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窝在地上，满脸鼻涕眼泪横流。
    “我把乐乐带回来，还没找到卖主，没多久他爹妈就发现他不见了，整条街的人都帮忙一起找。我害怕被他们发现，所以才把乐乐藏在了垃圾桶里面！”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放声哀嚎，反正这条街上也没什么人，不担心别人听到。
    “等他们都不找了我再回来看，乐乐那孩子已经，已经......我没想杀他，我不知道孩子这么不经折腾，我也不敢把他扔出去，只好一直把他留在垃圾桶里面......”
    “就因为钱，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你的心到底有多黑！”
    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快步走到铁皮垃圾桶旁边，将里面的垃圾全部扔了出来。
    最后，一具小孩的白骨出现在我的眼前。
    身上的衣服被垃圾的腐蚀变得破破烂烂，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书包，小小的身体以一种畸形的姿势蜷缩成一团。
    即使没垃圾的压迫，骨骼也没有办法恢复原来的模样。
    我默默的看了这具小小尸骨，眼眶有些发红，过了一会，我脱下身上的外套，将这个小小的身体包了起来，抱出恶臭的垃圾桶。
    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不想再捡垃圾，想那些人一样过好日子......”
    王老头像个肮脏的虫子一样，手脚并用的从地上朝我爬了过来，似乎想要抱住我的腿。
    “你去自首！”我一脚踢开他，“别逼我对你动手，我嫌脏！你也别想就这样逃走，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表情冷漠，眼神冰冷，王老头打了一个哆嗦瘫在了地上。
    我抱着乐乐的尸骨，走出了这个脏乱恶臭的房子，来到了44号大门口。
    “回家了。”
    我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推开院门，走进屋里，把这具小小的尸骨放在了儿童床上面。
    然后，默默的退到了门口。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直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妈妈。”
    声音很小很弱，带着紧张和期待。
    床底下传来衣服磨蹭的声音，柳如思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慌乱的看向四周。
    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踮着脚要朝我走来，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张，似乎又要询问：“你见过我的孩子吗？”
    但是话没出口，她身后再次响起那个怯怯的声音。
    “妈妈。”
    柳如思的身体僵住了，她表情呆滞在那里，下一刻浑身剧烈的颤抖，猛的转身朝后看去。
    在那面满是画纸的墙面下，站着一个很瘦很小的身影。
    柳如思踉踉跄跄的冲过去，停在了那个瘦小的身影面前，缓缓的蹲下身。
    “乐乐？”
    “妈妈。”
    瘦小的人影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一张苍白稚嫩的小脸，眼睛很大，但没有瞳孔。
    “乐乐！”
    柳如思呆了两秒，猛的一把抱住乐乐。
    “你回家了，你终于回家了！”
    “我的乐乐，我的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紧紧相拥，不住的哭泣。
    开心、惊喜、痛苦、悔恨、解脱......各种情绪杂糅在哭声当中，让我这个站在门口的看客，鼻尖也忍不住跟着发酸。
    哭泣了很久，这对母子终于平静下来。
    柳如思站起来，她的脚不再踮着，脖子也恢复正常，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牵着乐乐的手慢慢朝我走来。
    眼睛里虽然还是黑洞洞的，但明显没有了那种魔障的感觉，反而多了一丝清明。
    “谢谢你。”柳如思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不用客气。”我也笑了笑，看到她们母子团聚，我也由衷的为他们开心。
    就是不知道这种场合下，我该如何跟他们提命牌的事情。
    他们好不容易母子相见，肯定不愿意分开，我甚至产生了一丝放弃的想法。
    而且，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柳如思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我要走了，请你帮我照顾乐乐。”柳如思又开口了，脸上带着坦然和深深的不舍，但更多的或许是解脱。
    走？
    我惊讶的看着她，才刚刚与乐乐重逢，她又要离开？
    乐乐扯了一下母亲的手，抬头紧张的看着母亲的脸。
    柳如思低头冲他笑了笑，随即她的身影慢慢的变淡，像是沙化了一般带着笑渐渐化成了黑灰。
    “谢谢你。”这是她说的最后三个字。
    “妈妈！”
    乐乐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但他小小的手掌里只剩下一团黑灰，他把黑灰捧在胸前，很伤心的哭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好不容易才见到妈妈，还没有团聚的太久，妈妈就又没了。
    柳如思怎么会突然消散？
    莫非是因为她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心愿已了，支撑她的执念被化解，所以她解脱了。
    命牌我是拿不到了，不过我心里却一点不觉得可惜。
    但乐乐不懂这些，他还在伤心的哭泣，小手里紧紧握着那一点黑灰。
    我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屋子里阴寒了一些，接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慢慢浮现。
    白灵，她怎么出来了？
    白灵看着伤心哭泣的乐乐，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走到乐乐的身边，蹲下来轻轻摸了摸乐乐的小脑袋。
    在她的安抚下，乐乐慢慢停止哭泣，抬起小脸看着她。
    他们默默的对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交流，白灵露出温柔的笑容，乐乐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我猛然想起，白灵也曾经有过孩子，只是没有生下来而已。
    对于孩子，她心里也是有着愧疚的吧，也许乐乐的出现唤醒了她的母性。
    一个没了妈妈，一个没了孩子，正好凑在了一起。
    乐乐像个小大人一样，从小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扯下一张纸，将手里的黑灰倒进去，小心翼翼的包好。
    然后装回书包，和白灵手牵着手来到我的面前。
    白灵看着我，似乎若有所指。
    “什么？”我愣了一下，看了看乐乐稚嫩苍白的脸庞，忽然间明白了过来，心中顿时升起巨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