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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雀——寒潭鸦(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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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铎也在蛮干,也掉进了浓黑不见底危机四伏的绝境里。
    因为自己。
    不对啊,按说这会儿你应该还在取保候审期间正被限制活动范围吧?怎么这么赶巧突然跑来救我?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我把胖成交到张程勉手里了,我现在是刑拘在逃。
    在逃?阿都木吓得张大嘴烟都掉了,语无伦次尽说废话:
    你取保没办成?你纸条里不是说会办取保出来么?那你现在怎么出来的?那老东西不是保证过一定能把你保出来么?他又骗你你还向着他。
    废矿废矿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尔扎都惹之后再也联系不上了。
    林逆涛心底焦灼又煎熬,无心搭理林都,只烦躁的用手捂紧前额,双目无神盯着手机发愣,半晌后,无意瞟见绿屏上显示有最近呼入号码的标签,和显示存储短信息已满的闪烁信封标签,不禁疑惑。
    有人一直在给自己早就弃用的号码发短信。
    自己的98款摩托罗拉中文数字手机,就能存储10条最新呼入号码和30条短信息。发文字信息还得到邮电局开通短信息通讯功能,还不能直接发送,而是向传呼台一样发到中继号码上再转给对方。
    放到这会儿来看简直破得可怜,可父亲出任务前刚刚送给自己的时候,也曾是价格昂贵到咋舌的潮流最新款,土大款才用得起,毕竟那会儿市面上的手机连中文输入功能都没有,自己一个屁大点中学生就能用上这个,着实让姜晓堂眼馋了好一阵。
    可打开短信息逐条翻看了一阵,林逆涛越看心口越疼得发闷,只沉默不语。
    手机话费是按月缴的,也就是说家里出事以后这手机最多撑到2001年1月份就该停机了,可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却是2001年9月份,发件人:姜叔叔,内容是:
    【林逆涛 我耳朵听不见了 如果你回来了千万别站在我后边喊我 你得走到我面前来 】
    时间再往前,有几条同样是姜叔叔发来的,内容重复
    【小涛 你在哪 】、 【小涛 别躲着我成不成 咱俩有事当面说 】【林逆涛 我真生气了啊 】
    再往前,就是家里出事的第二天,自己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的时候,被林都顺手藏起来的手机收到了2条短信息,发件人都是张阿姨,实际上却还是胆大包天的姜铎。
    【小涛 你干吗不接我电话 你不会后悔了吧 告诉你啊咱俩就没有后悔药吃 敢后悔我亲死你 记得删短信 】
    【小涛 一整天不接电话你几个意思 明天放学在你们班等着我 敢跑我就上你家堵你去 咱俩不说清楚后没后悔这事 我跟你没完 记得删短信 】
    言语是刻刀,凿磨人心。
    纵使从来不畏恐怖不惧赴死,但姜铎的短信息,林逆涛却不敢再去看第二次。
    他从不怀疑和姜铎之间的感情是重于灵魂的东西,但他和姜铎之间的信任却寡淡如冰。
    姜铎宁愿他身陷囹圄也要自己只身赴险,他也可以藏匿进浓黑世界狠心在姜铎心底死去八年。恐惧与深情并行滋长,含混到最后,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为对方多一点,还是为自己多一点。
    挣命破开封锢的泥土,却不为向阳,他和姜铎就是彼此追赶的荆棘,会紧紧缠绕,也会拉扯推攮。
    快到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闻言一愣,林逆涛收拢浮沉的心境,把手机重新放回布袋,看着前面树影间透出来的建筑物灯光。
    先停到树底下,我有事问你。
    林都照做的间歇,听见林逆涛随手撕下几张笔记本纸页。果然车才停稳,便有纸笔递到自己的面前。
    半山植物园行政楼,给我标个概览,就像原来那样尽量多回忆一些细节。最重要的,徐兴荣可能藏匿的地点和通道口得标清楚。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知道徐兴荣藏在哪?写写画画前先习惯性的掏衣兜,林都摸了半晌却啥也没摸着,才想起都让他哥收走了。
    见状林逆涛抽了一条口香糖捏到他鼻子底下,看着他寒凉的笑了笑:
    开车撞姜铎那主意是你出的吧?
    林都接过口香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头也不抬的往地图上标点,五个爪子并拢握笔,更像是握着饭勺,字迹丑得半点长进没有也就教他写字的林逆涛能勉强认出来,边嚼边说:
    你是要跟我算账啊?你俩才分开多大会儿他就敢明目张胆的把妹,没撞残他就不错了
    林逆涛眉头一皱抬手又扇他后脑勺,神情严肃。
    我是为了他么?我是为了你!你周围都是些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到点数么?敢在徐兴荣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得亏你命大!
