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船说[无限]——典临(11)
这么一个瘦弱的年轻女性主动给他这么一个大胖子垫脚,张仁有些意料之外的愧疚,但是求生的自私让他犹豫了不满一秒,立马同意了。
卢颖趴了下来:踩上来吧。
张仁立马踩了上去,然而,就在一瞬间,他感到了不对劲。
他身下的卢颖,没有活人柔软的感觉,硬邦邦的,比起活人,更像是蜡像。
第一则,不要答应蜡像的要求。
张仁脸色瞬间变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一开始遇到的卢颖已经不是活人了。
然而他已经顺着卢颖的话,踩了上去,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如果他让卢颖先过去,在这里等着楚图和商唤年过来,他本不会死。而现在,必死无疑。
眼前突然被无尽的黑暗遮住,天旋地转。
楚图和商唤年回到黑洞那里时已经没有人了。
他们还以为是所有人都互帮互助地过去了,于是没有犹豫,先后过了黑洞。
第一夜,结束了。
凌晨六点,。蜡像馆世界崩塌前,广播的声音兀自在上空不带感情地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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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四周的一切天旋地转。
楚图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是被从深度睡眠中强行唤醒,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他长舒了一口气,发现正睡在自己的客房里,身上盖着被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然而,他的上身□□着,只穿着西装裤,就好像在蜡像馆中时一样,除了身上不再有蜡油的粘腻感,一切都是无比真实。背上被烫红的印子,还隐隐发痛。
脑子有些昏沉,但并不是很劳累、很困,相反像是经历了一场非常深的睡眠,带着些放松和未尽的酸涩。
他揉了揉头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晨六点整。
久违的熟悉感,久违的特殊起床。
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记得他们进入游戏的时候是十个人,然而他只能叫得出五个人的名字,这意味着另外五个人将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里。
折损率,百分之五十。
他轻车熟路地下床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敲了敲隔壁的门。
小周没有响应,不知道是没醒还是在洗澡。
楚图叹了口气,塌下了肩膀,向外面走去。
天还未完全亮。天空的蓝色仍然深沉,甲板上仍像蒙了一层薄雾一样,处处昏暗。
楚图走到了甲板上,看到了不少熟面孔。他们看上去也非常焦虑,这种焦虑与新人们不一样,甚至更甚。这都是些没有了不死金身的岸客们。
楚图四处张望,身上的西服被清晨带着彻骨寒意的海风吹得瑟瑟作响,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想要找的人还没有踪影,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进入了他的眼帘。与他在一起的,是另外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楚图眯起了眼睛,张望了过去。
那个身影很像商唤年。
他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露天夹道里,贴得很近。如果不是楚图四处在张望找人,也不能在那个角落里发现他们。
商唤年带给了楚图太多的疑惑了。他身上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更重要的是,他在主动靠近楚图。他似乎对楚图了如指掌,而楚图对他一无所知。
海风中的咸津味吹拂着楚图的额发,让他感到了一丝躁动,鬼使神差地,悄悄地走了过去。
两人的对话听上去像是进入了尾声。
你别以为我对你没有办法。
这是商唤年的声音,不似平时的温和,毫无感情,甚至有些刻薄和压抑。
对面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沙哑,像是重伤了在咳嗽:反正我也不会在晚上碰到你了。难道白天你还敢杀人不成?
商唤年冷笑:你怎么确定不会在晚上碰到我?
另一个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像是被狠狠击中了一拳,接着又不死心地继续挑衅,声音带着痛苦:今天之后,你的麻烦大着呢,还能管我?你不是想维护他吗?
商唤年的声音里隐约有些恼羞成怒:你也配提起他!
呵,傻子都看得出来。也就他这么惨,别人都说他对你有心思,却被你拒啊!
那个男人又发出了一声惨叫,把楚图惊得一愣,忍不住从藏身的地方探出头去。
这一眼让他吓了一跳。和商唤年说话的男人竟然是沈英执。
商唤年在小世界里并没有对沈英执有过什么偏见,这是怎么了?而且他们的对话好像提到了自己?商唤年想维护我?
