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南孚(31)
傅忆微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多强烈,但并不代表被他盯着的人毫无反应。
周晏辰的眼神游移在电视屏幕和身下人的面容之间,被他看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原本有规律地揉肚子的动作也忍不住停下了,怕自己再揉下去,会直接摸进去做出些让傅忆微现在还无法接受的事。
可傅忆微眼神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强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喉结滚动,眼睛停在屏幕里飞速旋转的盾牌上,声音沙哑道:微微,你一直这么看我,会让我以为你是让我亲你。
傅忆微一愣,顿时被这句话惊得三魂归位,反射性地举起抱枕挡住脸,闷声有气无力地解释:我没有
嗯?周晏辰拍拍抱枕,打趣道,那微微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是太喜欢我了?
结果再一次的,他以为的玩笑话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反而惹得傅忆微开始沉默,干脆连回答都不想回答了。
半天没听见声音,周晏辰开始慌神:微微?
傅忆微埋头不说话。
我开个玩笑,周晏辰捏捏仓鼠耳朵,试探地道,你不喜欢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话音未落,底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反驳:谁说不喜欢了?!
周晏辰手一抖:你说什么?
没听清?
傅忆微一把把抱枕拿开,露出一张闷红的脸,眼睛里含着一丝恼怒,抬手去捂他的眼睛:我什么也没说!
周晏辰挣开他的手,直接忽略掉这句话,很兴奋地问:我听见了,微微刚才是不是在说喜欢我?
一时激动失言了,傅忆微顿时产生了一种想冲出家门脸朝下埋雪堆里冷静一下的冲动。
怎么会不经大脑就说出那句话?!是不是被西北风给吹傻了?
他真实想出去走一圈换换脑子。但他怕冷。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晏辰,非常严谨地道:不是,是你听错了。
可你的脸还红着呢。
周晏辰明智地选择不去反驳,反正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胜利的曙光在眼前时隐时现,周晏辰心满意足地俯身亲了亲傅忆微的脸:听错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第49章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三天悄没声儿的就没了,还没回过神,就又该上课了。
傅忆微心里万般不情愿,下楼的时候一步一顿,搂着书包蔫蔫地嘀咕:这雪怎么不能多下几天呢?
再多两天就行,他还没睡够呢。
周晏辰跟他并排走,兴许是学霸与生俱来的淡定气质,脸上没有丝毫不忿,对这种人来说,学校和家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换个地方学习而已。不过心里的遗憾还是有一点的,因为上学的话,就没法儿毫无顾忌地抱傅忆微了。这损失可大了去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周晏辰附和着他说:是啊,为什么时间不能再久一点呢?
俩人丧了一路,骑车走在已经清理干净的大路上,想起前几天刚放假的时候路面上那壮观的景象,心里更加惆怅了。
大约这是学生的共性,上学上久了,每时每刻都盼着放假,算着想着距离假期还有多长时间,平时停个电,突发点意外,造成停课,能兴奋得一层三尺高。快乐的途径可谓十分单纯。
可在假期内的时间往往过得太快,这种单纯的快乐还没享受够就要再次回到学校,等候未知的忙碌紧凑的明天,心理落差可以说是非常大了。
可是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是高三生,即将高考的人没有拒绝上课的资格,更不配拥有自由。
复课第一天,校园里只清理出几条主干道供人行走,其他地方仍然覆盖有厚厚的雪层,一脚踏进去,鞋就看不见了。
也因为这个,高一高二的学生暂时还没有返校,时间待定,整个校园内只有高三这边一栋楼有动静,端得是十分凄惨。
傅忆微直到走到教室都没缓过来劲儿,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应该躺到床上而不是坐在冷板凳上,从温暖的床铺挪到冰冷的课桌椅,他拉着脸掏出书本,借学习来排解心中的郁结。
周晏辰见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安慰道:好啦,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在家也是做试卷,在这里写也一样。
傅忆微恨恨地在选择题括号里写下一个B,差点把纸给戳破,嘴里嚼着棒棒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傅忆微点点桌子:在家我可以躺着写,在学校只能好好坐着,不舒服。
周晏辰:
傅忆微苦大仇深地盯着一道函数题,眼神看起来像是要把试卷给活撕了,周晏辰想了想,小声道:要不你靠着我?
傅忆微:嗯?
