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雀——寒潭鸦(131)
但这对于手掌宽厚块头大,浑身肌肉纠结的昆雄不是什么问题,他甚至觉得单手抓握自=动=步=枪=连击也不是什么问题,他怎么可能会抓不稳枪托。
可他从来没有碰到过姜铎这样莽撞不要命。
一般情况下狭路遭遇单兵对抗,看到他高壮的体格和坚硬的肌肉,就没有多少人会选择与他近身搏击,绝大多数只会躲在远处放冷枪。
但面前这个明显已经废了一条胳膊还丢了枪的,居然还敢与他缠斗,甚至直接用那胖子当拐杖,踢出高鞭腿来压制他的火力点,确实是自己疏忽大意万没想到。
胆大心细,出其不意,击打动作也很干净利落,确实不是什么孬货。
格挡搏斗间,昆雄心底冒出一丝丝敬佩,但也仅仅只是细若牛毛的一丝丝,毕竟他是来挣钱的,而那耗子偏偏挡了他的财路。
所以下一秒,昆雄拧紧眉毛架紧腿,先旋身借力抬手臂挡开那耗子的第二次重腿,再迅速用双手据握枪腹小握把和护木,右手拇指一抠机匣左侧的快慢机,准备点射那搞突袭的耗子脑袋。
这么做并不多余,他害怕距离太近还用=步=枪=连=击,会一不小心引=爆=炸=弹=。
结果却又是稍迟了一点。
眼见自己硬挡掉他拼尽全力踢出来的两次高鞭腿,毫发无伤不说,甚至还重新调整好据枪动作,那耗子脑子一转十分精滑的迅速拉手铐把吓懵在他俩中间的胖子提起来,挡到了身前。
脑瓜相当灵嘛。
昆雄边轻叹边据枪瞄准,但同一时间噗的一声,膝盖上部先一紧再一沉,半边身子失去了平衡。
草!
几秒的间歇,居然因为眼前这小子的奇袭就把另一个硬手忘了个一干二净,看样子这两年光顾着捞钱没好好打战练兵的日子,真是过得=太=安=逸了。
这么想着腿部中弹的昆雄迅速据枪往后撤,恼怒愤懑,更鬼火冲天,只听见身侧又是砰!的一枪,却莫名没了节奏感,听出问题后昆雄一嘬嘴吐出一颗半化的糖,准备开始动真格了。
先迅速贴靠山壁与胖耗子和聪明耗子拉开安全距离,在抬枪侧身一瞄,对准通道下方那个既跟他做买卖讨价还价又向他放冷枪的硬手耗子。
因为他没子弹了,自己还打穿了他的一只胳膊,等他单手换好弹匣,他也差不多能闭眼了。
这么想着食指开始预压扳机,可他还是没醒悟,这一趟的变数,全都出在了身前不远处的聪明耗子身上。
眼见那老缅准备向老虎牙下手,姜铎咬牙一撑,弓步侧身用肩肘顶住德彪的腰背,蹬地撞肩迸出最后一口气力,咬肌切合青筋偾起,死志一推!
二百来斤的疯牛德彪被顶起又被顶向他最害怕的老缅,五官都扭曲了,以极其不情愿手在空中乱挥的可笑姿势,脚下踉跄着惯力往前扑,整张脸直接砸向老缅石头一样的侧腹部。
正好压到他中弹的腿。
鲜血蹭了一前襟,昆雄被这胖耗子压得往山壁上重重一撞再被拖进泥灰地里,半边脸摔了个乌青,被打穿的静脉血管断面处,原本正慢慢渗出的血珠直接被挤压到飙,腿侧枪弹伤绷住神经让自己闷哼一声,面目黢黑,浑身心烦意乱。
从来没有这么火大过,昆雄手腕一转便把细长的枪口抵紧胖耗子的脑门,重抠扳机。
德彪已经翻白眼口吐白沫了,他要是死了,一定是被活活吓死的。
然而预想中的子弹底火被=击=爆=的声音并没有出现,扳机忽然扣不动了。因为德彪倒下早一秒前,同样被牵连跌趴在德彪身上的姜铎早已预估出他的动作,急忙弓步降重心低姿稳住腿,确保自己不被拖带到失去控制的同时,千钧一发,抬手紧紧捂住了突步的机匣左侧,把快慢机扳到0(保险)位置。
老疯子!快跑。
尔扎都惹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眼见瞬息间形势逆转,他立马拖着腿拽紧两个累赘奔向姜铎等人,边跑边更换弹匣,跑到位置据枪就打。
一开始瞄准时枪口已经对准了昆雄的脑袋,可下一秒他却皱皱眉偏了偏手腕,对着他的持枪右小臂连接砰!砰!两枪,一枪肌腱一枪尺桡。
再一蹲身用膝盖顶了顶姜铎的背脊,大力跺醒已经懵逼到丢魂的德彪。怒呵:等死呐!?快站起来。又转身抬手瞄到了身后的赵虎和陈舸旁边,放枪击穿他俩身后不远处黑乎乎的通道和岩壁,是威吓和警告。
跑!
