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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一下没什么力道,蒋孝期悬停在原地,透过翻涌的视野,他很确定周未在冲他笑,目镜里的一双眼眸清澈如星,眼尾微微下弯,就像他每一次跟自己讨要什么好处或者闯了祸求饶。
于是,蒋孝期的胸口像浸了海水的萱草滩,被那几乎感受不到的轻轻一推直接按得塌陷进去,又酸又疼。
现在他十分确定,刚刚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拥抱。
周未不觉得他能够在两人的氧气耗光之前弄断绳子,所以给了他一个Farewell Embrace(离别拥抱)。
他觉得自己将是他活着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吗,所以拥有代表这个世界和他道别的幸运?
他怎么可以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生日变忌日,还能体面地留下最后一抹微笑?
蒋孝期转身拼命拉扯绳索,在他身后,周未的气息憋到极致,忽地吐出呼吸嘴。
海水挟着压力灌进肺腑,被缺氧挤压到巨痛的胸口霎时被腥咸冰冷充满,他四肢难以自抑地痉挛了几下,最后一缕气泡在水中飘散了。
周未感觉自己流泪了,像一尾搁浅的鱼,只是没有人会发现鱼的眼泪。
如果可以选择,他是愿意笑着的。
四周很寂静,周未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一瞬有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经过这片海,他就会见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吗?
魏乐融,他的妈妈,在录像里笑容那么甜美,柔声喃喃哼唱着儿歌,怎么会甘心扔下他葬身在冰冷的水底?如果可能,他更希望妈妈还活着,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她想要的生活,最好不要知道自己……
周未很想再摸摸颈间那颗小小的金豆儿,他已经记不清被妈妈捏住小手小脚摇晃的感觉,被妈妈亲吻脸颊,额头抵着额头……
没关系,周未想,至少小叔还陪在他身边,蒋孝期会带他回去,无论他的灵魂飘到哪里……
周未!如果可以,蒋孝期一定在大吼他的名字把他唤醒。
蒋孝期拼命闭气,这在数倍于海面压力的海底是非常艰难的,他余下的气量也不多了,希望还可以让周未多撑一会儿。
蒋孝期捏他脸颊,柔软的触感变得冰冷,他想将自己的呼吸嘴塞进周未嘴里,可他死死咬着牙关不松口,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了,像一只封在琥珀中安静的蝴蝶标本。
蒋孝期胸口发痛,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内心异常暴躁,像力大无穷的巨兽拈着只一碰即碎的蝶翼,稍一不慎就捏到对方粉身碎骨。
他咬回呼吸嘴猛吸了几口氧气,手脚的麻痹感略有缓解,返回叫救援已经来不及了,留给他的时间也许只有最后几分钟。
周未系在腰间的安全绳被拉扯,蒋孝期转头看去,是喻成都。他不知什么时候寻过来的,正用力扯磨绳索。
蒋孝期果断松开周未,拉住绳子另一端,两人形成拉锯的姿势,快速地一来一往扯动绳子,绳身磨损的毛茬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嘭!系绳终于断了!
蒋孝期半秒都没耽搁地转身,托起周未扇动脚蹼向海面升上去。
周未安静极了,鼻翼还附着一个小小的气泡,他松软的发'漂在水中,像柔韧的藻类,本就瘦削的身体在浮力作用下更加轻飘飘没有重量。
蒋孝期很怕,他现在的样子,美得骇人。蒋孝期无法承受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他面前消逝的沉重。
蒋孝期负重,速度没有喻成都快,主要是喻成都也快没气儿了,急着升上水面。
塑料兄弟之间打架归打架,但毕竟从小打到大也是有感情的,打习惯了也不想突然换对手,喻成都此时同样抓狂,他怕周未死了,他不想独孤求败!
喻成都扯着半截磨断的绳头从上面拽着周未,加上蒋孝期托抱,两人合力带着呼吸暂停无知无觉的周未向海面升上去。
哗啦!天光兜头照下来。
“那里!那边!”
“小心小心,甩一下船尾……右舵四十五度,再偏一点——”
“救生圈放下去!”
“周未!周未……怎么了……他怎么了?”裴钦趴在船舷抹眼泪,看见周未死鱼一样被蒋孝期捞着。
喻成都扯下头套和呼吸器直接扔在水里,扒住船舷翻上游艇甲板,被宥莱拽了个四仰八叉,也顾不上形象,赶紧跟着众人一块儿七手八脚地去接周未。
“把他放平,衣服,拉开!”蒋孝期胸口剧烈起伏着,说话时喘得厉害:“让开——”
他顾不上浑身滴着水,并膝跪在周未身侧,二指去探周未的颈动脉,手也抖得厉害,几乎感觉不到脉搏跳动。
蒋孝期左手在周未胸口肋下虚虚划了一下,找准位置双掌交叠,垂直向下快速地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一下一下,水滴沿着他湿透的短发震落到周未脸颊胸口,蒋孝期看着他的脸,依然是毫无血色的冷白。
左列在船头走了两圈,握拳捶掌,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连忙扯了条毯子披在喻成都身上,然后掏出手机拨急救电话。
“掉头,先靠岸,让他们做好准备——”
甲板上转圈或站或跪,趴了一堆人,个个脸色凝重,像是在等皇帝驾崩哭灵的众臣。
裴钦已经开始哭了,小心翼翼地勾着周未蜷在身侧的手指,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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