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长夜(穿越 修真)——洛者书(63)
突然明白那人为什么要倒吊着下来而不敢沾地了。
刚刚落地的君长夜就势一扑一滚,艰难地贴着地面,在箭雨之中向房间中央翻滚挪腾过去,翻滚期间,他抬头向上一望,发现梁上那人一把捞起形骨木,接着,竟一反身,斩断了吊着他身体的那根细绳!
君长夜定睛一看,发现这人轻功当真了得,足不沾地间竟能踏箭而行,几个弹跳便闪至窗间,紧接着,便挟着木头极矫健地从窗口跃了出去。
放眼整个古战场境,试问谁能做到这种地步?
哎呦喂我的大木头!心在滴血哟,就这么没了哟!君小子你快去追!
君长夜对荒炎的呼唤充耳不闻,他站起身来,低下头不知想了阵什么,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勾,那成片的箭雨便骤然为之一顿,纷纷落地了。
他向着窗边走了几步,然而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破空声接连响起,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方才走过的每步脚印处,都斜斜地插了一把精巧飞刀,掷飞刀的人准头极好,一看就是个平日里刀刀见血的狠角色。
君长夜回过头去,发现离他不远处闲闲站着的,正是方才燕王殿上那位叫沧流的仁兄。沧流身边空无一人,也不知是他对自己的身手太过自信,还是别人都太迟钝,以至于没发现自己要找的刺客已经进了别殿。
你是何人?沧流把玩着手中飞刀,不紧不慢道:报上名来。
君长夜与他对视一眼,淡淡道:无名小卒而已,不劳将军挂心。
呵,沧流突然笑起来,兴味颇浓地问道:那换个问题,你是否和他一样,也为了这木头而来?
他?
君长夜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他是为了小情儿,你是为了什么?沧流勾唇道。
与他一样,君长夜道,为了同一个人。
君同学自小寄人篱下,早早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同时随着年龄增长,诈人的技术也日趋炉火纯青,说话虚实结合,谁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假的,此时此刻,君长夜虽一开始心中只有一个猜测,但却能在与沧流的对话中,做到滴水不漏,同时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说话间,他还不动声色地摆了摆衣袍,将腰间系着的那青玉牌露了块边角出来。
沧流眼神如鹰,自然一早看到了那玉牌,闻言若有所思般打量了君长夜几眼,君长夜任他打量,一副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的模样。
这么说,你是他小情儿的人?沧流挑挑眉,指了指自己道:来找我的?
是,君长夜装作没听见那个称呼,王上说只要将这个交给将军,将军自会明白。
我自然明白,沧流负手而立,可是他自己明白么?
君长夜蹙了蹙眉,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罢了罢了,沧流摆摆手,这种事除了他们两个,谁都闹不清楚 ,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一个两个都是疯子,算了,大不了奉陪到底。
说完,他从君长夜手里接了那玉牌,在烛光下打量了打量,便收入怀里,道:回去告诉你家王上,我知道了。
说完,他突然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唉,刚刚劳心费力替燕王陛下找到的形骨木,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毛贼偷走了,看来又要重新找了。
顿了一下,沧流却又重新看向君长夜,玩味道:对了,冒昧一问,你平日在王宫里,一定知道很多他们俩之间的故事吧?说几个听听?
上流社会的人是闲的有多无聊,都这么八卦的吗?八卦就算了,好像还是个精分。
虽说男子之间生出情爱,初听来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但,何必去管世俗眼光?