打完边跑,老虎牙的怒吼震响了整个通道,回应他的却是浓黑处传来炮仗一样密集的枪响声,越来越近,瞬间弹头就打到了坡道中下部的位置。
黢黑深处有疾行踩踏声,是最靠近通道且最警觉的老虎牙第一个发现的。这边炸山劈洞一样恨不得把山壁掀出一个窟窿的动静,早就传到了矿洞里面。
逃命这折磨人的力气活儿德彪今天可算是干了个够本,每间歇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再有余力玩下一次,可当屁股又被火苗烧着的时候,他潜力无穷的肾上腺绝对还能再激增一次。
所以在刹那间,姜铎正惊惧又懵逼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真的不能再抬高的胳膊却又一次被拉拽提高,五官都疼变形了正连声我草草草,人就已经被迫飞奔了起来。
缓坡下面的通道里有什么,五个人心知肚明,脑内除了一个巨大的跑!字,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但怎么可能跑过得过。
身后正龇着牙张开血盆大口的全是训练有素的山兵,反观自己这边,有支棱胳膊拖着腿的,有浑身枪眼正淌血的,还有药物中毒的和年老体弱的,似乎真没什么逃跑的必要。
死字苍蝇一样粘到下巴上,枪响混杂鞋底踩踏碎石的声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清晰。
可还有更糟糕的。
奔逃间,没有人敢回头,姜铎在队尾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胸肺要炸,口内腥甜,通道内折射重叠并回响放大的枪击声震得脑壳嗡嗡直响,可当脚步声达到缓坡底部时,却戛然而止。
没有枪击没有踩踏,只有恐怖刺耳的喀啦一小声。
糟了!
浑身颤栗,姜铎不敢回头,可他不得不回头。忍不住边跑边侧身向后看过去,立即就被那地狱一般的场景给惊慑住了。
身后不到二十米处的缓坡坡道上段,昆雄重新站了起来,同样歪着身子拖着腿,却山墙一样坚硬,堵在了自己和追兵之间。
他右手有两处近距离枪弹贯穿伤,右膝同样股股满血,从脸到手臂到躯干再到小腿,半身腥红,小臂残肢两处伤口挨得太近,缺口像是被扯烂的破布一样,仅仅还剩一点皮肉黏连在一起,红白混青,仿佛风一吹手就能掉下来。
可他依旧扎进岩壁一般的刚强,连强忍疼痛的哆嗦痉挛也看不见,而且还重新拾起了那把M23,单手持握将弯曲的枪托夹紧在腰侧,宽大的手掌竟可以边扳快慢机边用一点指腹勾进小握把护圈内,预压扳机。
M23仿造于八一枪族,如果在抠扳机的同时关上保险,再打开便会自动跳到连击模式。
死字已钉进心脏。
然而就在同一秒,一阵踩踏撞击的喀啦啦声骇得众人一跳,声源位于根本不可能弄出这种动静的岩壁上侧通排风管道内。
姜铎惊诧于难道还有山兵藏在里面?但看到那老缅先抬了抬枪口又重新摆正动作,摆明了管道内的异响他并不知情,也非常惊愕!
