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郭总监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文文看了半天照片后问。
    “这我哪里猜得到，有照片吗？”林西成说。
    趁着红绿灯，两人研究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四十年的夫妻，已经越来越像了，反正光看照片，他们是分不出来。
    这一边，郭为民昨天接到通知，就问儿子娇娇喜欢吃什么，天没亮就去买菜，赶在中午前，烧了满满一桌。
    鲜活的大龙虾爆炒前才杀的，家里有朋友送的大闸蟹，昨天夫妻俩拆了一下午的蟹粉，做成蟹粉油面筋塞肉，用高压锅压了红焖牛筋，买了他们社区菜场最负盛名的白斩鸡，和不怎么正宗但很好吃的广东烧鹅，还有大富贵的爆鱼、土豆沙拉、四喜烤麸和叉烧，清蒸鳜鱼吃的时候才上桌，一大锅蛤蜊汤，鲜得眉毛掉下来。
    夫妻俩可能觉得文文还小，炸了一篮子龙虾片，顺便炸了三丝春卷当点心。
    桌上，一片绿叶子也没有。
    郭旭东的筷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不容易在三丝春卷里，吃到一点黄芽菜，在红焖牛肉里找到一点胡萝卜块。
    “要是妈妈来烧，肯定更好吃，我不行的。”郭为民谦虚着，喝了一小口老酒，见儿子不动筷子，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不给我面子，你看娇娇吃得多好。”
    唐娇被焖牛筋黏住了嘴巴，都不好开口，但她晓得，郭旭东看不到绿叶菜，就会没食欲，而今天爸爸妈妈完全没考虑他爱吃什么。
    “冰箱里有一点生菜，你自己去洗一洗直接吃吧。”刘慧笑道，“反正我们都不吃，你自己去弄。”
    郭旭东还真的去了，厨房里很快传来哗哗水声。
    他爸妈家在和林西成家那边环境差不多的小区里，不是很高档的房子，但有电梯，年纪大了上下楼方便，房型和朝向都很好，客厅很宽敞。
    郭旭东读高中时全家搬到这里，他住的时间并不长，大学住宿之后，基本就是离家的状态，和林西成很像。
    所以没在这个家留下多少痕迹和记忆，唐娇刚刚去看他的卧房，里面几乎没东西的，爸爸妈妈都记不得他上次来家里住是什么时候。
    “娇娇，你爸爸妈妈有什么要求吗，新房里家具要不要换？”刘慧是爽气的人，开门见山地说，“结婚是大事情，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
    唐娇也大方地说：“现在家里就很好，我和郭旭东都不想换，新家具还担心有污染，到时候贴点大红喜字就行。由于我们家马上要动迁，我妈妈很希望我能在动迁前结婚，她好直接请邻居们来吃喜酒，以后天南地北地散出去，一家家找不方便，感情也淡了。”
    刘慧点头：“是这样，新娘子从弄堂里出来，多热闹。”
    郭为民拿来了台历，夫妻俩翻了翻，不装修房子不置办家具家电，时间的确是足够的，反正普通人家结婚大多提前一两个月通知，现在年轻人提前一个礼拜通知的都有。
    郭旭东洗完生菜回来了，像兔子似的一片片生啃，还不忘拿一片给唐娇，不吃蔬菜怎么行呢。
    刘慧说：”家里亲戚那边送喜帖，你们不要出面了，爸爸妈妈去跑一趟就行。不然你去了东家不去西家，他们要叽叽咕咕，你们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没意思。索性都不要去，把空的喜帖给我们，我们自己来写。”
    唐娇没插话，郭旭东啃着菜叶子说：“我下个礼拜出差，等我出差回来，就和娇娇去领证，领证那天两家人吃个饭吧，有什么事一起商量。酒店、婚纱照之类的事，我和唐娇自己会处理，主要是两边邀请亲戚，那就辛苦你们去跑了。”
    郭为民一脸慈爱地问：“娇娇，要不要吃饭，爸爸帮你去盛。”
    唐娇直说她已经吃不下了，比起吃米饭，她想再多喝一碗汤，爸爸立刻把汤端去稍微加热一下，说是海鲜汤冷掉了就不好喝了。
    那之后，夫妻俩毛估估了一下他们要邀请的客人，好帮孩子们确认桌数，以及婚礼当天，新娘子接来后，是去他们新房，还是来这边。
    行礼时一定会有亲戚在，当天至少要接待几十个人，唐娇心想肯定是新房那边铺得开，但妈妈却说：“你们两个人住的地方，一帮子老头老太跑去东摸摸西摸摸，还有小孩子到处乱窜，弄得乱七八糟的，就接到这里来吧。”
    郭旭东求之不得，倒也不是他觉得的自己的房子有多好，或是在那个有钱人云集的小区里要多矜持，实在是见多了类似的场面，他不希望自己和唐娇的私人空间，被那么多人参观，还要动手动脚。
    唐娇呆呆的，完全没考虑这些，等母子俩一来一去说完了，才明白他们的心意。
    回家的路上，唐娇数了数红包，足足比爸妈给郭旭东的多了一倍，应该是事先问了郭旭东，特意准备的。
