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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食色——英杜_/英渡(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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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账时他吓了一跳,夺过小票在迟归耳边低声道:怎么这么贵啊!
    迟归脸上阴云密布了一早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放晴了:机场的东西价格贵一点和是正常的,从经济学的角度解释,这叫市场圈定原理。在小范围划一个圈子,里面的人别无选择只能在圈子里购物,也就失去了选择权。
    海湾打开盖子,取出小勺挖了一块送在他唇边,说:我知道了。那要是这样说的话,咱们酒店是不是也能用这个原理?大半夜想买东西,就必须在酒店买,没法讨价还价,所以东西可以多卖钱。
    不错。迟归抿走冰淇淋,捏捏他脸蛋道,变得聪明了。你想想酒店里东西的价格,就知道他们早已用了这个原理。
    的确,海湾从前供职的酒店在私海边卖一瓶普通矿泉水要一百零八。他那时只觉得酒店黑心,却不知原来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道理。
    你的大学课程里有经济学,涉及得不算深,但这是一门能让你受益良多的学科。迟归重新坐回VIP包间里,看着他道:我刚好想跟你说,等酒店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一趟学校。
    不是要远程上课么?海湾再次递给他勺子。
    迟归依然不接,抿走冰淇淋道:入学考试总是要亲自去的,每年的考试,都要过去。
    那我可以出国旅游啦!海湾兴奋的眼睛里光彩熠熠,拍手说:我要去看
    他一句话顿住半日,竟想不出一个记得的景点,最后气馁道: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男同学。
    迟归忍俊不禁,抱住他温声哄说:没关系,你没见过的世面,以后我陪你一一见过。人生那么长,若什么事都一早经历了,还有什么趣味。
    你可别反悔。海湾搂着他脖子,在大厅里公然与他亲昵相拥,我记着你的话,以后是要讨债的。
    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他答应任何人的事也不曾反悔过。
    当此之时,广播里忽然传来一串英语,紧跟着是登机提示,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带起阵阵回音。
    海湾忙从他身上下来,带着随身行李,跟着迟归向机舱走。正值旅游淡季,头等舱的人不多,迟归找到位置,接过箱子搁在顶柜中,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我想坐里面。海湾站在过道边,看着那一格窗户垂涎三尺。
    迟归拉他坐在身边,道:要飞一天,你坐在里面憋着不舒服,外面可以随时在过道上走走,不然脚会肿。
    可是我也想看云彩呀。海湾扁扁嘴,嫌弃地瞥了瞥过道说,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看。
    迟归闻言心尖一酸,吻吻他鬓角,道:坐我腿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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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新来的小可爱,也谢谢不离不弃的小天使。
    第82章 生命的旅行
    飞机比想象中的无聊,海湾盯着外面千篇一律的云朵看了一会儿,放开迟归坐回了过道边的位置。
    迟归一如方才般沉默,海湾已摸清他的脾气,假如他心情好便会主动和自己温存聊天,心情不好则会独自沉在一个角落里,默默消化情绪。
    每个人都有与这世界独特的相处方式,他也不去打扰,躺在旁边选看手机里存着的装修材料图样,只用浅浅的呼吸声陪伴他。
    中午他们在飞机上吃了一顿差强人意的简餐,下午海湾果然如他所料坐得腰酸背痛,和迟归轮流去过道上走了两圈,然后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晚上七点整,飞机准时降落在西塔机场。这座笼罩着水雾的海滨城市在夜幕中流光溢彩,犹如一幅现代水彩画。
    迟归摇醒身边熟睡的人,收起他搁在小桌板上的手机和数据线,温声道:我们到了,先别睡了。
    海湾揉着迷蒙的双眼坐起身,见为数不多的几个乘客都在整理行囊,他也忙穿衣准备离开。
    他初次来到异国他乡,语言又不通,想必兴奋之余也难免紧张。迟归牵着他的手,让他跟在自己身后,一路带着他向外走。
    机场外早有人来接,申请过停留期,海湾和迟归走出玻璃门,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迟归,湾湾这儿!这儿!
    王昆仑喘吁吁地跑上前,拍拍海湾肩膀笑道:等半天了,愣是没看着。你俩溜得也太快了!
    迟归见是他,递过行李问:你什么时到的?
