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的情诗[快穿]——糖豆公子(49)
如果他那场视死如归的献祭并没有失败,如果他的牺牲唤醒了沉睡在人形躯体里的无形黑暗,如果队友口中的炼狱之境与他失去的眼睛有关,与白迪有关。
甚至,如果那炼狱之境正是白迪对白蔷薇研究所的报复。
那么,造成白迪嗜血之心的原因之一,正是纪楚戎自己。
纪楚戎沉默了很长时间,叶一生在沉默中陪他。
擂鼓般的心跳渐渐趋于正常,纪楚戎知道他现下最需要做的是什么了。
叶一生,帮我恢复记忆吧。不等叶一生开口,纪楚戎紧接着道:如果不是出自我本意,你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我的大脑白迪也不会允许。
如果他的记忆是人为篡改,那么这个篡改的人,叶一生可能性最大。
他生怕聪明的友人说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推拒,急急道:我必须要回想起一切,这很重要!重要到肩膀上的责任几乎要压碎他的脊梁。
手腕被一只手轻轻握住。
那只手骨节分明,瘦弱,却从来没有颤抖过。被这只手握住时,那燃烧的焦灼都慢慢温顺下来。
好。叶一生轻轻拍了拍纪楚戎的手腕,在纪楚戎五指放松之际趁虚而入,与他掌心相贴,牢牢握住,笑道:这正是我在你记忆中留下我自己的原因呀。当你愿意想起来时,我就在这里。
第65章 英雄的理想乡第五章
篡改、隐藏记忆的技术在当下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 并且成为了刑讯与卧底工作中常用的辅助手段。作为脑域学科的衍生物,这种技术最初依靠合成药剂来实现,药剂法是所有记忆技术中最常见也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与之相对的, 药剂法存在巨大的风险与副作用, 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在所有记忆相关的技术中, 催眠法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在众多质疑声中迎风增长, 势头突飞猛进,最终摇身一变,从所谓的神棍疗法一跃成为最佳疗法。其中涵盖神经学、心理学、脑科医学等众多学科的前沿理论,是公证的绿色、环保、无害疗法。
但是,催眠法也是最难实现的。
除去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理论不谈, 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被催眠者必须全身心地信任催眠者,相信催眠者说的每一句话, 将催眠者的大脑当成自己的大脑。
达到这种程度后,只需要肌注射少许无副作用的致幻药,使人的精神进入半梦半醒之间,再配合反复的催眠暗示冲刷记忆, 将画布上的某几种颜色稀释淡化, 再悄悄加深另外几种颜色,稍加渲染柔化之后,甚至不需要改动任何线条,那副画自然而然就成了另一幅面貌。
然而具体的操作难到让催眠者头皮发麻, 在催眠过程中一再出现冷汗直流、心跳失衡的情况, 严重者甚至在催眠过程中直接昏死过去。
只因催眠者的一举一动,大到说话音调、语速语气, 小至呼吸频率甚至心跳幅度,都会影响到被催眠者的反应。当精神进入半梦半醒之际,神智已然薄如鹅毛鸿羽,催眠者所要控制的正是鹅毛上那些细密绒毛的方向。
无数大牛都曾尝试过催眠法,结果都是被催眠者只觉得自己睡了个好觉,醒来后发现催眠者精神失常了。
在纪楚戎原来的世界,唯一成功过的催眠者,就是叶一生。
也正是叶一生那唯一一次堪称空前绝后的大成功,奠定了催眠法的高超地位。
被叶一生催眠的那位志愿者,在催眠结束后完全成为了另一个人,准确地说,另一个人的记忆被移植进了他的脑海中。在身边人的配合下,实验持续了一年,在这一年间,这个志愿者都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如果不是叶一生在一年后解除催眠,这个志愿者的后半生都将如花枝一般嫁接在另一根枝干的断层。
可惜的是,叶一生只做了这一次实验。也好在,他本来便只打算做一次实验。
而现在,叶一生生命的断层竟也奇妙地被另一个世界的他嫁接了。
催眠所用的房间经过精心布置,与想象中的昏暗密闭完全相反。薄纱窗帘拉至两侧,窗户虽然关闭着,位置却正对着太阳,灼热的阳光经窗户过滤,温和地笼罩住躺在长椅上的人。
仔细想一想,还真是不可思议啊。那个叶一生,唔他年龄应该比我大,我就称他老叶好了。
叮地一声。
纪楚戎动了动耳朵,分辨出是指甲弹在玻璃壁上的声音,伴随轻微的液体晃动声。
身处不同的时间线,却做着相同的事情。人的行为到底是受什么驱使的呢?我做过的事情,老叶也做过,我想到的东西,老叶也都想到了,啊啊一点也不像聪明人,只有傻瓜机器人,才会精准地重复相同的事情。
嘴巴上说着老叶,言行举止确实都透出股小叶的孩子气,纪楚戎微微弯了唇角,安慰道:因为绝顶聪明的人只做最正确的事情,两个聪明的人自然就会做相同的事情了。
