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白莲花——白嘉轩(62)
团子爬上了板凳,等着娘过来。
江老板给他勺好了晶莹剔透的八宝糯米饭,饭粒有着玉米、香菇丁,还有隐隐的肉沫。团子闻着饭菜香,忍住一口气要把饭菜全部吞下的念头。
娘终于过来,因为天黑,气温凉了下来,他给团子披上了一层小棉袄,在叶泾的笑的示意下,团子动起了筷子。
江老板知道他不吃荤食,特意做了这顿饭,只想让他尝一尝这荤肉,填补下他这羸弱的身骨。
叶泾看到了江老板给他盛的饭菜里,还有着肉沫,他想挑出来,给团子,江老板道,不喜欢吃?还是,不能吃?
叶泾知道是他的一番心意,忍下了那荤肉的腥膻,我尝尝,
然后就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夹杂着肉沫的糯米饭。
江老板看着他咀嚼了两下,很快地便咽了下去。问他道,味道如何?虽然知道他不会喜欢。
叶泾点头,好,
然后就感觉胃里的不适。
江老板给他勺了一碗干净的白米粥,你喝了这个吧,我放了芍药,百合,红豆,寒热交替,既不会寒身体,也不会上火。
叶泾接过,然后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着热粥。
江老板的眼中,他真的无比的消瘦,比起五年前,还要瘦得不成了模样。突然,一只手摸在了他的手腕中。叶泾一滞,抬眼。
江老板望着他,眼如深踪流水,我给你找个名医吧,叶泾。
叶泾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怔住了下,半晌后,他慌忙地摇头,不必了,然后找起了话道,太费银两了。
费银两?江老板倏忽地凝声道,为什么不跟姓池的?他不知道这五年来叶泾是怎么过来的,他究竟有没有跟那姓池的,他也都不知道。
叶泾避开了他的话题,不说话。
团子本来是扒着饭,看到这一幕,停下了筷子,看着他娘亲。也不吃饭了。
江老板盯了一眼团子,吃你的饭。
团子被喝了,不情不愿,甚至红了眼圈。不知道是被江老板斥责,还是因为他娘亲的闷闷不乐。
叶泾连忙轻抚团子的后背,哄他道,乖,吃饭。
团子眼泪扒拉地掉落下来。
叶泾用衣袖给他拭擦着眼泪,沉了下声音,团子你不听娘的话,
江老板不知怎地,火就上来了,扯起了叶泾,就拖着他回屋里去,团子在后面跳下了板凳,连忙也想跟着他娘,却被门关上,隔在了屋后。
团子急切地拍着门,娘,放我进去,
一门相隔。
门里。
江老板将他拖到了门内的地上,叶泾不知道是被嗑到了,倒在了地上,江老板揪起了他的衣襟,迫他抬起那张雪白而柔弱的面容望着自己。
这么多年你还一直带着它是吧,一直念念不忘的也只有姓池的那家伙吧?
叶泾看到了江老板手上多出来的一个木雕。
木雕犹如弹丸大小,是一只花纹极繁复的兔子,凹进去的阴刻里填了灰尘,可见年月的磨损。
叶泾没想到这个东西会出现在江浸的手中,慌忙地想去拿。
江老板知道他会上抢,手轻轻一避,躲开他的上扑。
也是不是只有他,才让你甘之如饴,刻骨铭心?目光变成了霜,结在了夜里迅速低温下来、凝固的空气中。
叶泾被质问着,他一声不哼,忽地那人将他衣服掀开。
他慌声地低呼,急忙地用手去推开,不要,江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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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一下:国庆期间工作非常忙,之前在某章作者有话说了工作可能顾不上更新,后来我删掉这一作话,没想到国庆非常忙累,而这几天终于闲暇下来找机会补更新。写这系列也是因为作者写不出来正文,想写点别的。如果读者不喜欢这种故事,这系列几章写完,就不会再多写这种了。
第73章
门外。
团子在门口听见他娘的哭声, 忍不住地拍动着门板, 又哭又急道:放开我娘, 放开我娘呜
手指扣在了门缝,想以五岁孩童的身躯能把这道上了锁的门撬开。
对着门板又扣又挖的, 生生地将手指头磨成了火辣的疼。
娘,娘,开门, 放我娘出来拍着门板, 都要把嗓子撕破了。
门内。
那个人强硬地抵他在了门板边上,将他衣物半褪,找到的位置,让他一阵哭声不断。不,不要,
你找我是干什么?找我接盘你们母子吗?