就像君长夜对月清尘,只要一想到这个人,便觉满心欢喜,好像在可期许的将来里,没有一日不是春暖花开。为了他,君长夜是可以低到尘埃里去的,若是师尊不喜欢他,他可以等,等一百年,一千年,总有一天,千年寒冰也是可以消解的。
可是,在古越王与郦觞这两人之间,却从一开始,便注定会是个无解的相思局。
是夜,古越王都。
古越王睡得很不安稳,冥冥中,觉得似乎有腥涩的粘稠液体源源不断地涌入口中,却愈发觉得干渴得厉害,他想睁开眼睛,却觉得整个人头脑昏沉得厉害,像极了以往梦魇缠身的感觉。
终于,他从这噩梦一般的感觉中惊醒,坐起身来,却发现枕上被上,满是层层浸湿的汗。
这种近乎脱力的感觉对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那本该毫无知觉的双腿上,竟传来阵阵细微的痒痛感。
那感觉虽细微,对于古越王却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他不敢相信似的一遍又一遍去掐,连指甲都深深陷入皮肉里,甚至拿头发上挽的玉簪去扎,却发现那本该枯槁如死木一般的肢体上,真的有钝钝的刺痛。
他那自先天便有些残缺的腿,似乎恢复了一点知觉。
这不是梦。
难以形容他那时的感觉,说狂喜也不是,只是觉得精神恍惚,好像人生只若浮梁一梦,他已经在其中兜兜转转一圈,等快要到了头,只等做完分内之事然后安然闭眼,老天却突然又要把欠他的那些尽数补回来。
可真能补得回来吗?
带着这种恍惚,连第二天上朝古越王都没什么精神,只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听朝臣们斗嘴皮子,中间好几次差点会周公去,又强行把神魂给拉回来。
郦觞照例没有来。
等到好不容易下了朝,古越王本想宣宫医来探探,但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却又给咽了回去。
恍惚过后细细思量,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午间无事,古越王以想去御花园游廊上散心赏玩为由,让小内侍把自己推到御花园一株千年古树旁,又说想自己静一静,把小内侍支了出去,自己在树荫下歇了一会,随意在宣纸上挑墨书了几幅字,接着犹豫了一会,便尝试着从座椅上站起来。
一次,两次,他试了很多次,却都以失败告终,只得颓然倒在椅上,不住地喘息着。双腿依旧软绵无力,用不上劲,根本无法支撑身体。
就在这时,自□□深处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古越王形容正有些狼狈,以为是内侍回来了,便随口吩咐了一声:小狄,去取些秋梨汤来。
来人脚步一顿,随即依旧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步伐与方才别无二致,好像没有听见吩咐一般。
古越王以为他确实没听见,刚想重复一遍,扭头一望,身形却登时顿住。
好巧,来人勾唇一笑,王上真是好兴致,也对,这天儿风和日丽的,可着实是个看花赏景的好日子。
哦?上将军也有这般兴致?古越王尽量把呼吸放平稳,不动声色道,看来你也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只知杀戮不解风情之人。
他说这话本想讽刺一下郦觞,却不成想对方并未介意。
风情这种东西,可解与不可解,就要看是跟谁了,郦觞走到他身边,视线在古越王身上逡巡一圈,终于定格在他清俊出尘的侧脸上,今日是乞巧节,宫外热闹得很,不知王上有无兴趣,可愿屈尊与臣同去瞧瞧?
第81章 古战场(六)
古越王一怔,定定看了他一眼,当下便要回绝:不
然而,不等他说完,郦觞却突然做出了一个极为出格的举动。
他几步凑上前来,弯腰一把将椅上的古越王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沿着□□向御花园外走去。
古越王给他惊了一跳 ,当下般朝郦觞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郦觞轻佻道,只是臣一向心善,看您不太方便,想帮您一把。
一边说,他还一边步履不停地向外走,期间古越王看到他那倒霉内侍正以一种看似正常的姿势躺在一处背阴的草坡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古越王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给人劈晕了。
放孤下来,古越王一张俊脸彻底沉了下来,现在放的话,孤可以不治你的罪。
臣的罪过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个,郦觞毫不在意道,再说如果臣现在放的话,受苦的可是您。
说完,他挑衅似地松了松手,引得怀中人猛的向下一坠,且条件反射之下,不得不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郦觞登时得意地笑起来: 你看,是你自己不想让我放的。
古越王自小长在深宫之中,接触的都是再正直不过的阁老朝臣,修习的都是帝王之术、圣人之言,在耍无赖方面,哪能斗得过郦觞这样长年混迹兵营的无赖老流氓?