楚图满头雾水。
这时的商唤年看上去有些可怕,与楚图在大阵中把他从蜡像中救出来时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直以来被万千少女推崇的温柔儒雅,从头到脚带着锐利危险的气息。刚过鬓角的黑发被海风吹乱,半掩眼眸,看不到他眼神中任何的温度。
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像是从修罗殿里走出的死神使者,周身的温度足以冰冻周围三尺。
楚图眯起了眼睛,似乎是被海面上的天光眯晃了眼,想要再凑近一点。
商唤年大半个身子背对楚图,只露出了一个侧面。沈英执却是能看到楚图的方向,他似乎表情变化了一下。
这种变化被商唤年捕捉到了,他立刻回头,警惕而锐利的眼神向楚图的方向扫来。
第22章 第一个白天
楚图的表情没有任何慌乱,一脸玩味,插着口袋从掩身的舱门后走了出来。
明明偷听被发现的是楚图,现在尴尬的却是商唤年。
他的身板一下子僵硬了,脸上的表情还没有从刚才的凌厉中转换过来,夹杂着尴尬和惊慌。
沈英执轻笑了一声,接着就克制不住开始咳嗽。他看了看商唤年,再转身看了看楚图,幸灾乐祸地点了点头,他侧过身子从商唤年身边走过。后者的动作已经凝固了,自然没有阻拦。
沈英执就这么走了,走时还不忘转头笑着挑衅:等着收我的大礼吧。
小角落里只剩下了楚图和商唤年。
空气凝固在他们之间,才越过海平面的阳光竟然有些晃眼。
楚图率先开口,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抱歉,听到了不该听的。
你商唤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也僵硬了,听到了多少?
放心,我对你的那些事情不感兴趣。楚图转过身,想要离开,你是个文弱书生还是个凶恶杀手,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不再纠缠就行了。
楚图踏出了一步,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突然,他感觉肩头一痛,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钳制住了他的身体,强迫他转过身来。
商唤年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到了舱门上,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楚图一下子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重新聚焦时,商唤年已经贴了上来。
楚图不受控制地屏住了呼吸,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商唤年的呼吸声在他的耳边非常清晰,呼出的温热气息混杂着海洋的咸腥气,扑在了楚图的耳根旁。
商唤年微微侧过了头,凑近了楚图。他的黑发落在了过于苍白的皮肤上,落在了挺拔的鼻梁间,眼睛眯成了弯月的形状,瞳孔里却漆黑得没有尽头,嘴角勾起了不受控制的角度。
楚图的心跳一下子错拍了。商唤年在他面前曾不受控制地流露出过这样的状态,但是,他一直觉得,商唤年是想在他面前维持一贯温和的人设的。
然而,面前的人却毫不掩饰地撕开了自己的掩饰。
你究竟想楚图回过神来,正想发作,面前的男子却又歪着头凑上前了几分,睫毛甚至扫到了楚图的太阳穴。楚图惊得将自己的后半句话憋回了喉咙底。
商唤年轻声在他的耳边喃喃,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温和,然而却伴随着一丝微妙的偏执和危险:我到底是没想瞒你,不然第一夜的时候,你也不会看出那些所谓的破绽,是不是?
楚图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耳边的声音却带着笑意:我不想对你说什么谎,这下,连掩饰都不忍再做下去了。这就是本真的我。你要相信,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
即使死,我也会挡在你身前。你别想甩开我。他言语中有笑意,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胆战,吹出的热气烫灼了楚图的耳垂,竟有些撒娇似的黏腻,楚导。说完,他脸上泛起了红晕,眼角的柔和如同往日一样,温柔得像月晕。然而,眼眸中固执的坚定和锥心刺骨的执念,就像在这具躯体中加入了一个新的人格。
楚图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呼吸混乱而急促,头脑像是在火焰上被灼烤了一样,几乎烧焦了。
等他回过神来,商唤年已经不见了。
面前是栏杆,栏杆外,大海在初生的太阳下泛着点点粼光,波澜不惊。
清凉的风吹拂着楚图发热的额头,让清醒下来的楚图有些恍惚,刚才发生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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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图走到甲板中央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就在他梦游的时候,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回头刚才正在寻找的人自己找上了门来:刚才约我在甲板上见,自己溜达到哪里去了?
楚图懵地支支吾吾了起来,对方却急乎乎地抓着楚图,把他拖进了走廊里的一间房间: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你估计要有□□烦了!
楚图这才稍微清醒了点,回过神道:怎么了?
