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GL)——太阳菌(85)
满目惶然。
云气起,化作白龙直冲入离恨天,她未来过离恨天,几乎是凭着那感觉寻到了朱陵断台。
行如疾电,如一片雪风飘过。
在那朱陵断台中央,被重重包围,在那些姿容威武的修士间,她要找的人如此羸弱。
她唤道:阿蛮!
直扑而下,白龙的身躯绕着顾浮游,云气消散,还回人形,她半跪着抱住这将倒的人:我来了。
我带你离开这里。
怀里的人不应她。
她扶起顾浮游的脸,顾浮游七窍血流如柱。她不知如何是好:阿蛮。
朝后慌忙叫道:东离!
帝浚带着人直闯进来,东离分开人群,赶过来,半跪下来,牵过顾浮游的手,一掀开衣袖,看到顾浮游苍白的腕上,根根经脉血红,几乎要凸出肌肤来。
东离动作一顿。
钟靡初唤:阿蛮。企图叫醒她来,却察觉得怀里的人生息已绝,那双眸子没有焦点,灰扑扑的,空洞的望着远方。
她回头看向东离,眼中含着泪光:你救她。语带哽咽,无助若此。
东离喉中哽塞,哑声道:靡初,她已经
你救她,你救她。
东离不曾见过钟靡初这般模样,这般声气。
钟靡初是真的没了一点办法,这样恳求着,祈希着一丝希望。深深的无力,让她掉进绝望的深渊。
东离说不出话来,不忍心直言顾浮游回天乏术,神仙难救。
东离不明白,怎会如此,顾浮游身体中有麒麟髓,只要苍天未收回,灵性未绝,顾浮游不死,麒麟髓便取之不尽。
四仙宗怎会让她死。
东离环视在场的人,众人一脸骇异,甚至气愤,那是在他们进来之前便在,显然不是对龙族闯入朱陵断台而有的。
东离目光移回到钟靡初身上,突见钟靡初衣衫之上冒起白烟,一股异香扑鼻,她猛地看向顾浮游。顾浮游身体正在溃烂,化作血水,手腕上的皮肤已经开始,面目也正被瓦解。
东离捂住嘴,骇异难言,眼角浸出泪花,好半晌才能出声,叫道:靡初,快放开她!
钟靡初发现了,她抚住顾浮游脸颊,触手却是一股粘腻,而后便是掌心传来的刺痛。
抬开手掌,手内一片鲜红,顾浮游的脸也一片血红,好似脸色的皮肤被揭掉了。
顾浮游整个人在她怀中融化,化成血水。
钟靡初怔怔望着,眼圈发红,爬出血丝,许久眨了眨眼。她仍是抱着,不曾撒手,却也不知该做什么,世间万般法,竟无一法可行。
靡初,放开她。
帝浚不在意顾浮游生死,倒不如说她死了更为便宜,钟靡初的契约立时解开,也不必担心麒麟髓会落入四仙宗手中。
他见顾浮游的整个身躯化作毒血,朝一侧抬了抬下巴,示意属下将钟靡初拉开。
属下走到钟靡初身畔,唤道:殿下。
钟靡初不应,反倒将顾浮游抱入怀里,徒然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化去,肉成血水,连带的骨架无存,一点点,一点点从怀中流逝,她一些儿也留不住。
这个过程也不过是盏茶功夫罢了。
她手上握住的是顾浮游一双手,最后也化成污血,从指缝间流走。
钟靡初一双手掌沾满污血,污血腐蚀,吞噬皮肉。
她支撑不住,往前倾倒,双手撑在血泊里,望着那血泊,暗红的血液流向四方,谁能想到这曾是一个明眸盼兮,巧笑倩兮的姑娘。
钟靡初眼泪滴到血泊中,痛苦的呻/吟:师尊,娘亲,连你嗯你也不要我了。
钟靡初抓着心口,蜷起身子,似呜咽,又似要呕吐。
帝浚在那方与四仙宗对峙,对于他们痛失灵宝而幸灾乐祸,朗笑道:左宗主,今日这朱陵断台上好热闹啊,不知是宗主寿诞,还是晋升至大乘,才邀人庆贺,怎的我龙族未收到请帖。
左太岁面色不佳:陛下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今日齐聚此地,为着什么陛下不知?陛下也是为此物而来罢。可惜了,我们过活千年,被一个女娃娃算计了。
帝浚道:你们为着麒麟髓,本王可不是为了这东西而来。本王,来看热闹。
左青锋皱眉道:你!