可是身为一国之君,如今和他手下最臭名昭著的将军作出这般荒唐之事,若是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有道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气急之下,古越王也忘了那些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教诲,当即用上手头正好拿着的武器毛笔,照着郦觞近在眼前的侧脸就是一笔,狠狠戳了上去。
那笔头是由上好的狼毫所制,戳在脸上并不是很疼,郦觞久经沙场,受过的伤数不胜数,哪会在乎这个,当下连躲都不躲,只是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了古越王一会,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前方不远处,一匹精神抖擞的枣红马冲郦觞喷了个响鼻,还很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好像在埋怨无良主人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慢。
郦觞轻轻踹了那马一脚,示意它放老实点,接着将怀中古越王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自己紧跟着翻身上马,双臂环住古越王,顺便点了他周身几道大穴,接着拉紧缰绳轻叱一声,那马得了指令,原本耸拉的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一溜烟绝尘而去。
耳边俱是呼啸的风声,奔马带起的气流打在脸上生疼,古越王生平第一次体会如此疾速,可自身如此无力,甚至只能依靠身后之人才能勉强保住这副残躯安全。
他平生最为厌恶之事,便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奈何平生所历之事俱是身不由己,当真是可恨又可悲。
郦觞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王宫门口,守门禁军本欲高声呵斥城内禁疾驰,但一看清那骑马的是哪个煞星,登时噤了声,一言不发地打开大门,枣红马蹄子不停,得意洋洋地马假主人威,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反了反了,都反了,一个两个是都只认郦觞吗?
其实这倒也不能怪他们,这群守卫因为等级太低,平时没有面圣资格,而一见王驾出行都要低头下跪行礼,因此根本没什么机会认识古越王的模样。
待到出了王宫,郦觞几下解开古越王的穴道,接着放慢了马速,改大踏步为小碎步,沿着民街慢慢地溜达起来。
古越王方才想说话也说不出,如今能说了,却依旧一言不发。
不是不想说,而是,连要治郦觞的罪都忘了。
他近乎贪婪地打量着周遭一切,看着沿街小贩摊上齐整摆放的巧油果、五子、笑厌儿等各式各样的七夕贡物,看着那些挎着篮子手挽手四处采办的彩衣妇人,一张张笑脸上,都洋溢着让人觉得未来可期的欣喜。
佳节的气氛蔓延在人群之间,而那些曾经只在阿姊口中和书上知晓的市井生活,如今这样鲜活而真实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些都是他素未蒙面的臣民,是他殚精竭虑,只求能护佑安康喜乐的百姓,国士夙兴夜寐,战士浴血沙场,所求的,无非是保身后一方净土之上生生不息的人们,得享一世太平清欢。
两位阿哥,刚出锅的甜糕要不啦?店家女脆生生的叫卖声蓦然传进耳朵里,古越王回过神来,发现身后的郦觞不知何时已下了马,此刻正牵着缰绳悠哉悠哉站在前头,跟那卖甜糕的小娘子搭讪。
二人站的很近,也不知是郦觞说了什么,小娘子拿起手帕捂住嘴笑起来,娇嗔着望了马上的古越王一眼,接着便拿油纸包了二两甜糕,递给郦觞。
没要铜板。
姑娘貌美心善,定能早遇良缘。郦觞挑挑眉,冲那小娘子恭维一句,接着将油纸包放到古越王手中,笑眯眯道:趁热尝尝?好吃的。
这桀骜不羁的青年脸上,满是古越王从未见过的灿烂笑意,配上眼前一切,亦合该是幅美景
只可惜
古越王再也不忍直视,他指了指郦觞的脸,示意那战无不胜的将军在大庭广众下注意一点影响。
原因无他,只因方才古越王被人强掳着上马时有些恼,在强盗脸上画了一只小王八。
郦觞看他手势,便在一旁卖铜镜的摊子上随便照了照自己的脸,看过后非但没擦,反而勾了勾唇,道:
甘之如饴。
古越王微愣,心中蓦地一沉,有些说不出的酸涩难受,索性把目光从郦觞身上移开,不再看他,专心观察起周遭风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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