那人在走廊里张望了一下,才关好门,回头说:楚图啊楚图,这么久不见,这一见面你就有麻烦了。
这是一个和楚图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打扮却要年轻跳脱很多,长得很高,比起楚图还要高半个头,而且瘦得脱了相,几乎是一根竹竿。他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嘴巴里念念叨叨的,让楚图哭笑不得。
他叫陈巫九,职业岸客,一名资深的现役岸客。他与楚图还有一层渊源,那就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过关就是在同一艘船上,两人也是在同期混进了美东的岸客圈子。
楚图上船的时候就知道这位老朋友也在哈迪斯号上,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打上招呼就被拉进了第一夜的世界。
你已经知道了吧,这条航线有问题,岸客没有不死金身了。陈巫九面色凝重道,我当时也吓得半死,还好这么多年没白混。
楚图点了点头:但是具体的还不清楚。
陈巫九对他说:我这里掌握的信息有两点。第一,这条航线分配小世界是按照空间距离来的,晚上十点,相邻的一群人会进入同一个小世界;第二,船上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快知道通关者没有不死金身了。
楚图还没有金盆洗手的时候,陈巫九就是已经岸客圈子里有名的小灵通了,掌握第一手资料。
楚图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般而言,每一个小世界的人数是五到二十,每天晚上一到十点,船上的所有人都会以某种特定的规则被分配到一个个小世界中。那么,这次哈迪斯号的分配规则就是十点整的空间位置了。
而第二点,船上的萌新一开始是不知道通关者的特权是什么的,但是人多嘴杂,只要有一个世界里的一个萌新知道通关者原有的特权是不死金身而现在失效了,那么早晚是会传遍整条船的。
楚图皱着眉头问:你刚才说,我有麻烦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巫九带着无奈的笑容:你第一夜是不是和商唤年一起过的?
你怎么知道?楚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他而言或多或少都有点麻烦。他的眼珠子一转,旋即知道了怎么回事。
死在夜晚的人,会被人们遗忘,因此,有经验的人起床后回忆一下,能记起几个名字,那么就说明有几个人活了下来。
楚图连着自己记起了五个人。小周是自己人,余下的,就是商唤年、沈英执和张琴。说不出什么理由,楚图想起刚才甲板上的事情,暂且将商唤年排除了出去。那么,说出去的就是沈英执和张琴。
沈英执刚才走之前,说要给他们大礼指的就是这个吗?
他先是低着头想了会儿,然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先过了这条航线再说,这些都是小事。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问题所在了。陈巫九无可奈何地笑了,这么一来,你可能没法安安静静地趟过去了。
第23章 抓典型
怎么?
陈巫九说: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基本上得到我们没有不死金身的消息了。我听闻有一部分人想要联合起来,说是要反对通关者在夜晚世界的主导权。
所谓主导权,不过是自动在一个小团体里当一个意见领导而已。
楚图撇着嘴:没说他们划水抱大腿就不错了,这还想干嘛?他们当自己过了一夜就有经验了,就能自己过接下来的第二夜、第三夜了?搞笑。
陈巫九的表情却有些凝重:这条船上很多人请的保命岸客,是埃尔宾的人。
楚图的表情这才变了,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埃尔宾是一个有名岸客,楚图当年进圈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很有名的岸客头头了,手下聚集了一大帮的人,当时就已经垄断了几个港口的岸客生意。除了楚图、陈巫九这样有一技之长的独狼能继续有生意,很多人都被他们逼走了。
大主顾们非常喜欢他们的行事方式,因为他们的生意失败率非常低,而手段,就是拿同一个小世界里面的其他玩家,来为自己和主顾趟雷。有时,一些不必要的探查,他们都要逼迫其他人为此付出生命,因此,和他们的人一起入夜的人,除了主顾之外几乎没有人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条船上有人之前碰巧和埃尔宾的人一起进过航线而侥幸活下来。他出来之后远离了这个圈子,连带着对其他岸客都很有敌意,更别说这条船上大部分的生意是埃尔宾的。陈巫九说,据说已经聚集起了一批人,成立了自救联盟,宣称这种岸客自身不保的情况下,会对他们这些新人做出残忍的抛弃,会对他们不利。可以说,他们在夜晚的世界里和岸客是完全对立的。
这真的是楚图心里暗骂了一声埃尔宾,还连带着拖累他们,这条船是从香港出发的,他们的手怎么伸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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