但他还是决定先收拾自己。
这么想着,就在姜铎嘶吼出一声卧倒!的同时,喀啦啦变成砰啷一声巨响,通排风管道被锈蚀钝脆的衔接处莫名就错开了一大截,露出里面一个黑洞洞的缺口,正好就在那老缅头顶不远的位置。
昆雄再不敢大意,提了提枪口先对着整截管道就是一梭子,在拼尽全力用腰侧肌肉和左手臂据稳枪身,斜着向下扫到姜铎等人卧倒掩藏的洞口附近。
子弹从头顶耳畔飞过去,勾起头发和汗毛,嗡鸣的耳内居然还能听到细微的嗖嗖声,再也没有比此刻更漫长的一秒。
然而在枪声不断的一秒之内,一些诡异的状况发生了。
密集错落的响过那么多枪后,居然连一发击中自己的都没有,连姜铎自己都为自己的狗屎运惊诧咋舌!
自己卧倒时大半边躯干正压覆着德彪,基本等同于摆着让人打,如此大面积的暴露在=自=动=步=枪扫射范围内,距离还十分近,枪声停止之后居然没察觉到一处新的疼痛,大概率是活见鬼了。
但此刻哪能去深究这么多?
姜铎拧紧眉毛惊疑抬头,先按了按德彪,确认他的安危,在抬眼瞅了瞅已经趴俯在通道边石头平台后头的尔扎都惹三人,稍松一口气,最后才扭头往昆雄的位置望过去。
借着洞内杂乱的手电光看清楚之后,心脏骤停。
缓坡上多了一个人。
看清楚他的面目,却让恐惧绷断了自己的神经,此时谁都可能出现在通道里,唯独他不可能,唯独他不可以!
第132章 虔诚
极度的恐惧之下, 人会五感尽失。
注意力坍缩成极端小的一个点, 心脏被绝望的浓黑色紧紧扼住,呼吸粗重却供不了氧, 将死未死, 深重而悲恸。
【出通道往左巷跑70米,穿过风扇先躲进烟道挡板阀后面,尔扎,快带姜铎出去。】
这一句是彝语,尔扎都惹全能听懂,自己就听懂了一个70米,一个自己的名字。
他居然还有脸叫自己的名字!?
惊醒之后, 有巨大的愤怒喷涌而出,是让姜铎混乱了处境场合不管不顾强压也压不住的愤怒,甚至连逃命也可以暂时放下。憋着火一口气撑站起来,定在通道口突出的石板旁边, 仍由德彪怎么拖带就是不挪步子, 姜铎向林逆涛大喊:
你怎么跑出来的!?
林逆涛正在夺枪真没功夫理他,又怕他生气,只得边打斗边敷衍。
取保。
放你娘的屁!姜铎眼角都挣红了浑身直哆嗦, 全然不管德彪恨不得给他跪下的脸色使劲往回蹿了一步, 还有你不敢干的事情吗?林逆涛你给我等着!等咱们出去,你看我抽不抽得死你!
拳风一滞, 心底一僵, 林逆涛真有些害怕了。
他是对准昆雄身前的位置从洞顶排风管道跳下来的, 一落地便开始近身缠斗,一为防止昆雄据枪,二为利用他让坡道底的山兵增援时有所顾忌。所以对抗中十分不严谨的停顿,让昆雄瞅准时机用肩肘撑住岩壁猛地一甩左手,拿枪托拐角砸中他的右下颌。
颊侧立即青肿出一个包,颌骨都快碎了,林逆涛愤恨的啐出一口血沫,刚想还击,却让接连砰!砰!砰!几声震得往后撤了两步。
正往上冲的山兵同样巷战经验丰富且动作迅猛,抓准昆雄与他错开的时机,赶紧放枪救人。
昆雄这一伙他并不陌生,在缅北,自己靠拳头挣赌金,他们靠拳头谈生意,都曾相互听说过。
但自己研究的更透彻。无论是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实战技能、体能水平、惯用枪械和拳路,还是他们运贩藏毒的伎俩和谈判习惯,自己和老虎牙都曾深入调查过,并合并他们的活动范围进行轨迹分析比对,在心里建过模。
只是从来没和他正面交过手,但现在看了,还得再加上一条意志力坚韧到可怕。
这么想着,下巴麻得又恼怒又恼火,林逆涛立即降低重心架起拳,往前蹿了一步。
