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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林木僵紧地同周未对视一眼,不像是在诚心表达感激,反而有点嫌他多事的意味。
他的一只手再次落在林太太的肩膀上,似乎这个动作可以安抚到她绷紧的情绪。
林太太喉头不安地滚动几下,发出一声含混的呜咽,不知是对陌生人靠近的恐惧惊呼还是想对周未表示谢意,随即她模糊的声音便被丈夫那只手按回了喉咙里,只是怔愣又仔细地垂眼看着面前为自己穿好鞋子的温暖青年。
美术馆里播放着柔和的背景音乐,像抚慰灵魂的泉,一曲更迭,熟悉的旋律在穹顶轻轻盘旋,周未抬眼,撞上一双近乎温柔的视线。
那双略显苍老的漂亮眼眸中并不是看向驯鹿时的空洞,也不是乍见陌生人的惊恐,而是恍若熟悉的,温暖。
周未心想,大概是这首曲子让他联想到了那个人,所以才会寄情生出奇异的情愫来。
他起身让路,看着林木推着妻子离开美术馆。
那位温柔的丈夫脚步匆忙,却仍不忘低下头细声对妻子说着什么,应该是安抚她情绪的话语。
蒋孝期走过来,视线同样落在那双背影上:“这个,好像是你早上喂猫的时候哼的那个……”
“See you again,”周未说,“这首歌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经常抱着我哼唱,我在录像里听过很多次。”
蒋孝期瞬间意识到,周未口中的母亲指的并非姬卿,而是他失踪多年的生母魏乐融。
When I see you again,(与你重逢之时)
Damn who knew all the planes we flew.(谁会了解我们经历过怎样的旅程)
Good things we've been through,(谁会了解我们见证过怎样的美好)
That I'll be standing right here(所以我出现在你面前)
……
“我们去拍下它。”蒋孝期指着画展派送的彩页小册子,里面列明了一些在隔壁大厅拍卖的部分展品,其中恰好包括周未喜欢的这幅《望》。
哈?周未呆滞一笑:“大哥你开玩笑吧,这是梵宋的画诶——”
“你之前不是建议我去拍梵宋或唐厘吗?”
对啊,那是之前没错,那会儿我还有刷不完的信用额度而且并不知道你除了每月五千零花其余全靠给导师打工养活全家!
现在还多了两张嘴,他和猫。
周未觉得蒋孝期可能对当代书画大师的作品存在什么误解,这和自己挂在他屋里那些完全不是同一种物质构造好吗?!它们已经超脱了画布和颜料的局限生化出高贵的灵魂,甚至拥有比拟房屋贵金属保值增值的金融属性。
说得直白点:“梵宋的上一件送拍作品成交价467万,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卖车买画的,喜欢而已,又不是真爱。”
蒋孝期撇了下嘴角,双手插在裤袋里睨着他:“喜欢就买,我来买给你。”
他不是随口说说,他有蒋孝腾给的那张无限卡,虽然他很想用自己的钱送周未一样他喜欢的礼物,但他目前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这种无能为力足以让大多数男人抓狂和沮丧,但蒋孝期觉得,用不了太久他会靠自己的实力补上这笔钱,这样就和按揭买婚房没有本质区别。
嗯,这只是个比喻,他很想送一样他真正喜欢的东西给他,而不是全凭心意绑架让他时刻戴在腕上的那块廉价手工表。
“虽然七哥你真的很天凉王破,不过……”周未摇手,笑得唇角飞扬:“不要啦,喜欢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一样都弄到身边来,这样欣赏一下就很好啊……像Window Shopping,喜欢而不占有的乐趣,好的东西应该留给更多人看到,占有也是负累。”
两人并肩走过驯鹿,后面的观赏有些走马观花,像是遇到动心的,再没力气去放什么别的在心里。
“你是……”周未歪着头看蒋孝期,若有所思地蹙眉。
“是什么?”蒋孝期突然接上了他的频道,周未认为他在用这种方式向蒋家展示“近墨者黑”的成效!
当然不是!蒋孝期咬住这句否认,愤愤地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喂!”周未不好在展馆里大声喧哗,只得快步追了上去,“你怎么跟小姑娘似的,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小姑娘?!蒋孝期登时脸更黑了。
回程依然蒋孝期开车,他出师拿到驾照之后那位师傅就愈发地懒散了,经常塞着耳机歪在皮座椅里听蒋孝期给他录的背诵要点,有时听着听着能直接睡过去。
蒋孝期几次都怀疑自己是错录了什么催眠曲,忍不住在他睡着之后摘过一只耳机亲自确认。
周未有种神奇的能力,能将自己随湾就势地摊在任何平或不平的面上,比如家里的沙发,比如车里的座椅,像适应力超强的软体生物。
他往哪一窝,都能像猫似的摆出接触面积最大压强最小的舒展姿势,浑身的骨骼仿佛不存在。
按说这么软的身体让人看了,实在很容易生出某种不轨的念头,禁不住联想他在地板上、浴缸里或者餐桌、车后座之类奇怪的地方会有什么模样。
蒋孝期轻咳几声缓解喉间的痒意,借着红灯停顿转头看周未一眼。
周未塞着发烧级高解析蓝宝石耳机将视线投到车窗外,任凭纷繁的街景人流从他视网膜上不落痕迹地滑过,接着,那双蝶翼般的睫毛轻颤几下,终于缓缓垂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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