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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听萧珏将过那段往事,哪怕云妃没说,但她约莫能猜到,她当年约莫是受了刺激,才疯疯癫癫的。
她愧疚道:“那时我年幼贪食,吃了您种的曼罗果,才叫您和陛下苦了这么些年。”
“傻孩子,莫说胡话。”云妃拍拍她的手:“老天爷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的,我当年把事情做绝了,本是想一心求死,却没想到被一位云游的僧人从大火中救了回来。神志不清的那些年,我都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后来才从一些僧人口中听说,我一直在种树藤,还为了藤果险些害了一个小姑娘……”
这些曾经不敢触及的东西,现在也能当故事一般讲出来了,云妃笑里多了几分释然的意味。
当年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要报复皇帝,连带有皇帝血脉的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可是疯癫以后,她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自己儿子,哪怕神志不清,她也记着要研制出解药来。
南疆的曼罗藤都被她烧毁,她身上仅存的那一瓶曼罗种子被她疯癫的时候全种下了,最后只活了一株。
后来神志清明,再想起往事,无不痛苦万分。她是巫医,从小学的却是治病救人的蛊术,那场疯狂的报复,杀人无数,她过不去自己心中那道坎,也放不下当年自己亏欠的那个孩子。
她只愿制出解药后死了一了百了,曼罗藤却经年不再结果。她求人寻过南疆曼罗藤,但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那树藤早在几年前一把大火给烧没了。
她知晓,大昭寺这株,怕是世间仅存的曼罗藤了。
民间有句古话叫“人挪活,树挪死”。大翰京都距离南疆千里之遥,她不敢冒险把这唯一的曼罗藤移回南疆去。
为了让曼罗藤再结果,只得用养蛊的法子来养这藤。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归是赶在这最后一年,叫她种出了这最后一颗曼罗果。
云妃道:“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做错了事,害了许多人,得用这一生来赎罪。罪赎完了,就是我该去的时候。”
说这些的时候,她脸上的褶子全都展开,仿佛盼望那一天很多年了。
“人活成我这样,是没什么盼头的。”她眼中的沧桑比那山川沟壑还深,仿佛是一辈子也愈合不了的伤口。
她褪下自己手上的镯子递给叶卿:“中原都讲究个见面礼,好孩子,这镯子你拿着。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便是那孩子,我把他交给你,好好的交给你了,你待我好生照料他。”
镯子是鎏金五彩的,不像是中原的样式。许是打造的年头有些久了,色泽有些暗淡,但是那精美的花纹和镂纹,以及嵌在上面的翡翠玉石,都彰显着镯子极为贵重。
叶卿只觉得手上有些沉甸甸的。
她心口也沉甸甸的。
萧珏母妃这一生,实在是太过让人唏嘘,经历了那么多,她放不下也走不出来,在她心底,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那萧珏呢?
他不说,什么都自己扛着,叫人看不见伤口,但并不意味着那些曾经的伤痛就不存在。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您见见陛下吧。”
云妃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她才道:“孩子,你叫我如何见他?”
月光下,云妃苍老的脸上泪痕斑驳:“有些东西,忘了才是最好的。”
叶卿一时间也静默了下来。
回到禅房,墨竹她们送了热水过来让叶卿洗漱,叶卿先给萧珏简单擦了手脚,才收拾自己。
先前神经绷得太紧,她都没察觉到自己脚上的水泡破了,泡脚的时候,沾到热水,才痛得她直抽气。
洗漱完了,她知晓萧珏睡着了也习惯留一盏灯,就没熄烛火,蹑手蹑脚爬上床。不小心蹭到水泡破掉的地方,痛得她一张脸又皱成了包子,苦哈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已是午夜,禅房外能听见蛙鸣和蛐蛐的叫声,还有钟楼那边僧人撞钟的钟声,悠远而浑厚,带着些古老的韵律,听得人心情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方神医先前开的那碗汤药许是有安神的效果,萧珏睡得很熟。
她平躺了一会儿,侧头盯着萧珏的侧脸看了片刻,突然翻过身抱住了躺在身侧的人,把脑袋埋在他胸前,两行清泪浸入萧珏里衣。
她哑声说了一句:“萧珏,我喜欢你。”
呼吸绵长的人睫羽轻颤了一下。
待叶卿呼吸平稳之后,黑暗里传出一声轻叹,一双大手揽上她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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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昨夜睡得很晚,第二日醒的倒是早。
寺中只有斋饭,紫竹有一手好厨艺,变着花样做斋宴,哪怕没有一点荤腥也看得人食指大动。
叶卿起身的时候萧珏还在睡,她闲来无事边去厨房那边帮忙炖了个汤。
期间旁敲侧击跟一个小沙弥打听了一下萧珏母妃在山上饮食起居。
小沙弥答以前是僧人们轮流给那疯婆婆送饭去,后来疯婆婆自己好像开始煮饭了,他们就没再送饭。只有下雪天的时候,怕疯婆婆不便做饭,才又送去。
叶卿听了,做好斋饭后,便让墨竹用食盒给萧珏母妃送了一份过去。
饭后方神医又过来给萧珏把脉,说大昭寺清净,适合养病,让他在寺中多住几日。
在安福声泪俱下的劝说下,萧珏不耐烦把每年冬至来大昭寺静修半旬的时间改成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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