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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十二天。
他仍旧活着。
桓修白像头困兽,被放出笼子, 进到斗兽场中。这里有九百九十九头和他一样渴望活下去的野兽,他们很多是新人,比他更有精力, 身上的伤也更少, 甚至能力全开, 比他更强。
而他呢?他满身疲倦,像被车轮反复碾压过,不停歇的厮杀狂夺持续了十二天,几乎耗尽他的体力和意志力,每走一步,就有肌肉作痛,骨肉撕扯,强悍的身体素质作为优势正在慢慢被消磨,如果走快两步,还会产生一种奇怪又玄妙的感觉——
好像他的灵魂会因为惯性冲出这具躯体,赤/裸透凉地暴露在外面一样。
冲波而来的热浪一下子蒸干了口中仅存的唾液。他摸了摸绑在眼睛上的布带子,因为浸过太多人的血,再经太阳暴晒,它已经变得硬邦邦。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摸到后颈,贴纸还在。他用手指在独角兽贴纸的小肚子上轻轻蹭了又蹭,好似这样做,用圆珠笔写就的名字就能镌刻进皮肉里。
钟声敲响,混战开始。
经过十一天战斗的桓修白处于各项劣势中,唯有一项,是他得以活下去的支柱——
经验。
千人厮杀会持续十个小时,在前九个小时内,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感官、嗅觉、听觉,掌握在场所有活着的人的信息和弱点,按兵不动,保存体力,在他们互相消磨后,最后一小时出击,逐个击破。
他蒙着眼睛,其他人也是。他们彼此之间看不到,反而给了失去异能的桓修白越级击杀的可能。
没有武器,就杀一个人,摘出他的胯骨,在墙上磨出尖刃,锋利地割破其他人的喉咙。
没有水,就喝血,自己的和他人的都可以。
没有视力,就靠听觉和感觉,袭击时踏步的力度,信息素浓度通过风传导的方向,呼吸的频率,汗液滴落的声音,血管的鼓动,血小板的流速,内脏细胞分化发展的细变——
他都会知晓。
只需要接触到一个人,一个即将成为尸体的人,其骨架、肌肉分布、内脏位置都会清晰地打印在脑海中,脱离“人”的意义,成为一张简单平整的图纸。
他不知道能力被封印住的自己是怎样做到的,在经过了十几天浑浑噩噩又高度紧张的击杀躲闪后,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视野,红的、白的、黄色的斑块在黑暗中晃动,他用力睁开眼睛去看,费了好几天才发现,那好像是人类的血液、脑干和脂肪。
“嗷嗷嗷——”场中不远处持续爆发出亢奋的大喊。
经常有人因此得到杀戮的快/感,这会让肾上腺素飙升,让你有一种流失的体力瞬间恢复的错觉。
桓修白也有过,多年前,他发现自己能于战场立于不败之地时,也会对这种征服欲不可自拔。但之后无数次磨砺的经验告诉他,依靠精神亢奋,只会昙花一现,迅速颓败,比一直勉力强撑还不如。
可惜,许多人死到临头,才会顿悟这个道理。
转眼间,约有上百人被情绪感染激怒,围堵了大肆虐杀的硬体小巨人。桓修白默默远离纷乱沉重的脚步声,找到一块真空地带,机械地用墙壁磨锉起骨头。
“桓……副会长?是你吗?”
桓修白手中动作一顿,将锋利的胯骨死死握在掌心,“是我。”
“太好了,终于有认识的人了。我来这边出任务,一觉醒来突然被抓,我用系统联系了会长寻求救援,但系统好像被屏蔽了。”
似乎是MOC的同事。看到桓修白还很欣慰。
桓修白简短问:“这里是哪?”
“战争世界。大总统的女儿被反抗军抓住,即将公开强制标记,会长临时把我从老家叫回来,制止悲剧发生。副会长,你呢?”
“我?”桓修白反应平淡,“与你无关吧。”
人在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刻,很容易将情感投射到别人身上。同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劝说:“我们一起逃出去,留在这里会死。我老婆年初才生了儿子,要不是奶粉太贵,我也不会丢下她跑出来接活。她还在家等着我,怎么办,我不能死啊!”
“我不会死。”
“你有办法?!”
桓修白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身上有烟味,很特别,我鼻子很灵,能记住和分辨每个人的味道。”
烟味……怎么会有烟味。桓修白沉重的脑子开始运转。他明明很久没有抽烟了,席莫回不让他抽,烟味……十二天……今天是几号?
二十三号。他的发情日。
方圆几百米内,找不到哪怕一颗抑制剂。而这种情况会持续至少三天。
桓修白沿着墙慢慢后退,面前这个是alpha。
“桓……桓修白,我们一起努力逃出去吧,这里——”他突然向桓修白扑了过去。
“呲!——”
眨眼间,桓修白压低身体,落在了他身后,手中的骨刀以直白的轨迹割断了人的喉咙,心肌收缩造成的血压突破狰狞的创口,溅起三米高的血柱。
血雨倾砸在脸上,桓修白舔了舔嘴唇,张开手接了一些在手心,用于解渴。
他转过身,没有多余的感情波动,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远处的纷争结束了,掠食者们闻见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循着气味朝这里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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