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连续7层的黑暗，电梯停在了负17层。
    原驰对虹膜和指纹验证，打开了面前的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温度很低，林南羽冷的缩了下脖子。
    用地下水做处理器冷却系统，环保，就是有点冷，原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件大衣披在林南羽身上，穿好。
    两人一路走进去，7层的空间悬吊着无数锥形的圆柱体，如同一个巨大溶洞。不同的是，这里的钟乳石，全都是由金属框架构成。
    吊灯一般的圆柱形金属框架中是一层一层分隔开的巨大单晶硅片，每一条吊灯中心都通着数条水冷管线。
    巨大空间中星光般蓝紫色的灯光闪烁其中，无数运算核心同时运作，发出低沉的仿佛呼吸般的声音。
    这是林南羽惊讶地看着周围。
    VITAS系统的主运算核。这是你爷爷最得意的杰作。他一定很希望你看到。原驰歉意地一笑，希望你不要感觉被冒犯，我们之前核实过你的身份。
    原驰操纵一旁的控制器，其中一组圆体硅片框架下降，底部正好和林南羽视线齐平。
    林南羽对自己的情形，对周围的状态，满心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反复不安地看着原驰。
    原驰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看到这种庞然大物是不是很紧张？没关系，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有点怕。
    原驰示意林南羽可以摸摸硅晶片框架，你可以摸摸看，它们是有温度的。
    你爷爷真的很任性。用足以支撑首都圈全部数据流这么大的算力，只为了尽可能真实地模拟人脑的神经网络，用来满足人们的最后遗愿。
    原驰看着空间里的主运算核，一脸骄傲，比起用火/药造成伤害，我们的先祖选择用一硝二磺三木炭制成绚烂的烟花，那是过去时代的浪漫。
    而这里，足以控制导弹防御体系的主计算核，我们用它造梦和圆梦。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才能做到的浪漫。
    梦境和真实，你怎么选择？原驰平和地看林南羽。
    林南羽心中回荡着曾经的原驰在进入梦境前的一片漆黑中，吃着糖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原驰等了一会儿林南羽，见他没有回答，他说：那我先说我的答案吧，我选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爱你的。
    此前一切皆为此后种种。
    不要懵不要懵
    第49章
    可梦境是假的。林南羽看着面前令人惊叹的运算核心，喃喃地说，模拟出来的世界也一样。
    就像你，肯定也不是真的。
    他把手又放在了口袋里，握住了他的怀表。
    但在林南羽准备按下按钮前，原驰皱眉想了想说：如果制造梦境可以让真实的世界变得更好呢？
    林南羽嗤笑一声，和心里原驰的声音齐声说：你是说，像大型氪金游戏的NPC一样，当个骗子，骗那些老不死的土豪们捐出遗产，为部里争取更多的药物研发经费？
    原驰一乐，新人你还挺懂。这个说法很上道。嗯，以后我就这样给新人培训。
    林南羽突然就有些混乱了，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有人这么告诉我。
    是你告诉我的啊。
    这么说更直接。本来，这个梦境系统就是需要这样落地。我也觉得梦是无价的，但生活有它的明码标价。
    原驰操作控制台收回刚才降下的晶片组，所有的晶片组悬挂着，继续闪烁着如同生物呼吸一般光芒。
    这些设备的设计、制作、运转和维护，需要投入巨大的成本。我们用梦交换资源，来改造现实。如果是这样的骗子NPC，我何乐而不为？
    原驰的终端震动起来，他抬手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造型简洁软性液晶腕带。
    那是，你的终端？林南羽慢慢地问。
    唔，设备组最新的成果。你也有，过下带你去领。不过现在有新的任务，咱们先上去。
    *
    设备组办公室门外原驰和林南羽离开，尹青忆跟在设备组长身后对林南羽偷偷摆了摆手。
    小卷发黑框眼镜的设备组长说：新人，有新建议随时提哦！想转组我们也欢迎哦！
