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嫉妒我有条龙——山栖谷隐(33)
龙让秦长落先稳住小皇帝,口头答应他,会让他见到公申陌离。随便找了个龙族不能随意现身的理由,把他搪塞住了。
还不知道陌离前辈什么意思,无端带个人回去,怕他不悦。哪怕,这个小皇帝的前身,极大可能是陌离前辈的情郎。
小皇帝对秦长落的忽悠之词深信不疑,满眼曙光,等着再次见到公申陌离。
三百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一等。
他自袖中摸着一片水蓝龙鳞。边角光滑,似打磨过一般。生生世世不曾离开的东西,还有些淡淡的玉兰花香。
被小太监领着离开御花园的秦长落耳边突然诈起一嗓子:护心鳞?
这声音只有他听得见,耳膜震痛,被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喊了下。
小太监掐着兰花指哎哟,哎哟的拍着胸脯埋怨:吓死人了!你没事大喊大叫什么?
秦长落揉着耳朵摇头,与瞪了自己一眼的太监拉开点距离,问: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应该是。公申赋云答。
你是龙吗?
我只知道心口的鳞片拔不动,要用内力下来,据说,疼痛异常!
公申赋云想不明白,龙身上鳞片数千,随便给他哪一片不行,非要受罪给他护心鳞?
许是,为了表真心?龙爪摸了摸自己心口,看着秦长落俊美侧颜,深思:我还不够情深,反正我做不到给他护心鳞。
的确,他现在,对情还一知半解。他认为,找个对眼顺眼养眼的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人族的情了。
他对公申陌离的故事,越来越有兴趣了!
两人即将被送出宫门时,稚嫩却不容违背的声音拦下了他们。
等等!小皇帝手里拿着一个金雕笼子,指着秦长落肩膀的龙,进去。
本神龙要听你的?人族的皇帝未免太妄自尊大了吧!目前为止,能指使得动我的人,只有我的小长落!
两人一龙静止对望。
长落你告诉他,咱们不会食言,这皇帝是怕咱们出了宫门就不管他了。
秦长落复述,话音未落,小皇帝身手极快地投来一粒红色药丸,来不及反应,他说着话就咽了下去。
呀!小皇帝前身做什么的?功夫不错啊!公申赋云轰隆怒吼一声,你给他吃的什么?
可皇帝听不懂,但是他却懂小龙的暴躁反应,淡淡开口:在朕见到陌离之前,你们两个要分开。待朕见到他,会给你解药。
他只当公申赋云是刚刚由蛟蛇飞升的小龙,还未去化龙池跃龙门,所以尚未开智,不能化作人形。只要把他关进笼子里,控制住秦长落,就能安心等着见公申陌离了。
他是皇帝,一切都要掌控才觉得安稳。
白眼翻了几番的龙觉得这皇帝饶是活了三百年,依然是肉眼凡胎,愚钝的厉害。还真当自己是个不等变化的灵物了!嘁!
他秦长落别说是中毒,就是现在即刻死了,冥王他也不敢收!
但是何必跟人族一般见识,岂不是拉低自己气度?他安秦长落的心:没事,别怕,毒什么的,我都会解。咱们顺了皇帝的意思,让他安心。待会趁他不注意,我留个神识在笼子里就是了,你在宫外等我。
秦长落点头,眸子里倒没什么中毒后该有的反应。他只是盯着龙,波动了两下,说了句我好像有些舍不得。
对于他的不怕死,公申赋云是有些不解的,一般人中了毒,怎么会这么淡定?有点反常,还有就分开那么几分钟,有什么舍不得,嘿嘿。小嘴真甜~他觉得秦长落是对自己撒娇。
小龙乖乖进了笼子,小皇帝满意,答应放走秦长落,告诉他每天进宫吃一部分解药。
哦对了!公申赋云喊停离去的人,告诉皇帝,知无观的事。
秦长落想起来了,这才是主要目的。他拿出信,皇帝看了一眼就接了话茬,空风已经送了消息。
告诉皇帝暂时不要吃蒲一观进献的丹药,轻一怀疑药有问题。龙说道。
皇帝听了秦长落的复述,皱眉:他不会,有那么狠的心。
第47章 我不想你
秦长落品味着他这句话,觉得有些奇怪。刚才提到空风,皇帝激动非常,恨不得把空风拉出来大卸八块。两人应该有仇才是,现在提起来,皇帝又是一副信誓旦旦,说他不会这么狠心?