迎着昆雄再次据平的枪身猛冲了过去,在枪口闪出火光的千钧一刻,灌力抬手一推,格斗绷带包覆的手腕下部砸到他的肱桡内侧,牵动枪支偏转开来,枪托打到他自己的腰上,子弹擦着自己的手往山壁一侧击出一连串的坑,烟尘四起、碎石飞溅,到处弥漫青灰色的硝烟,嘡!嘡!嘡!的声响再次乍响了整个缓坡通道。
近身卸枪十分考验胆量,也十分奏效。
而且和自己习惯单打独斗不一样,这伙人抱团得很。这么想着,林逆涛再一咬牙一鼓作气,贴过去抬手钳住昆雄的左手腕,向下一压再提膝一撞,当啷一声,枪支落地。
紧接着一旋身接连使出肩肘撞击和侧身拐,把人打得腹腔一缩蜷身哇啦了一口,吐出胃里里所有的糖水。又趁势往前一旋身,抓带他的手腕向后一拧,再搂紧他的肩背掐紧他的喉咙,把整整高了自己大半个脑袋,肌肉块儿大了自己整一圈的壮汉别臂压背到自己身前,边使劲钳着他边用脚扒拉地上那把M23=突=击=步=枪,鞋尖往地上一搓勾住枪身上的背带,向上一甩,顺势就挂到自己的胳膊上。
两手一提握手肘一顶,再让昆雄直起上身,一手掐扼他的脖颈一手据起枪,转了个正脸面向不敢开枪的山兵同伙,林逆涛紧盯着他们,却向身后喊:
【尔扎,大门有埋伏,按我说的快带姜铎钻进排风道。】
尔扎都惹不动声色的向德彪挤了挤眼睛,德彪早就想跑了,见状立马不客气的再抬手腕子向前一拉扯,姜铎脱臼又正骨还没超过24小时的手肘,立马响起让人牙颤的咔咔声,顿时大汗淋漓。
极愤怒又极不甘愿的被拖出坡顶通道外,眼前的最后一幕就是林逆涛据着枪与人缠斗的背影被黢黑一点一点吞没掉,恐惧细针一样又一次扎进心底,浑身冰凉,姜铎忽然就跑不动了,仍由德彪怎么拉扯都不管用,双腿灌铅步幅越迈越小,最后竟支持不住身躯重量般弯下了腰,手撑膝盖闷声促喘。
突然啪!的一声,脸颊边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姜铎懵逼又惊醒后莫名抬头。
你争点气!他会跟上来的,你得相信他。
眼底无神的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奔过来的老虎牙,血腥味呛进鼻孔,他两只胳膊一条腿拢共有四处枪弹伤,三处新鲜的都没来得及处理,满身腥红,还得勉强抬高手教训自己,只是虚飘飘的一巴掌力道又轻又黏糊,还蹭自己一脸血。
目光立即清明,眼下真不是闹情绪的时候。这么想着,姜铎先扭头瞥了一眼通道口,再咬紧牙啐出一口血沫,重新抬腿奋力奔逃。
直到再听不见身后促喘的呼吸音和凌乱的脚步声,林逆涛才稍松一口气,瞪着前面。
身前不到20米,三束摇摇晃晃的手电光光源处,身着多功能服和军靴的老缅靠墙侧成突击队形,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且全部据枪。
观察脚印、负重和弹匣袋说明他们武器弹药充足。洞内光线昏暗,自己正逆着光阻拦在黢黑的缓坡上段,悄悄掂了掂手里突步的重量,比满弹时轻了不少,林逆涛不禁皱了皱眉。
先用缅语喊出一句:【扔电筒、扔枪。】索性再松开扣住昆雄咽喉的手指,用细长的枪管顶紧他的腰侧,威吓般的戳了一戳。
【你,手平举。】
身前的壮汉仰头笑了,角度怪异的看向自己,【举不起来啊,柴刀。】
林逆涛没理他,突然抽刀划破他腰间的多功能挂袋,往自己肩上一甩,又迅速上前一搂手,一手持刀压紧他的脖侧,一手持枪对着坡道下方的三人,再次威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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