    命,大。两个字,瞬间勒紧胸口。眼前忽然闪现浑身是伤的德彪被拖行在地上的一幕,林都握着笔的手一颤,心底一沉。
    这事儿不过刚发生还没两天,但不知为什么,回想起来脑海里却只有一些混沌、破碎又模糊的画面,除了偾张着往深红木地板上抠抓出几道血痕的手指,自己什么都记不真切。
    想到这,林都轻声嗫嚅一句,不是命大。再抬起头,把画好的纸递给林逆涛,看着他的眼睛说:害了一条人命帮我垫背。
    林逆涛伸手去接却什么也没说,车前仪表盘的暗灯照在一进一退捏纸页的手指上,满是腥红的脏污。林都和他一样拧一样倔,也都明白单薄的言语慰藉和开脱,不过是拿污布擦良心,越擦越脏。
    果然只沉默了一会儿,林都又开口说:
    不止徐兴荣,是赵虎容不下我擅作主张打草惊蛇,非要弄死一两个马仔灭他的心头火。边境上传过来的关于姜铎的大单,我觉得非常蹊跷,货源都收的这么窄了,不管是原料还是各种成色的货,行情涨了两倍都不止,源州境内却一家散货的大=麻=蛇=都没着急向姜铎动手。
    货源收了?林逆涛面露惊疑,老街回来以后自己虽然不能再用柴刀的身份打听消息,但也不至于闭耳塞听,怎么会连货源出了问题也没察觉。
    不是有一个月期限么?
    哪来的一个月?林都回答,又低头想了想:
    差不多就在你们打掉边境那几股链条之后,源州这条线上的掮客们就开始躲躲藏藏说没东西了,老拿地方军政府迫于压力禁烟禁毒、准备打仗之类的借口搪塞不出货,大老板要看见姜铎的脑袋才肯出货的传闻也是那会开始的。但你也知道,境外捏紧货源根本威胁不了赵虎和徐兴荣,他们早就没靠境外吃饭了。
    皱紧眉深沉的琢磨着,林逆涛边听林都说话边盯着地图在心里权衡:
    掮客不放货,我不可能收不到消息,你的情况准不准?是不给源州这边出货还是西南整条线都在收紧货源?
    林都眉头一挑:别地儿的情况我能上哪儿打听去?再说,你也明白我不过就是链条最末端的小虾米,肯定老板怎么跟我交代,我就怎么跟吃药的交代。
    听他说完,林逆涛皱眉沉思,是边境提前动手了?还是赵虎和徐兴荣的手笔?
    思考间,无意识的绷紧上身捏着纸页,突然咽喉下部针扎一样疼起来。紧接着,抑制不住的呛咳和回酸涌上来,咳咳两声,林逆涛赶紧抬手捂嘴,却捂了一手掌鲜血。
    林都吓了一跳扶住哆嗦着背极力忍耐的林逆涛,小声胡猜:
    你中毒啦?
    顺了半天气好容易才把刺痛感压下去,又摸出几片抑酸消炎、抗感染的药片硬吞进嘴里,林逆涛敲他的脑壳,小说看多了吧!再熟练的拿软纸擦嘴擦手,盯着眼前的建筑。
    这里是临潭郊外半山温泉酒店旁边的植物园最高处,就是几天前和姜铎一起高高兴兴约会的地方。只是那天中途出了意外,两人急匆匆就下山了,没能爬到风景最好的山顶建筑群。
    半山旅游开发实业集团,从表面上看和徐兴荣半点关联没有。但他手下的林都却能刷脸卡开车进景区,一路畅行无阻,制造混乱警告姜铎,再避开警方的缉捕路线走隐蔽山道扬长而去,让张程勉什么都没查着。
    同样是本事通天,是有人在帮徐兴荣这个窝点放=烟=雾=弹=。
    考虑到时间节点、事件地点,不得不让自己多往深处想了一想。
    所以与姜铎分别的那天早晨,自己就起了个大早赶到他和林都八年前联络消息的临潭县城东郊客运站附近,不费力就找到了林都留下的联系方式和一些只言片语,心里越发笃定。
    你查胖成查了多久?林都瞥了一眼被他哥揉成团扔进垃圾篓的血纸,忽然问道:
    林逆涛一回神,看向眼前的花臂青年,
    两年多。
    那不是已经把源州散货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了吗?林都小声惊疑,又忍不住自嘲:搞了半天,我拼死忙活这么些年,没准还没你查的清楚。
    林逆涛没接茬,只抬头盯着林都认真端详。
    眼前这个满脸无所谓却面色阴沉的青年,与八年前初见时木然又瘦弱可欺的模样太不一样了。自己原本想拉他出泥沼,最后反而推他进地狱,甚至八年不管不顾。想到这,林逆涛皱紧眉毛再抬手,揉着林都的脑壳又诚心说了一句:
    哥对不起你,能查到徐兴荣这条大=麻=蛇=费尽心机掩藏的地洞,已经很了不起了,阿娘要是活着肯定会恨我没照顾好你,肯定会心疼你。
    林都只听没反应,神情依旧晦暗不明。
    言语有时也脆弱无力。林逆涛自己很清楚,一场火烧掉他们回家的路,烧掉太多人的信念和坚持,只烧出一捧恶臭的灰,拌着毒品扬在源州的空气里。一路走来他林逆涛对不起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只能不逃不躲抵命向前。
    想到这,林逆涛攥紧拳头刺破手掌,抬眼看着车窗前深幽的灯火,山风吹动树影,忽明忽灭,他不禁抬手一指问林都
    像不像?