空风到底什么情况?
他握了握拳,有些遗憾:师父,我怕我,没时间了解那么多了。仇,如果赋云哥哥愿意帮我弄清楚情况,去报那便最好。
他目光划向笼子里的龙,心倏地闷了一下,好像,真的很舍不得,这感觉,有些奇妙,有些不太理解。
他开口极慢:我走了。
似是永别,语气沉沉。
公申赋云摆尾,为什么这人一脸给我送丧的模样?
干嘛这么严肃,我一会就去找你了,乖~
秦长落点头,笑了一笑。转身离去时,他自言自语陷入反复的矛盾:要选择记得,还是不再贪恋
公申赋云悠然趴在笼子里,感受到来自离开之人心间的伤感,猜测他是不是又想爷爷了。
毕竟,他的爷爷见到他以后,了却心愿,就会遵守诺言,魂飞魄散了。
他以后,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唯一的亲人了。
长落,我也没有亲人,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好不好?叨咕完,他看着消瘦而纤美的身姿出了宫门,一脸幸福,不对,相依为命太惨了,我们叫相濡以沫。
公申赋云对他们往后的日子,充满了希冀。
同样都是孤儿,却有截然不同的生活经历。
同样都需要情,却又是皆不清楚,情究竟为何物。
秦长落压根不懂,公申赋云执着认为,只要守着一个人过一生,那便是情。
可是情,又怎么会因为不懂就不会生长。
有些东西,发了芽,也不知。
靠在宫墙上的秦长落,一帧一帧的回忆与公申赋云的相处。
皱着眉,嘴角却是淡淡挂笑。
宫墙朱红,人着白衣,公子风韵难藏,风光霁月应是如此了。
不多时,神龙悄无声息落在他的肩膀,看着美人出神,欢喜的紧,贴上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想什么呢。
秦长落侧眼,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伤情,在想赋云哥哥。
哎呀,我的小长落都会说情话了。只是气氛好像哪里不对,他的情绪,很低落。
爷爷的事,放不下吗?公申赋云问道。
秦长落看着秋天的艳阳,热辣,却也有与它顶对的冷风吹过。
裹了裹锦衣,他喃喃:其实,对于爷爷,我不过是个执念。我只是为了求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他慢慢走着,脚下枯叶咯吱。
我见的人少,但是所见的每一个孩子,都有爷爷疼。我也想,他疼我一次,一次就好。
离开宫墙很远后,公申赋云见周围无人,化作人身,揽住他的肩膀,摸着他的头。
渡了口龙灵,解了他的毒。
长落浅浅低声:其实我心里,对他并不亲近。可我不甘心,我也是孙儿,怎么就要每日挨打。做什么都是错的。那日冥界见了爷爷,听到了我想听到的话。
他抬头看公申赋云,对上一双无比疼惜的眼神,倏地眼圈就红了。
有人疼,心里真的很温馨。
我觉得,就为了那么几句好听的话,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公申赋云隐约察觉到什么,你答应了爷爷什么吗?
秦长落摇头。
龙莫名就放下一点心。
我应该为他做这些什么的。
龙又提起来一点什么。
你爷爷都魂飞魄散了,你还能为他做什么。不过他不想泼冷水,柔声:我陪你,你想做什么?
秦长落垂眸,似是在挣扎,而后用力抱住公申赋云:那就多陪陪我,一刻都不要离开我。
没问题,这一辈子,我都陪着你。
这本就是龙之所想。
好。
仅一个字,却令人踏实无比。
秦长落眼里漾着笑,心安也遗憾。
太短了,时日太短了。
公申赋云岔开话题:原来小皇帝看到龙的画像不肯见咱们,是因为几乎全天下都知道,小皇帝夜夜做梦都会能到陌离前辈。
陌离前辈?
就是蓝色那条龙。小皇帝对外宣称过,哪个宗派若是能帮他寻到蓝色神龙,定会重赏!甚至把皇位让出去他都愿意!所以他看到蓝色神龙画像,以为你是个想要混点赏赐的小散修,不想搭理。
陌离前辈和他什么关系?
我猜,一定很亲密。
小皇帝是不是把龙鳞扔了,下一世轮回就不会记得与龙族的记忆了?
秦长落的关注点让公申赋云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安。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是,龙鳞不在他身上了,孟婆汤就管用了。
三百年,他为何苦苦记着,多难受。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不带任何记忆。下一世,就不会那么痛苦。
长落,公申赋云心里乱了一下,下一世你不想记得我吗?