    我也是昨儿晚上刚到,今儿凌晨他们几个就到了,正陪着佳然在教堂布置。就我有空来接你俩。
    王昆仑其实比迟归年长许多,与邢佳然可以算是两个年龄层的人,即便以叔侄论也不为过。而邢佳然的父亲邢聿之和他岁数相仿,是多年的故旧。
    他们这个小圈子,最初便是王昆仑牵线搭桥才得形成,否则以迟归的孤僻,大约永远也融入不了任何集体。
    事实上王昆仑也的确长期扮演着大家长和粘合剂的角色,他为人热情活跃自来熟,且交游广阔、仗义疏财,素来喜欢举办各式各样的聚会活动,与自家楼下小超市里的收银员也常称兄道弟。
    似景珏、周容等人,与邢佳然从前并不相识,都是他带进的交际圈。此次邢佳然母亲过世,大家前来吊唁,除了迟归与王昆仑全是第一次到邢聿之家。
    他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驾驶室说:佳然家里住不开,你俩住酒店去吧。
    海湾抬头看迟归,后者摸摸他脑袋,道:我让人提前把房子收拾出来了,你送我们过去,先去趟邢家。
    房子?海湾不明就里地问。
    王昆仑开着车说:你家迟迟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当初已经买了房子,本想在这儿定居来着。我看你俩还是先别过去了,他们家里这会儿乱哄哄的,教会那帮人正在里面做弥撒呢,外人去了也不好。明天丧礼,你俩直接过去得了。
    迟归伸出右手,指腹在鼻梁上揉了揉,道:那先回家吧。
    车子径直向前开去,两旁的树木高大茂密,再走一段时间,便徐徐展现出城市繁华的夜景。太空针遥遥相望,海湾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嘴巴张成一个鸭蛋。
    王昆仑转过弯道,顺着九十号公路穿过夜雨中的华盛顿湖,驶入了林木繁盛的美色岛。他七拐八绕,开到一片空旷的住宅区里,停在了其中一栋临水的房子前。
    海湾早已眼花缭乱、意识涣散,忽然置身于此,令他感到十分迷茫。他恍如隔世地开门下车,怔怔跟在迟归身边,不知何去何从。
    那行,我不进去了,你俩快补觉去吧。王昆仑将他们送进家门,接着打道回府,开车而去。
    迟归打开密码锁,领着海湾越过庭院,回到了他许久不曾踏足的家。
    这栋别墅装修得绿意盎然,打开顶灯,入眼满是植物,有他叫上名的,有他叫不上名的,门厅、客厅、院子,像个小型公园。
    这是你家?海湾有些看傻眼了,好大啊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这些植物竟然还没死。
    它们都有人照管,怎么会死。迟归换过鞋和睡衣,带着他去二楼的卧室洗澡。
    海湾边上楼梯边四处打量,眼睛从玻璃栏杆转移到水晶灯,再到颜色森冷的砖石墙面,每一寸都像抛过光的瓷器,亮闪闪晶莹莹。
    迟归去卧室铺床,让他进浴室洗漱,待他出来,又指挥他关灯睡觉。海湾依言照做,却见他自己走了出去。
    值此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海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不免惴惴,他在飞机里睡得太久,当下一丝困意也无。
    海湾趿着拖鞋走出去,在二楼偌大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却连半个影子都没看见。他一扇扇地推开门,最后在书房找到了坐在阳台上的迟归。
    屋里没有开灯,四周乌漆漆一片,雨水不断地从外面潲进来,阳台上的风带着清冷,令人忍不住寒颤。
    海湾慢慢关上门,放轻脚步踱到他身边,搭上一只手问:做什么呢?
    迟归目光虚虚落进雨水中,神色淹没在晦暗里看不分明,只有周身散发出的浓稠郁气能让人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乖,帮我把桌上的盒子拿过来。他淡淡地吩咐,没有一分多余的关注。
    海湾知道他眼下不在状态,能抽出精力搭理自己已是耗尽了耐心,因而也不怨怼,听话地将盒子给他拿了过来。
    迟归从中取出一支雪茄,打火机倏然驱散黑暗,不久又归于沉寂。他捏着烟身送在唇边,近乎急迫地吸了一下。随着长长一口气舒出,他蓦地放松下来。
    过来,坐过来。他招招手。
    海湾一直蹲在他膝边,闻言爬到他身旁,手足无措地望着他问:要抱抱吗?
    迟归浅浅笑了一声,将他拥进怀里,道:抱抱你,我的精神鴉片。
    你对我上瘾了么?他笑出两颗小虎牙,借由雪茄蒂上的星火看去,有点诡异的可爱。
    上瘾,你绝对让人沉迷。迟归咬着字眼在他鬓边撩拨:难以自拔。
    噢你不能这样!他岂能如此勾得人头皮发麻,海湾毫无抵抗力地控诉道:你这是犯规,太不公平了!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迟归不讲道理起来很有讼棍潜质,他敛去笑意,抱着海湾又吸了一口雪茄,沉沉道:湾湾,永远陪着我,别离开。
    海湾机灵的耳朵突然竖起来,来不及思考他言中深意,下意识地圈着他腰身保证:当然了,这还用说。
    迟归没有接话,过了片刻,他又道:明天是追悼会,我想带你去见见她,你怕不怕?
