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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鸣蛇一族与天帝大战,鸣蛇战败后又被四方神君压在昆仑山脚下,”庄潮看向他们,语调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是夜江率人去偷走了鸣蛇的蛋。”
夜江在妖界与人界的缝隙之间找到一片雪原,将蛋放进去,耐心等待他破壳,在破壳那一刹那将他点化为人型,后又赐名尹烛。
鸣蛇属火,燎原无数,夜江不期望他有多大的成就,只期盼他平平顺顺地过一生,零星烛火便够了。
那一片雪原终究是将尹烛藏了数不清的年头,直到那日,天帝终于对原本守在天宫内寸步不离,如今却日夜不归的夜江起了疑心,派人跟踪他到了雪原之上,发现了鸣蛇的踪迹。
终是招来了杀身之祸。
“夜江被抓后,天帝亲手杀了他。”庄潮说完这句,顿了会儿才继续道,“将他的神骨打散,我们拼死才护下这一魂一魄,一具完整的肉身。”
“这副冰棺本是鸣蛇一族所用,被我们盗来放置他的尸体,却未曾想过这玩意儿只用鸣蛇的鳞片才能开启,”九韶苦笑着接过话,她翻了个身,被陆桓意喂下药后身上有了些许力气,“我本想着用鳞片入药便能救他,却没想过连开棺都要那东西。”
“……所以你们费劲这么久,只是为了要块鳞片当钥匙是么?”陆桓意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还在发愣的尹烛,“早说就是了,你要说关在棺材里的是谁,他说不定能给你拔十几块下来让你用。”
“他是……”
“夜江养大的那只鸣蛇,”尹烛低头看着九韶,一字一顿道,“就是我。”
“……原来如此。”九韶扯了扯嘴角。
“夜江只偷了一枚蛋,世间只有这一条鸣蛇,这你们都认不出来么?”陆桓意疑惑道。
“那年大战尚有隐情,夜江说是只偷走了一枚蛋,四方神君上报时却说不见了四枚,我怎么会知道是哪一条……”九韶喃喃道,“再说那年夜江被抓,我以为那条小蛇与他一起被处死了。”
没想到却活到了现在。
“四枚……”陆桓意皱起眉,看着冰棺里的人,“你们如今找到了几条鸣蛇?”
“只有这一条,”九韶扫了眼尹烛,“其余的鸣蛇都被保护得很好,根本没有露出任何踪迹。”
除了已经失去夜江保护的尹烛。
尹烛被她扫得一愣,抿着唇盯着冰棺看了会儿,开口道:“他还能复活么?”
“不能复活,”庄潮立刻打断了九韶的话,“他命数已尽,千年前就该化作尘土却被强行拖至现在。如果复活了一定会遭到天谴,变成又痴又呆的傻子,说不定……还会变成妖物。”
“不会的,”九韶捂了捂脸,声音带上一丝颤抖,“不会的,夜江是仙君,怎么会变成怪物……”
庄潮一脸习以为常的冷漠模样站到了一旁,陆桓意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微微发着颤。
“先将冰棺打开吧,如果真的救不了了,理应让他的魂魄从肉身中解脱,”陆枕书走了过来,低头看着里面的男人,愣了一瞬,脑内有什么东西再次闪过,他咬了下牙,始终无法抓住那抹一闪而逝的光,“我叫人让师父把之前尹烛掉的那块鳞片送来。”
“哎,我这儿就有啊,”陆桓意把脖子上的红线拽出来,想了想问道,“就开个棺,不会坏的,对吧?”
“不会。”庄潮点点头。
“和你们说话可费劲了真的,”陆桓意一边说一边把红线解开,将那枚鳞片攥在手里,“解释解释就能说清的事儿,非要打一架还闹这么久,你说你们图啥?”
尹烛伸手在陆桓意脑袋上拍了一下,趁着他被打愣了的时候拿走他手里的鳞片,将鳞片放到冰棺上,“然后呢?”
话音刚落,鳞片立刻绽出刺眼的金光,光芒刺入冰面,血液一般流通到整个冰棺之中,等光芒散去,面上那一层冰完全消失不见,冰棺中飘散出一阵樱花香,尹烛愣了会儿,拉着陆桓意缓缓跪了下来。
陆桓意有点儿不明所以,刚一抬头,便看见冰棺内的人坐了起来,仔细一看不过是魂魄坐了起来,肉身还躺在那边。
奇怪的是没人惊讶地看着冰棺那边,仿佛他们都没看见夜江的魂魄一般。
樱花味愈发浓了,陆桓意想抬手捂住口鼻,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岁岁?”陆枕书发觉了陆桓意的不对劲,喊了他一声,陆桓意却没有回他的话。
“小孩儿,”夜江的魂魄开口道,“你是不是能看得见我?”
“……是的,”陆桓意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他明明没张嘴,声音却传了出来,“我能看见你。”
“你天生阴气重,能与鬼魂通灵,想来也只有你能看见我了,”夜江翻身起来,坐在冰棺旁,在在场的人脸上都扫了一眼,看见尹烛后视线猛然一顿,随即像是融化的雪一样柔和下来,他笑了笑,“小蛇长这么大了。”
“现在是只老蛇了。”陆桓意说。
不光老还很流氓。
“是么?”夜江看向他,唇边的笑意未减,视线继续往旁看,看见爬跪在那边的九韶和站在一旁的庄潮后,笑容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
过了许久,或许也没那么久,夜江重新看向陆桓意,道:“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陆桓意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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