那人咬了一圈银牙, 还是强作不下,哭声恸动, 不,
为什么还留着他的东西?舍不得扔吗?那个兔子木雕, 是姓池的东西。这一点, 江老板记得很深刻。
叶泾摇头, 后面的粗鲁, 都要他眼前一阵昏黑。
脸色都扭曲成了苍白, 他哭声不止, 门外的团子拍门声和哭叫更让他心碎成了一地。不是, 不是他
很粗鲁地对他。
不,不
我拿什么对你才好?叶泾,江老板在他耳中咬牙道。
门外的人哭累,歇坐了下来,趴着门,呜呜地像个受伤的幼兽呜咽着。
门内。
那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伏低了去,半日没了动弹,江老板捞起了他,只见他一张纸白得无比的脸。双唇紧抿着。
江老板立马去撬开他咬住的银牙。
张口,便是一股血浆,洒落在了脖颈,江浸伸手去摸,是凉的血。
慌忙地将他抱在了怀中,叶泾,叶泾。
叶泾昏迷了一日,醒来已是了黄昏,门帘外的棠棣花开了,余余袅香,舒卷起来的细长花瓣,枯黄地掉落在了地上。
榻上的人,比黄花还瘦。
叶泾醒来的时候,团子还未放学。
屋内外缭绕着一阵浓的草药的熬制的气味,非常熟悉,叶泾躺在了榻上,想着前日夜里的事情,却发现,枕边放着一个东西。
拿在手里,发现居然是那个兔子木雕。
那个人依旧是把木雕还给了他。叶泾看着木雕,半日没有说出话。
熬来的药,放凉了,放在他旁边,叶泾拿起来,喝了一口,看着院外在制伞的那个人的背影。
门外细雨点点。
那人身上单薄,甚至蓑衣都不披一件。
叶泾想下榻,却碰到了圆凳,屋内响起了一阵声响,江老板进来,看到他把药喝了,于是过去,将他手里的帕巾拿过来。
拭在了那个人被药汁打湿的手腕上,以及衣裳上。
江浸垂着情绪,也是一声不发。
叶泾更是没有言语,半日,江老板开口,问他道,大夫也不知道你是得了什么病,你说吧,寻医访药,我都替你找来。
团子放学归来,看到了天边的纸鸢,犹如一个挣着线,迎着风的鸟儿,但是又一扯一脱的,还是摆脱不了控制。
团子盯了一会儿纸鸢,于是背着背囊回家。
到了家里,发现江氏伞铺依旧是关着的,这两日未开门迎过客。全程在院内熬夜、制伞,不知道是自责,还是别的缘故。
十几日后。
天气晴朗的时候,叶泾会把新缝制上的浸了黄油的伞面铺出院子里晒。
把每一根新削好的竹骨冲刷过四十道水,他弯下腰,又直起腰,再折下腰,还挺起腰来。汗水渐渐湿了他的侧脸,眼前被汗水模糊住了。
他扬手一抹,连手里都甩出了汗。
烈日的暴晒,长久的劳作,叶泾倚在了一道墙院边,才稳住了身形。
你这般努力也没用,他心早寒了,还有团子的一席之位吗?
等你死了后,团子就变成迎来了后娘的拖油瓶,爹嫌后母不爱的可怜虫。
心底突然响起了这种声音,叶泾一惊,发现无人对他说话,而是大脑的自己以另一种声音在跟他自己说话道。
叶泾回道:闭嘴。
哈哈,还不让说了。你当初怎么对江浸的,你想他会以德报怨回你吗?笑话。
不要妄想了,你的下场就像是
叶泾怒吼道,你给我滚回去。
江老板看见了院子中那个人在自言自语道,突然有些急躁了起来,走过去,那个人扶住了一片晾晒的竹骨。
突然捏住了竹骨,手心淌下了红色来。
江老板去捏开他的手,发现他手掌用力得紧,怎么攥都攥不开,于是去看他的脸,只见叶泾面如死灰,满头密汗。
叶泾,叶泾?
那人摇晃着自己,叶泾摇了摇头,突然看到了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叫唤着自己的名字。
叶泾晃了晃脸,忽然眼前重影了起来,江浸一会儿对自己苦苦哀求,一会儿冷眼旁观自己的落魄,一会儿对自己是又压又推的,再一会儿是拽过自己,将自己抵在了墙角上。
神情凶狠,甚至逼出了自己的畏怯。
叶泾渐渐冷静下来。
江老板看他神色缓下了一些,你还认得这儿是哪里吗?