这倒也是。叶一生笑嘻嘻地,心中却想着不止做正确的事,还会做最疯狂的事情哩。他将配好的致幻药吸入注射器,在纪楚戎身旁捞了个椅子坐下,白塔外的黑洞并没有消失,所以他料定白迪此时无暇他顾,便提起了之前从来没提起过的话题。
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我早就做过无数次的推测演算。我尝试过无数种办法,却无法改变故事的结局。人造人是人类的造物,可笑的是,我们使其生,却无法阻拦他们的消亡。人造基因本身便存在不稳定性,这种不稳定性来源于人造基因本身的构成。伪碳基生命体无论再怎么像人类,到底不是真的碳基体。
治愈人造人基因崩溃的药物,其药理性的复杂程度不下于通过溶液将塑料转变成钢铁。
纪楚戎隐隐明白了叶一生想说的是什么,他想起叶一生之前提起过,这个世界的纪楚戎已经过世了。
我救不了他。眼睁睁看着挚友逝去时,世人对他的赞美都化作了嘲弄。他做了那么多实验,发表了那么多的成果,只是想救一个人的命而已。
叶一生双手扒住长椅的扶手,他倾身专注地凝视纪楚戎,将其一身活着的血肉解离成冰冷的尸体,又清晰地认识到,那具尸体早已被自己亲手埋葬。
你知道吗,我甚至没有做最后的尝试。叶一生闭上眼睛,喃喃道:最开始衰竭的是视觉,然后是胃他最后明明都那么痛苦了,却忍得滴水不漏。我明明知道他的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身处于温暖的太阳光里,其中一个人却如坠冰窟。纪楚戎抬手摸了摸叶一生的头发,脑海中浮现的,是他那个世界叶一生的身影。
对于身边这个叶一生的痛苦,他全然感同身受。
你刚才说错了一句话。纪楚戎道:我那个世界的叶一生,年龄没有现在的你大。他去世的时候很年轻,为了救我,耗光了自己的生命。他在生命的最后没能完成心愿,我那时候怎么也想不通,聪明如他,为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一直到遇见你,遇见白迪,到现在,我才窥见他万分之一的伟大。
我值得他牺牲至此吗?纪楚戎一再痛苦地反问自己,他无法估量出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价值,只知道珍贵到他必须好好活下去,活好他们为他争取到的每一天。
万千平行世界,时基却单单选中这里。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他们一出现在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就是叶一生,这不可能是巧合,是两个彼此毫无交流的天才一笔一划绘下的轨迹,在那一瞬间,那一个地点,避开无数种错误从而完美地嵌合续接。
纪楚戎叹息着问道:你在那里等了多久?
明确即使耗尽生命也无法达成所愿后,我便开始着手建造白塔,同时向宇宙发送定位信号。
任何一个普通人在听了叶一生的想法后,都会大叫疯子。对于平行宇宙的存在,人们至今仍处于未证明其存在也未证明其不存在的模糊界定中,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叶一生不仅坚信其存在,还设法与平行世界的自己取得联系。
改变即定的,只可能是变数。叶一生道:我在赌变数存在的可能性。只要变数降临任何一个平行世界,我相信那个世界的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虽然没想到这个变数那么难搞,棘手非常,但也只有这样超脱世俗常理的存在,才能以颠覆性的手段扭转乾坤。
两个叶一生,一者选择死,一者选择生。择死者怀着未完成的心愿赴死,择生者背负着逃兵一般的内疚自责,守望着缥缈的不切实际的可能性。
你们真的很敢想。走到现在这一步,纪楚戎生出一股姗姗来迟的后怕,他道:而且你们设想的一切都一步步实现了。
不,还差一点呢。叶一生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道:一会儿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呀。
纪楚戎明白了,叶一生这一席话剖开自己的伤口,只为了与他开诚布公,将两人之间的隔阂都清理干净。他道:你放心吧,我会为了自己,为了你们努力活着的。不管差多少,他这条命都不能交代出去。
他舍不得活在自己记忆里的叶一生。
也舍不得那个奇怪的家伙。
注射完药物后,困倦感渐渐涌上,叶一生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与纪楚戎的故事,纪楚戎听着,在心里悄悄作比较,唔,这句话叶一生也对他说过,啊,那件事他和叶一生也做过。
渐渐地,身体变得很轻。
但纪楚戎并不觉得恐慌,他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拖住他的魂灵,承载着他的一切苦忧、伤痛。
感知彻底沉入海底前,纪楚戎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此世与彼时,身旁那人有着熟悉的气息,于是欢喜踏破层层蔽障跌入他心底。纪楚戎怔怔道:叶一生,能遇见你,我好高兴呀真是太高兴了