不是坐着不舒服嘛,周晏辰把凳子往旁边挪了点,搭上他的肩膀,让他歪向自己,问,靠着会不会舒服一点?
傅忆微被周晏辰强行按在肩膀上,姿势有点别扭,算不上舒服,然而这个举动本身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安慰感,他倚靠着周晏辰的肩,感觉刚才的委屈和郁闷消了大半,心境逐渐变得舒缓。
于是他一时半会儿没有脱离的打算,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最终在周晏辰指出试卷上的错误时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由于天气原因,幼儿园和小学并没有复课,很多老师需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所以他们这一天几乎都是自习课,只有班主任进班看了一次,没十分钟就走掉了,跟教室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据出去上厕所的同学回来描述,班主任出去以后连办公室都没进,直接就溜了。
应该是回家照顾孩子去了。那位侦查员同学如是说。
过来看看我们有没有缺课的,结果自己先跑了,服气。老师不在,教室里比较热闹,刘彦跟傅忆微后面的女生换了个座位,跑过来跟他聊天,听见那位同学的话以后,一时十分感慨。
傅忆微已经看淡了:毕竟你是学生他是老师,不一样。
刘彦:我要平等。
傅忆微甩给他一张卷子:先把作业写完再跟我聊平等。
刘彦把试卷扒拉下来,哀嚎道:微微你变了,你不爱我了,说好的要一生一起走谁爱学习谁是狗呢?你怎么背叛我进入学霸队伍了?
还丢给我一张试卷!刘彦义愤填膺,这是人干事吗?我自己的试卷都没写呢,你还把你的给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傅忆微反手把试卷夺回来,赠他一个暴栗:第一,谁跟你说好的?第二,我什么时候爱过你?第三,作业没写完就赶快回去补,在这儿扯什么犊子?不怕班主任明天想起来抽查啊?
刘彦捂着头顶并不存在的包,十分委屈:我就差一张了,过来喘口气儿都不行吗?
不行,傅忆微铁面无私地道,你在这儿打扰我考A大了,快滚回去学习。
可能是他说话的表情过于正经,反而起了反作用,让人生生从如此严肃的话题中找出了开玩笑的意味。
话说出来以后,连周晏辰都忍不住侧目。
刘彦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A大?
傅忆微扬扬下巴:昂。
这理想可真远大,刘彦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道,兄弟加油!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看出刘彦是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傅忆微很严肃地纠正他的用词:不是希望,是一定。
这是玩真的?
无外乎他会惊讶,实在是A大作为全国排名前几的高等学府,地位太高,且是出了名的要求严格,招收的学生都是一等一的优秀,他们学校每年撑死了也就十几个能考得上的,凤毛麟角。按傅忆微现在这个成绩,够呛能上。
刘彦惊了,表情看起来仿佛马上要扶着傅忆微的肩膀疯狂摇晃了,他抓狂道:那可是A大啊朋友!全校前五十都不一定能进的去,你清醒一点OK?
最后那两个字母蕴涵了中式英文口音的丰富内涵,同时又糅合了家乡口音的精髓,过于辣耳,被傅忆微选择性地忽略掉。
傅忆微点头承认:认真的啊,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开过玩笑?
刘彦:
看起来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傅忆微耸耸肩,爱信不信。
他转回前面,一直沉默旁观的周晏辰却突然凑过来,低声说:微微,你想考A大?
傅忆微承认:对呀,A大那么好,谁不想进去。
所有人都不清楚,他从上高中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考A大。刚开始的时候,着实为了理想认真拼搏了许久,奈何硬件条件始终达不到,经过两年的蹉跎,眼看着自己与A大的距离越来越远,几乎都快要放弃了。可现在他的成绩在周晏辰的帮助下一次比一次进步大,甚至能突破前二百名,他就忍不住又把梦想拾了起来,在自己心里想:万一呢?还有一百来天的时间,照这个进步速度,只要自己努力拼一把,说不定就能够上A大。
不过他也知道那个说不定的可能性有多大,因此心态放得比较平,属于那种,拼尽全力,能考得上最好,考不上的话也不会气馁,大不了挑个周边的大学,考研考进A大也不错。
自己的水平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所以刘彦刚才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周晏辰也那么说的话,他也不会多惊讶。
不对。
傅忆微扣了扣桌子,这个动作表明他现在有些紧张。
他推翻之前自己说的内心不会产生波动的话,忐忑地想,如果周晏辰也那么觉得的话,他虽然不会感到意外,但还是会有一点难过的。
因为他现在潜意识里已经把周晏辰当成很亲近很亲近的人了,自己的梦想被这样的人否定的话,心里一定不会好过。
好在周晏辰并没有让他失望,也没有给他难过的机会,他预想中的惨烈场面没来得及出现,紧张得直冒汗的手就被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干燥温暖的手给包裹住了。
转眼一看,周晏辰正在用鼓励的眼神望着自己,似乎马上就要说出长篇大论来劝慰。
傅忆微故作轻松地开朗道: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水平离A大还差几个档次,没事儿,我能承受得住。
谁知周晏辰却摇摇头:我不是要安慰你。
傅忆微错愕:那你想要说什么?