    原驰伸手揽住林南羽的肩膀，回头伸手瞄准小卷发开个手指枪，不许惦记我的人！
    回到临关2组办公室，开门的那一刻，里面忙忙碌碌的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门口。
    原组带新人来啦？站在门口正吃甜甜圈的蓝眼睛男生很惊喜。
    新人好鸭！反戴着棒球帽的活力仔远远地招招手。
    欢迎加入。穿短裙的妹子扬了下手里的文件夹冲向自己的座位了。
    添丁进口。梳着道士发髻的男生掐着手指点了点头。
    整个办公区十多号人都热络打着招呼。
    人好多，好热情！
    在林南羽眼中，他记忆中临关2组那个空荡荡落满了灰尘的办公室突然渐变成了温暖而充满生气的空间。
    原驰他曾经有这么大一帮要好的同伴吗？
    林南羽有些吃惊地向后退了半步，被原驰在背后撑了一把，别紧张，看着人多。但我们组真缺人。
    就是，扛住啊新人！这里的人除了我，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一个金发的小个子跳到林南羽面前挥挥手。
    原驰一掌劈他背上，让路。任务任务，刚才发的活，谁上？
    组长你明知故问，我们手上谁没排十个八个活儿？你就带新人上吧！旁边一个同事把文件袋拍在原驰手上，对林南羽眨了眨眼。
    原驰伸出手，那么，林南羽先生，成为骗子组织的一员，你愿意吗？
    *
    林南羽跟着原驰，穿梭在不同人的梦境中完成他们的遗憾
    有时，他们是牧场里的工人，帮着大喘气的胖乎乎客户一起抬牧草垛。
    林南羽搬动草垛有些费力险些砸脚，原驰赶紧帮他一撑。
    有时，他们是雪峰顶上的村民，给架着双拐爬上山顶的勇士发放奖杯。
    林南羽自己也喘不上气，颁完奖杯立刻转身，接过原驰背后递过来的氧气罐。
    有时，他们是开着大巴的司机，停下车，车上是青年人带着父母一起旅行。
    导游原驰对着司机林南羽勾勾手，两人一起自拍合影。
    有时，他们也是医院产房门前的护理士，在其他人都围着小婴儿的时候，拽住六神无主的新爸爸去给新妈妈一个亲亲。
    林南羽看着忍不住落泪，一边自己擦眼泪的原驰也递给他一片无菌护理巾。
    或者，他们还是教室没人时返回去的同学，把情书从厚厚的词典里翻出来装进苦主的文具盒。
    一片花瓣从窗外飞落到林南羽发上，原驰眼神温柔地拿开。
    也许，他们是在学骑车的路人，林荫大道上骑着自行车撞向两个相处尴尬的情侣让他们抱在一起。
    骑车的原驰对林南羽扬了下巴，林南羽会意，快跑几步追上跳上自行车后座，在他加速骑车的时候，被吓的搂紧他的腰。
    还有一次，他们是戴着红蓝镜片的观众，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原驰偷走前排的爆米花桶，让前排的两人拉住手。
    林南羽在后排偷笑，原驰抓起一大把爆米花塞进林南羽嘴里。
    一次一次地进入其他人的梦境中挽回各种各样的遗憾归来，林南羽心事重重的神情慢慢轻松起来。
    而原驰看向林南羽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随时都带着笑。
    小林，走了！原驰又一次带着林南羽出发。
    办公室门关上之后，坐门口的短发妹子马上站起来给大家递了个眼神，咳，咳咳！你们觉不觉得？
    所有人一起猥琐点头，嗯嗯嗯！
    我掐指一算，原组是花期到了。道士发髻的同事神神叨叨地念着。
    这次新人没白招，一举两得啦！旁边金发的男孩倒滑着办公椅拉开门偷偷看原驰和林南羽的背影，收回头对大家比个wink。
    *
    摆放着各种设备的梦境接入室里，林南羽再一次从梦境中归来，在座椅上睁开眼。
    身旁蛋型接入器里伸出原驰的手，林南羽抬手和他击掌。
    原驰把身上的连接贴片拿开，倒出两颗薄荷糖递给林南羽。
    感觉怎么样？成为别人梦里的骗子，比你想得有趣吧？
    我不觉得这是欺骗。它很真实。林南羽神情轻松地含住糖，学着原驰咔咔地咬碎。
    不用安慰我。你其实是个更愿意活在真实世界里的人。来这里，只是你生活的一次体验。
    林南羽一愣。
    原驰笑着，你是为了你爷爷的遗产来的吧？
    你林南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对不起，提到你爷爷的事情，我很遗憾。原驰叹气，收起了脸上一贯的戏谑笑容。
    VITAS系统可以接入人们的梦境，也可以接入执行对象的潜意识，读取人们潜意识里的信息，甚至改变他们的想法。
    那样就等于对别人的大脑说悄悄话，让他们以为念头是自己产生的。以此控制其他人的思想，可以实现任何贪婪的目标。