不想。几乎是还没有等龙问完,他就干脆利落的回了。
他松开公申赋云,朝前走去。
龙顿足未跟上,心间空洞非常。
他不喜欢这感觉。
一直无比依赖自己的人,为什么可以把不想两个字,说的那么没有感情?
他被依赖上瘾了,怎么可以不想记得?
走了几步就又出神的秦长落,心里反复默念:不想记得你,是因为不想难过。谁知道下一世我会经历什么更坎坷的命运,带着你无以复加的好,去遭受难以承受的苦,那不是偏偏自己给自己痛苦。
何必呢。
不认识你,我可以什么都自己扛。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头一次,相对无言。
夜深风凉,知无观所在的地方,荒凉极静,阔野平坦。平时无人烟,连兽类都不多。
秦长落看着原本是知无观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座堪比今日看到的皇宫还要金碧辉煌的大宅院,一时愣了神。
倒不是感叹这宅子如此气魄。
他是在怀疑自己不可能会走错路。多年独自生活,他的生存能力极佳,他就是闭着眼,也不会在深林荒山里迷路。
稍微思索一下,他回头看着一脸等夸的公申赋云,明白了。
他无意中的一句夸赞皇宫的话,有人给实施了。
感动之余,他无限自卑。
神龙能力,顷刻间可把道观改建成皇宫一般。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
他的好,要不起。
却疯狂的贪图。
权且,就疯这一世,贪得无厌这一次。
赋云哥哥,我很讨厌雪。
神龙脑子滑了个跟头:啊?
我这等你的投怀送抱,嘤嘤嘤地夸我对你真好呢?
怎么突然来了句完全没有关系的讨厌雪?
下雪很冷,冻得骨头疼。没有野味打,就要吃冰,吃的胃疼。我不怕死,可我就是不想死。因为你在梦里告诉我,你会保护我。我要等。可多少次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梦。甚至在我第一次看到你,都没想起来把你的模样和梦里重合起来。
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哪怕真的实现了,他都不敢去接受。
公申赋云嘴笨,他不会安慰人。一个独自长大的龙,谁又对他说过什么窝心的话?
我不想在我的生命里有遗憾。我不想讨厌雪,赋云哥哥会让我把最难挨的日子忘掉,替换。你是无所不能的。
公申赋云懂了。
他只是想要有人爱,拥有温暖。
他扬手,圆月隐没,自墨色空中打着璇儿的白色雪花,由少及多,片片洒落。
何其美,也处处凄凉。
空气骤降,秦长落的哆嗦还没打出来,就被吸进公申赋云永远都是温热的怀里。
一点都不冷。秦长落笑,只是这笑容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开心。
二十年来的每一场雪,每一份煎熬,席卷而来,如影随形。
糟糕透顶的过去。
他毫不犹豫地把这种痛苦扔给公申赋云:你凭什么在我八岁那年给了我希望,却要在我二十岁才管我?
他想回忆里的每一次大雪,都有人把自己抱在怀里,那样即便身子是冷的,可心也会暖啊。
公申赋云觉得冤枉,但他要怎么解释,他是前几日莫名其妙就去了他八岁的梦境里?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已经被误会了,那就当做是自己的错,往后,好生弥补就是了。
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
洁白盈盈,一望无垠。
如此美景,却是秦长落恨透的。
他的家,那座石头房子,前后的空旷,与这里一般无二。
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寂寞,如影随形。
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生命回应他的绝望。
可现在有了,他知,自己不论想做什么,都会有人惯着。
这感觉,真好。
只是,能享有的时间,太少了。
不过这一世罢了。
十四怎么写?秦长落看着雪地,晃眼,却不愿闭眼。
公申赋云在雪上轻轻落字,那人顺着笔迹描摹了一次。神色暗淡。
十四?为什么他问了十五还要学写十四?这又不是什么节日。
有什么地方,好像越来越不对了。
明日我们成婚吧。秦长落看着灼灼盛辉的大宅子,这做梦都不敢住的地方,从今往后,是他的了。
短暂的沉默。
可你不开心。公申赋云盯着他的胸膛,似是要把情魂竹给挖出来,你不过是想要我开心。
他突然觉得,情魂竹这个东西,一点都不好,如果他不知道秦长落是为了报答自己才同意成婚,他就不会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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