后面的话含糊不可闻,这薄薄一层轻语却斩断了无数纠缠叶一生的嗔痴怨怼,一如从前无数个日夜,他替他遮盖掉黑街的阴暗可怖。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叶一生,都能从这句话中获得自己的救赎。
叶一生的触动纪楚戎此时已感知不到,他处于了一个很微妙的状态,隐约能感受到外界的信息,却又游离在了清晰的感官之外。他的五感与肉体之间充斥着层层迷雾,神经就像断藕之间那一点看不真切却又真实存在的藕丝。
在迷雾中,一个词重复出现。
说不清是怎么出现的,不像是耳朵听见的,也不像是心里想到的,反正它就是出现了。
接着是另一个词。
意义不明的词句化作绵密的线,他受其牵引,却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
这些词句让他想起了叶一生,周围无形的黑暗则仿佛是白迪的化身。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纪楚戎不仅没觉得可怕,反而如鱼得水。渐渐地,他看到了点光。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清晰的影像,无形的屏幕分列两旁,开辟出一条长长的走道。各种各样的画面片段在屏幕上重复播放,每幅画面都流溢着满满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过于自然,以至于纪楚戎慢半拍才想起来,自己明明是看不见的。
刹那间灵光一闪。
啊
这些,是我曾经看见过的画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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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英雄的理想乡第六章
风吹过白塔外的铁丝网, 松动的网线撞击栏杆,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塔外林木渐深,叽叽喳喳的鸟鸣从深处回传。世界明明是喧嚣的, 只除了一处地方, 万物不允, 常理不至。
一个清瘦的身影, 站立在那处地方。
人的眼睛看来,就是平常无奇的画面, 无意中看了不知多少这样的画面。顶多是那个人的样貌有些奇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连皮肤都是毫无血色的白。
倘若这时戴上热成像仪,眼前所见之景立刻就会化作最尖利的刺刀戳入脑中。
无任何已存的概念可以定义。
非现存的感知力所能承受。
一旦目睹,对认知的置疑与扭曲足以使普通人陷入疯狂。
所以眼睛, 这对心灵的窗户,又何尝不是保护锁。
不仔细留意观察, 眼睛难以察觉那人脚下的青草丛里,浅薄黑雾正以源源不绝之势涌向前方一个小小的洞。
那洞隐隐有扩张之势,只因黑雾的填充,看看维持着原来大小。
人一动不动, 洞也跟着一动不动。
走出白塔时, 叶一生浑身汗水经夜风一吹,撕走了身体不少温度,他打了个冷噤,话一出口才发现连声音都有些虚弱。
还能坚持多久?
那张俊美的皮相下相比没有正常人类的血管神经, 叶一生无法从与死人一般无二的面色上准确判断出白迪的状态。
献祭掉这个世界的话, 能坚持一个月。
叶一生皱起眉头,他出来后就感觉周围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经白迪一说,他环顾四周,只见铁网外的荒地扩大了不少,相对应的,原本围拢过来蚕食空地的树林不进反退。今天之前还有一些枝干穿透铁丝网延伸进来,现在只剩下一些朽木枯枝,垂老在地等待微生物将它们一一下葬。
目力所及,深绿的林叶正急速衰老枯黄,健壮的枝干被吸血鬼抽食干净,生命肉眼可见地干瘪消退。方才没有留意到,白迪脚下的黑雾分明是两个流向,一部分从他身体里分离出来冲向黑洞,另一支流却是从外向他本身汇聚。
那不是一句玩笑话,这混蛋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这个时候不能对它大吼,你怎么能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谁让它本来就没有人性。叶一生深吸口气,道:你们世界的叶一生已经完成了99%的工作,给我三天时间完成剩下的1%。
好,到时候这片树林刚好吸收完。
这就是手下留情的意思了。
催眠消耗了叶一生过多精力,出来透口气只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谁知立刻就被这恶魔又给堵了回去。他不再废话,正要回白塔继续实验,白迪忽然道:他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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