    所以你的爷爷，VITAS系统的设计者林荣来先生禁止了通过系统访问用户潜意识的权限。
    梦境的背后终究是真实。权限只要存在，终有一天会被人获取。这个权限，是你爷爷最有价值的遗产。而且，你家里的亲戚们都很想要它。
    林南羽颤抖着唇，可是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我只是想来寻找一个答案
    我们活着都在寻找答案。但是人生本就是无数的问题组成的。
    原驰又从盒子里倒出几颗薄荷糖一口气吃嘴里，我诚挚希望这段日子的经历，能让你替林老守住VITAS最后的底线。
    原驰，我不是
    原驰向林南羽推了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林荣来。
    这里有你爷爷的临终关怀协议。他的愿望，可以是一个梦想也可能是一个遗憾。可以由2组来做，也可以转给1组。
    决定权我想交给你。你的转正期快到了，这个任务就是你的转正考核。你先想想吧。
    原驰拍拍林南羽的肩，把糖盒塞到他手上，转身离开了接入室。
    林南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接入室坐了一会儿之后，才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斑驳的糖盒。
    两个盒子，同样的牌子，同样的混合水果口味。
    原来，这个糖盒，我可以这样拿到
    林南羽滑开原驰给他的糖盒，从里面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翻开了他爷爷的协议。
    常规信息之外，附加栏里，林荣来端正的字体写着：
    作为VITAS系统的设计者，我本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使用这个系统。
    希望我临终的那一刻，所有的梦想都已经实现，而所有的遗憾都已经挽回了。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哈哈。
    我此生最大的梦想和成就，是设计VITAS系统，完善它，优化它，让它日臻完美。
    但它同时也是我最大的遗憾。因为从诞生起，它就有一个巨大的漏洞拥有接入潜意识的通道。
    我给系统打了个补丁，禁止系统访问用户潜意识的权限。
    但却无法禁止系统访问设计者我的潜意识。
    我完蛋的那天，一定会有人打VITAS系统漏洞的主意。希望到那个时候，VITAS中心里有人能替我守住它。
    这就是我的临终愿望，它可能是一个美好的未来；也可能在现实里坏人得逞，你们只好到梦里来哄我的遗憾。
    无论如何，祝我们，好运。
    林南羽咬碎嘴里的糖，滑开旧糖盒，拿出那块老怀表，打开表盖，表盖侧边小小地刻着一圈快要磨花的字：无论如何，祝我们好运。
    爷爷真有你的。林南羽喃喃地自语着，就因为这样，他把什么都赔进去了
    林南羽脑中闪过那些个性活泼的同伴的脸
    身边那些同伴
    闪过骑着自行车大笑的原驰、抱着爆米花的笑的原驰
    那个积极的他
    闪过站在接入室对着设备认真调整参数的原驰
    还有他无限可能的未来
    林南羽把协议重新装回文件夹，对着文件夹上林荣来的名字摇摇头，牺牲一个人的一切，来守护你的这套漏洞系统，我不同意。
    林南羽拉开接入室的门，面沉如水，但抬眼就看到原驰坐花园椅上叼着烟，他径直向原驰走过去。
    原驰正仰头看天放空，嘴上的烟突然被劈手夺掉，他一回神是林南羽。
    后者把手里的烟掰成两半正要扔，才发现是根糖。
    原驰哈哈哈笑起来，摸出一个烟盒状的糖盒对着他晃了晃。
    林南羽无奈地把糖塞回原驰嘴里，手上另一半扔进自己嘴里叼着。
    我就猜能骗到你。原驰拍拍自己身边，林南羽走过去坐下。
    这是戒烟的人过干瘾用的。你又不抽烟，买它干什么？林南羽跟吃手指饼干一样慢慢啃着糖。
    逗你啊。原驰偏头半眯着眼看林南羽，这么爱管我？想当我老婆？
    林南羽停下咬糖的动作，听着自己心里清晰的心跳声，他慢慢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性别男，爱好男？
    说错了吧？原驰突然贴近他，张嘴凑到一个快亲上的距离，咬断了他嘴里那半根糖。
    你性别男，爱好我。他啃着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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