    什么?林都疑惑
    像不像剑潭厂那伙人逃跑前,被搅浑的烂泥潭。.
    第122章 争斗
    凌晨5点43分, 乌云翻滚, 大雨如期而至。
    近冬的雨夜空气冰冷,满是泥腥味, 源州公安局法制支队办公室,隔着走廊和敞开的房门依然能听见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的啪嗒嗒声。
    办公室的节能灯和桌前台灯一直亮着,余知检整夜未阖眼,雨声响起时他便抬头看了看门外幽黄的走廊, 空无一人, 再把注意力放到姜铎的办公桌前,埋头汇总梳理周箐、源鹤、临潭三地和丽州公安机关通报上来的搜查、突审情况。
    办公桌上姜铎没审完的案卷和补充侦查材料登记本被他整齐的叠放到桌角,只空置着自己的手机, 边整理资料边不时瞟上一眼。
    比起预定时间,已经晚了整整1个小时43分。他心底焦急,但面上不显, 因为没出问题才是大问题, 所以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连来电铃声都没响过第一秒他就立即按下接听键,急匆匆地问:
    熊忠被押解进周箐看守所了么?
    听筒那边短暂的一滞, 脱口而出:
    余知检你无耻!
    听见这个, 余知检反而稍松一口气, 又赶忙问:
    然, 你们起冲突了?兄弟们受伤了?钓出了哪些人?
    齐然当然知道他问的哪句才是重点, 恨得牙打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是信号发射塔能隔空传导怒火他余知检早就被烧死八百回了, 电话听筒里一时只有深沉的抽气声
    奋力憋了半天的气, 才有齐然愤懑的责难传过来:
    余知检!你还能更下作一点吗?连咱们李局你都敢拿来当试路的石子。幸亏这次总算把熊忠顺利押解到了周箐看守所,不然咱们整个局都得被你拖下水。
    人带过来就好办了余知检松一口气再低声嗤笑:连李局的路都敢拦,这伙人是真的狗急跳墙了。然,提走宋查猜的是不是也是他们?
    对面没回答。
    站在周箐县看守所前院行政办公楼前,电话另一端的齐然握着手机到耳侧,风夹雨吹到脸上,绵密冰凉,冻得裸露在外面的耳廓和手指通红。
    他先用凉到没知觉的潮湿手背揉了揉腥红的眼睛,抬头看着房檐铁丝网上滴滴答答的雨水,再转身瞟了一眼正在办理看守所入所移交登记手续的禁毒局侦查三处两名战友。
    这里是高墙内的周箐县看守所前院停车场,有两个持长=枪=的值班武警战士正披着雨衣站在院落中间,一前一后警戒伪装成普客内里却装置武器隔层、铁栅栏、防弹网的武装运兵车,等战友登记完毕,他们便会同侦查三处一齐押解车内的熊忠到重刑仓室。
    余知检交办他的几件事,就是要他命3000,件件催命。但他还是死皮赖脸的拖着李局办成了,想到这,齐然抬手用冰凉的指尖掐紧鼻梁骨醒醒神,整理好思路后回答。
    名单范围我列好了,已经和押解行动详情一起发送到加密网页里。整个行动的阻滞痈疖有四处,你记一下:
    一是在李局和我到省二监提人时,有逐级审批报告,有政法区和周箐县看守所接收人犯公函公章,手续合理合法,但监区交接处有人故意拖延时间,最后以超时为由推脱阻挠,李局那炮仗一样的爆脾气跑到人家监区长办公室发了一通火,才把人提出来。
    二是暂管的省城政法区看守所内监监舍有问题,熊忠在被暂管期间咱们三处一直有人陪同坐牢,那伙人没得逞,详情在已上传的简报里。
    三是侦查三处的押解车出了省城高速道口就被盯上了。我总共调集了四辆押解车,两明两暗,时间、路线、涂装都不一样,中途安排熊忠换过车,参与押解的都是我情报小组能力突出又可靠的同事,根据我们几个共同研判分析的结果,几辆押解车在城内总共路过23个治安监控卡口和11个交通监控卡口,从尾巴开始咬上各辆押解车的时间和地点来推算,最有可能暴露押解行踪的地方是永井区、观武区和清潭区。四是
    说到这,电话里没声了。齐然脸色一暗咬了咬牙,捏着拳继续道
    四是2号押解车原定计划是走省丽老路,到达百淮州境内便自行安排路线兜圈,直到我们进入周箐县2号车便折返省城。但今晨5时04分,2号车刚开出百淮州出城岔口进入702省道盘山路时,就因为躲避落石翻车了。驾驶员是我情报分析小组的甄城,车上还有两名协勤人员,2重伤1轻伤,现在在百淮州边防军区医院急救中心抢救。
    齐然汇报完,电话一时断了信号般沉寂,两头都只听得见对面深重的呼吸声,隐约还有同一片乌云底下密匝匝的雨水在拍击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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