    不怕!海湾并非胆小之人,况且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情,何必言怕。那明天要去见她,是不是得精精神神的,让她知道你现在特别好?
    嗯,你说得对。迟归了解他的意思,掐着他腮上薄薄一层肉皮,笑道:睡觉去,小滑头。
    嘿。海湾眉眼弯成月牙,被他扛着向回走,咧着嘴巴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很聪明的。
    你是世上最聪明的小傻瓜。
    次日一早雨停了,西雅图的天空难得放晴,光晕在太阳下呈现出七彩的颜色。草坪上露珠凝聚,到处弥漫着泥土芬芳。
    海湾吃过迟归做的爱心早餐,换上通身全黑的西装,拿着今晨刚做好的肉酱千层面和他启程去教堂。
    他们经过蔚蓝的湖水,掠过翠绿的植株,迎着洁白的针塔纷繁景色令人目不暇接。
    海湾坐在副驾驶上四处张望,比昨晚浑浑噩噩的感受更觉清晰真实:这里好漂亮啊,天真蓝,水也蓝,那个楼好漂亮。
    家里有家里的好,这里有这里的好,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常来。迟归又叮嘱道:待会儿如果觉得闷,就去外面透透气,今天一天都回不来。
    不会不会。海湾信誓旦旦地摆摆手,参加这种悲伤的活动,我怎么可能觉得闷。
    然而很快他便食言了。
    简化后的丧礼有三天,前一天主教中做追思弥撒,由于太过枯燥并未请朋友到场。迟归他们在路上又耽误了一日,今天直接去教堂开追悼会。
    海湾是第一回 见到眼前这样宏伟的教堂,从外面看去华丽无比,雕刻极尽繁复,走进里面更是庄严肃穆,高高的穹顶上有彩绘的图纹,仿佛是圣经里的故事。
    迟归签了到,带他进去与朋友们打招呼,接着见过邢佳然的父亲邢聿之,然后让他先去第二排就坐。
    教堂里挤满了人,海湾找到他们的名牌坐下,见迟归正和家属们拥抱说话。
    邢聿之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很符合他当下的年龄,一双眼睛不大却有神,瞧来睿智而渊博。
    邢佳然的母亲从照片上看是个美丽慈祥的白人,而他的相貌多半还是承自于他的亚裔父亲,因此模样更偏向亚洲,混血的风格很淡。
    不一时,王昆仑和迟归同时走到第二排落座,一左一右刚好把他夹在中间。教堂里顿时安静下来,神父上台带着大家一起祈祷。
    海湾不会祈祷,也从来没有祈祷过。他悄悄转过头,见迟归并没有跟着念诵,再看旁人,有念的亦有不念的,立刻安心不少。
    一句异口同声的Amen落下,神父请亲友们上台分享有关于逝者生前的经历和趣事,或者表达追思。
    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上去,海湾从最初的兴味浓厚,渐渐开始发闷,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迟归说他会无聊。
    迟归上去讲话时,海湾强打起精神,依然是一头雾水。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周围人时而伤感,时而沉思,时而哄笑,海湾半句话都没听懂。
    这种事儿就是这样,总有几个人跑题,大谈特谈自己,忍忍就好了。王昆仑悄声说。
    这样是不是很不尊重啊?海湾现在无比愧疚,总觉得自己应该更悲伤一点。
    王昆仑闻言笑了笑,道:你真是很可爱。别怕,今天的丧礼是追悼逝者,赞美生命,分享她曾给人们带来的喜悦。不是表演痛哭流涕。
    海湾深呼吸,点头说:那就好。他表现得体便好,迟归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他从心底里尊重她,不想有丁点儿失礼。
    好容易等到结束,众人排队而出,海湾上车问道:现在要去哪儿?
    迟归跟着前面的车队,答说:去墓地,结束后还要再去佳然家里集会。刚才是不是坐得难受了?
    那倒不至于,就是什么都听不懂,我好笨。海湾垂目道,回去一定要学英语。
    书到用时方恨少。迟归笑了他一声,瞧他脸色泛红一副讪讪之色,便不再打趣他。
    队伍经过闹市,周围车辆纷纷暂停礼让、鸣笛示意,他们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路绿灯地走到了郊外。
    海湾心中感慨万千,此时此刻此地,他像有一缕灵光照进脑海,对生命、对生活,突然产生了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理解与体验。
    他看看迟归,分辨不清充盈在自己内心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有点奇妙,有点感动,只觉得好想拥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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