周晏辰两只手齐上阵,将他的手牢牢锁在掌心,眼神温柔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声音也脱离平日的玩笑味道,十分严肃认真地说:
我是想说,我可以陪你一起。
以你现在的成绩,要上A大的确有点困难,但是不用怕,我们还有时间,周晏辰指指黑板旁边的倒计时,整整一百多天呢,足够了。
傅忆微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可是,周晏辰堵住他的嘴,鉴于这是在班里,没用平时的方式,而是采取了比较原始的方法,用食指按住,不让他出声,自己继续道,微微那么聪明,一学期的进步足可以抵上别人一年的成果了,按照这个速度,A大根本不是问题。
他用指尖代替嘴唇亲亲傅忆微的唇,语速缓慢而坚定:微微,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傅忆微的内心被这段话挑起了火,原本的迟疑在接触过他的眼神之后全部变成了坚决。要相信自己。
你很棒。
熊熊斗志在胸腔内燃烧。他直视周晏辰的眼睛,嘴巴开合,一个字从心底里震出来,掷地有声:
好。
我相信你。
第50章
确定了目标,自然就要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傅忆微在之前的学习计划上又加了一倍的量,苛求自己每一天必须完成任务,不做完不许睡觉。开头几天因为保持打鸡血的状态,全部做完还有空再写一些其他的,每天保持不到六个小时的睡眠,还振奋得不像样。
不过人体的承受能力终究有限,这种亢奋状态持续了有一个多星期,他就渐渐又变回了那种机械式完成任务的模式,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倒头就睡,不再给自己找什么额外的负担。
机械归机械,只要能学得进去就行。
这种模式成果很好,能让他对知识的掌握更加牢固,成绩稳步上升,但同时对身体消耗也很大,每天睡眠不足导致他的脸色在起床后总会苍白一阵。
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每天清晨脸上挂着的黑眼圈和毫无血色的嘴唇看得周晏辰简直心惊胆战,生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累出病来,周末的时候变着法儿地做一些补身体的汤,两个人一起吃。
他们两个单独住,彼此的家人总会寻机来看,一来二去的,就对这两个孩子都熟悉了。
对于傅忆微的身体,周晏辰的爷爷也出了份力,教周晏辰做一些药膳,开一些滋补的药,时不时还会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
傅忆微挺喜欢这个顽固的爷爷,周爷爷对这个小朋友也很喜欢,俩人一见如故,不知不觉竟成了忘年交,周爷爷还在傅忆微面前控诉周晏辰心里只有学习没有爷爷,跟他那个大学教授爸爸一模一样:平时放假也不知道回来看我。
傅忆微安慰他:平时学习比较忙嘛,假期时间也不够,等寒假他应该就会待在您身边了。
周爷爷胡子一翘:最好是这样。
章琳偶尔也会带东西过来,吃穿用度各方面都有,自己送的和傅远恒送的放在一处,有时候还会亲自下厨,给这两个高考生补充营养。
由于傅忆微的缘故,章琳对周晏辰观感不错,觉得这孩子听话懂事,挺招人喜欢,所以每次来的时候带零食都是双份,还拜托周晏辰好好照顾他们家微微。
他爸爸工作很忙,我呢,又不太好一直跟着他,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肯定很孤单。章琳在厨房洗菜的时候跟周晏辰聊天,葱白十指在水里横躺的青菜间穿行,指尖的红与池底的绿相得益彰,仿佛九天上的仙女下了凡间,心甘情愿地沾了一身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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