    而唐娇今天上门来送的礼，是妈妈昨天吃饭前拉着她去买，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人，什么贵的买什么，都没让她付钱。
    “我觉得我好幸福。”唐娇说，“怎么这么顺利呢，一点烦心的事也没有。”
    郭旭东还没接话，他的手机响了，是短消息，就让唐娇帮他看一眼。
    “尾号xxxx的银行卡，入账……”唐娇吓了一跳，“50万，这是垃圾消息吗？”
    但很快，微信里弹出妈妈的消息，在郭旭东的默许下，唐娇念给他听：“儿子，摆酒水的钱，爸爸妈妈来出，我们也不晓得要多少，这笔钱昨天拿出来的，你自己算着用吧，再多我们也没有了。还有，你这次真的想好要结婚了吗，娇娇那么好，你不要临时又改变主意，要是再发生从前那样的事，伤害了娇娇，我和你爸爸真的不要你了。”
    唐娇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轻，完全没把婆婆的气势表现出来，她偷偷看了眼郭旭东，好心安慰他：“妈妈钱都给你了，你别不开心。”
    郭旭东却说：“我没事，怕你不开心，不让你看这条消息就好了。”
    唐娇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再说了，妈妈这是帮我说话，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郭旭东说：“当初的事，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没有求婚，她也没表示过什么，只是两家人吃饭的时候，她父母突然提出来，就变成了一件默认的事去办。我承认，我一开始不表态，和最后突然无情强硬地结束一切，一定会给对方造成伤害，对我父母也是，被质问的时候，他们再怎么尴尬和愧疚，也要帮我说话。”
    “都过去了，我真的不在乎的，你看……”唐娇伸出漂亮的手，钻石在眼光下闪闪发亮，骄傲地说，“我明天要戴去上班，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
    郭旭东的心狂跳，理智告诉他在开车要稳住，唐娇察觉到他的气息乱了，眼珠子一转，又轻悠悠地喊了一声：“老公……”
    车轮碾过，唐娇大王恶作剧的笑声也飘荡在喧嚣的马路上，她还不知道这车会一直开进家里，开到天荒地老，回过神来求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迪士尼里，好不容易排到创极速光轮，一番上天入地，出来后林西成脸色都变了，文文却兴奋地拉着他去排下一个项目。
    然而排队的时候，文文终于察觉到林西成脸色不太好，虽然他死不承认自己不舒服，文文还是放弃了排队，带他去休息，给他买了棒冰。
    “你恐高吗？”
    “没有……午饭没消化。”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适应这种游戏。”
    林西成慢慢吃着棒冰，胃里的恶心感渐渐消失，脸色也恢复了。
    文文温柔地帮他顺气，说：“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明天你还要上班。”
    林西成说：“来都来了，我们看了烟火回去。”
    他很不甘心，想到那天唐姚陪着文文到处玩，就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是来填补这段记忆里的位置的，结果还要文文来照顾他。
    文文能感受到林西成心里的不甘，牵着他的手说：“那天很热很热，除了排项目，我都没好好逛过，实在太热走不动。”
    林西成点头：“记得你们说衣服湿了很快就能晒干。”
    文文拉着他起身，笑道：“陪我逛逛，我还想买点东西，下礼拜我有个学生生日，想送她一件小礼物。”
    于是一直到天黑，他们逛遍整座园区，拍了很多照片，在商店里买到了文文觉得合适的礼物，然后买了吃的，早早来占了个好位置，等待夜晚的烟火。
    11月的天，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冷了，夜幕降临温度更低。
    林西成借口去上厕所，给文文买了条毯子，文文正冷得缩手缩脚，忽然被裹上毯子，一回头见是林西成，欢喜地笑起来：“吓我一跳，我还想你快回来，我们好靠在一起取暖。”
    话音刚落，音乐响起，灯光秀在城堡上闪烁，烟火要开始了。
    夜空绽放华彩，欢呼声笑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开心。
    “上次来……”
    “嗯？”
    “上次来看烟火，我就想，你要是在该多好。”文文转过头，天上绚烂的烟火，都不如身边的人好看，她很幸福很感动，“没想到，愿望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