叶泾失神,片刻后,我方才出现幻听了,
江老板将他失神落魄,你回去歇息会儿。
叶泾点点头,江老板看着他,脸色都变了,叶泾看着江老板的神情不对,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和下颚,是稠粘的血液。
江老板给团子买了不少的玩具,纸扎的草蜢,街上画功最好的纸鸢,一盒盒的弹丸,还有新的衣裳。
团子回来后,虽说看着玩具和新衣裳高兴,但是看着他娘的允许后,才将玩具拿起来玩。
他有这年纪孩子的活泼爱玩,也有这个孩子念书不上心的毛病。私塾先生安排了的练字,一张纸都没练成,就在院子里逗起了墙角根的壁虎。
江老板就会承下这私塾先生的任务,每日盯着团子把功课做了,课文背了才允他去玩。
团子把所有功课做会背全了,一般天都黑下来,哪儿都不能去了。
江老板将他写自己的名字,你可知道江悒的悒怎么写吗?
团子大手一挥,写下了团子二字。
江老板铁青了脸,先生和同窗都唤你团子?
团子声音弱下来,其他小孩唤我团子,唯独先生叫我大名。
把你名字抄五十遍了,抄完拿给我看。
铁面人把任务布下了,团子委委屈屈地站在了桌前,一个一个字地抄着这个悒字。写到了他手都软了,也只抄了二十余遍。
但是他又不敢不抄,比起娘,他更怕这个铁面人。
团子新学了诗,先生要求他们把诗背下来。团子在江老板面前,半日读不下来一句,磕磕巴巴,对着课本,也只念了一半。
江老板把下两句念了出来,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团子听着,也不知道对与否,看着课本。
江老板教育他道,字都认不全,还有心思玩?
团子委实委屈,他比别的人,都晚上了两年私塾,跟不上,平日功课又多,吃不消。
跟我念一遍,长恨春归
团子不做声。
江老板问他,又发什么脾气了?比起叶泾,这团子的性格更像他旧时的脾气。贪玩,好奇。不听劝,小顽劣。
但是比起他以前的顽劣,有时,团子更像他母亲那样的忧悒。
像是挥之不去的。
与生俱来。
不知是日后宿命的捉弄,还是这种后天的培养形成。
第74章 番外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私塾里, 先生一句, 席上的学生也跟着念上一句,拖着未脱稚气的尾音。
先生再摇头晃脑一句, 座上的学生念道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倏忽地, 停到一个位置边上, 手卷住的书本就敲到了一个失神的学生头上,那学生才跌跌撞撞地收回了视线,在一片哄堂笑声中回过头来。
先生看着那学生方才看的方向,只见有两个人,显然那名学生的注意是在紧跟着一个年迈的木匠后的小木工身上。
那两名木匠行色匆匆, 等老先生看去, 已经走得只剩下了半个身影。遥遥看去,像是一抹隐隐的飞鸿。
五年前的江浸, 也在那课堂上。
朗朗书声中,亦有不少学生偏头去看那个新来的小木匠, 只见那名小木匠神情敛合, 总是低眉顺眼的, 秾丽不自知的模样。
先生刚骂完一句, 心思都飞哪个姑娘怀里了?就到了下堂的时刻, 课堂哄地一下, 学生们拎起背囊就纷纷跑出了学堂。
老先生无奈地直叹气,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江浸懒散地收拾着书本,一同窗拍上他肩,难得好奇,怎么,你不跟他们一块追出去看那小木匠?
江浸不屑,垂着眼神,一下一摆地把自己课本整齐地装好,你们好好看去吧,我待会儿还要去莲香楼带我娘最爱吃的烤鸭回家,
同窗不相信他,不是吧,江兄台,刚想要动嘴皮子说上一句我分明看见你上课也有在偷瞧那名小木匠的,但回头一看,班上同学已经追出去只剩他俩了,于是话不多说,道了个别就抓起背囊跑了出去。
先生看到只有江浸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在收拾,不由收回一点脸颜,还好,众人皆醉,唯你
江浸把背包往背上一甩,抛了个空中的弧度,从席台上翻过来跳下,先生明儿见。
你,你先生的话消失在了身后。
江浸走出了街上,手上是他刚才揉成一团藏在袖子里的白纸,只见他此时展开,虽然皱巴巴的褶,却看见上面栩栩地描绘着一个人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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