫名,我不看我怎么扎?闭着眼扎坏了你又要取我狗命。
温庭云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把苏耽手里的银针强势地夺走,我自己来,你转过去。
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苏耽把自己怀里的银针袋丢给温庭云,背过身去,枕骨、厥阴、华盖、黑虎掏心、巨阙,直刺入针。
温庭云照他说的做,因这几个都是死穴,入针需千万小心。要不是苏耽亲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他才不敢让别人动自己的针袋,随便扎一个下去,力道和尺寸稍有不对,扎谁谁暴毙。
温庭云撵着细针轻巧入体,没有任何难度,好了。
苏耽:左右膺窗穴。
等了许久,温庭云没吭声,苏耽不知道他发什么愣,提醒道,好了吗?
温庭云有点窘迫,没有。
苏耽有些来气,在胸部以上,你是找不到还是扎错了?
怎么可能扎错,也不是找不到,只是温庭云拉开秦筝衣襟,找穴位的时候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手突然就扎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下流,虽然是为了给人治病,但是迷药是自己下的,衣服是自己拉开的,拉到了这种程度还盯着看,看完不说还得扎两针,不是下流是什么。
苏耽特别想回头看看温庭云在发什么呆,又不大敢,联想起他方才极少见到的温柔眼神和语气,有点哆嗦,幽幽道,咳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医者当坐怀不乱。
温庭云定了定心神,轻轻扎了下去。
苏耽料定要是再往下扎,温庭云恐怕会失态,便罢了手,只扎到肚脐以上腹结穴。
温庭云静待一边,还未到收针的时候。
苏耽背对着百无聊赖,突然嘴贱想打趣他几句,要是谷主不放心,为保万全,鹤口和海底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温庭云的脸唰的红了,只是苏耽看不到,不过他耳力极好,听见温庭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鹤口穴和海底穴在尾骨宫下两腿骨尽处,要扎针岂不是得扒了裤子脱个精光?
下流!温庭云低低呵斥一声。
苏耽捂着嘴傻乐,他还真的是头一次见这个小魔头害臊,有意思。
银针入体到了时辰,温庭云一根根收好放着,把秦筝衣服原封不动的穿了起来。
银针必须细细验过,尽快找到解法,还有,他的身份暂时不要告诉别人。下去吧。
苏耽捧着银针下去了,等屋内无人,温庭云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玉瓶放在秦筝鼻间让他嗅了嗅,等他转醒。
少倾,腿上的人扭了扭头,晕叨叨地呢喃了一句,这酒好猛,醉了竟有一种被牛踩过的错觉。
温庭云忍笑低头道,你哪里疼吗?
秦筝这才发现睡在人家腿上,忙坐起来,结果头磕头,更加尴尬了,可能风餐露宿惯了,温兄腿软,梦里就老是找着舒服的地方靠,你别介意啊。
温庭云笑笑,舒服就好。
怎么说都怪怪的,秦筝有些难为情,明明自己和姓温的不过打了两次照面,对方却殷勤得过头了,害得自己总是受宠若惊地惶恐他到底图什么。
要钱没要,要命没命,图什么?总不会是他这潦倒窘迫境遇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色吧?!
但想起睡前他明明说要告诉自己他的身份,便问道,温兄方才说要告诉我你是谁,现下可以说了吗?
温庭云知道他肯定会问,也没打算隐瞒,便道,我是
结果门外突然响起刀剑碰撞之声,听脚步来的人还不少。
秦筝有些心焦,要是江湖人打起来,他这破庙塌了,上哪睡去。
温庭云倒是不紧张,朗声道,不请自来,很有胆量,那便进来吧。
秦筝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好像是我家。
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佩刀的侍卫恭敬地退到两边,曲尘从容淡定地越过众人,径直朝庙里走来。
秦筝哑然,很想找地方躲起来,刚挪了一步,温庭云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竟然刚好按着他的衣角,扯也扯不动。
曲尘居高临下地睨了温庭云一眼,余光落在他的刀具上,眉头轻皱,眼神也冷了几分,又看向秦筝挨着人坐,还亲昵非常,顿时有些不悦。
山雨欲来,本座路过此地,暂避风雨,可否通融。曲尘气势逼人,不容人拒绝。
秦筝也没得躲了便想随便说个好吧,谁知温庭云抢先道,不可。
曲尘眯眼,为何?
温庭云晃了晃两条腿,故意搭了一下刀柄,笑道,没敲门就进来,很不礼貌。
秦筝实在想说一句,这好像是我家。可二人眼神过招电光火石气氛紧张,他不好插嘴便罢了。
曲尘忍着脾气,此庙并非你所有。
对,不是我的温庭云用手肘拐了拐秦筝,是他的。既是他的我就必须管,你好没礼貌。出去!不出去我打了哦。
曲尘冷哼一声,凭你?
温庭云抬脚踢上刀柄,刀身泛着银光飞入他手心,他稳稳握住,用刀尖撑地,笑道,凭我!
秦筝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刀一剑就打花了眼,剑气逼人,但为了不伤及无辜的秦筝,曲尘尽量避过了他所在的方位,温庭云那边也同样,刀光闪闪,钝器沉重,为防误伤,两个人自觉缩在了一个十分狭小的区域里过招。
门外之人纷纷挤了进来,站在秦筝身后看热闹,明眼人都知道这里安全,也没有谁有能力敢去劝架,且两位主子是真打架还是切磋武艺也说不好,下属们只好抱着手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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