左太岁拦了他一把:既然陛下不是为了麒麟髓而来,自然也不会插手了。
左太岁朝杜判示意,杜判领着几名手下往那摊血水走去。
钟靡初道:不要过来。
这行人脚步不停,不要两步之遥。
钟靡初猛然抬起头来,声音冷厉:滚开!
金眸成梭,鹰视狼顾。
离得最近的杜判感觉得体内一阵异样,说不出的压抑。
接连几声惨叫,众人循声望去,殿内修为较低之人,身体爆开,鲜血从体内喷出,犹如扎破了血袋子,鲜血一瞬涌出,如红莲绽放,模样凄艳又可怖。
左太岁猛然站起身来,沉声道:陛下,你纵容同族在我断台上恃强行凶,可是要同我人族宣战!四宗同在,他一句话,将另三宗拖下水来。
帝浚不以为意:本王孙女,堂堂龙族殿下,在南洲之上被人追杀,伤重垂死,是谁所为,宗主心中有数,龙族一向有仇报仇,这点怨,你总得让她发泄发泄,不然,会憋坏了她。
帝浚皮笑肉不笑:龙族除了本王,可就这么一条白龙了,憋坏了她,你就等着整个龙族,没事找事罢。
钟靡初化作龙身,盘曲在断台之上,獠牙森森,痛声长啸不绝。
与此同时,天际雷云滚滚,轰隆隆声响。
紫电抽动,有落雷之象。
她要度雷劫了!
怎可能,她才金丹中期,哪有越阶的道理!
她用了麒麟髓!
众人了然之际,又惋惜非常,左家心中又悄然松了口气,好是早做准备,留存了些许麒麟髓!
众人心思纷纷。白龙却不理雷劫,朝左太岁咆哮着杀来。
帝浚见状,恼道:嘿,被仇恨蒙了心眼的东西,找死么!
第105章 番外二
乌云层白光一闪, 霹雳直射到朱陵断台, 即便只是金丹晋元婴的雷劫, 众人也不敢小觑, 劫雷这东西,修道之人是能少沾就少沾。
各仙宗的人纷纷退避。
白龙被一道雷霆正中脊背,摔在断台上。先前被火云蛟撕咬,抓下的鳞片尚未长回,腕粗的雷霆的分散, 细小的雷霆在龙身上抽动, 将那无鳞之处才长好的新肉鞭出血来。
龙爪撑在玉石台上, 尖利的指尖将那金色的祥云抓出痕迹来, 白龙突然昂首, 朝天厉啸。
龙吟之声凄厉,却被又一道雷声盖过,另一道劫雷劈在白龙尾部, 雷霆如利剑, 即便白龙后爪满覆鳞片, 也被劈出一道焦痕,焦痕正中血肉外翻,龙血流淌。
白龙痛吟不止, 金瞳泛红,呈现诡异的橙色,她已到阶前,龙爪按在台阶上, 寒冰蔓延,她向坐在宗主之位上的左太岁缓缓逼近,犹如野兽试探着向猎物走来。
左岳之和左青锋仍旧一左一右在台阶之上站着,左太岁泰然坐在宗主位上。
一道雷霆落下,击在白龙身上分散,好似一张电网将她笼住,要将她压在地上。
白龙嘶啸,猛然撑起,电流四散。左岳之和左青锋同时出手,将电流拦下。
便在此刻,白龙暴起,遽然咬向左太岁,獠牙张开,理智迷失,唯余兽之本能。
左太岁尚未起身,右手微抬,手指一点。白龙身上便似压了一座大山下来,轰然倒在台阶上,台阶都给炸出了裂痕来。
白龙挣扎着要起来,啸声越发暴躁尖利。
左太岁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帝浚,将手撤回。
白龙起身,再次冲上来。
左岳之兄弟俩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左岳之袖中红线疾射而出,犹如蛛网,将白龙浑身缠住,左青锋取出悍刀,刀柄一转,反握悍刀,用着刀背对着白龙全力一击,将她打下台阶。
帝浚烦躁的捏着下巴那一点胡须。一旁属下道:陛下,再下去,殿下怕是。
帝君冷声道:本王不瞎!
东离阻拦不了钟靡初,也斗不过左岳之等人,唯有求助帝浚,说道:陛下,她的伤还未好,现在她还有雷劫,再不阻止,由她折腾下去,伤上加伤,便是救回来,恐有暗疾难愈。
帝浚沉沉吁出一口气,他哪里看不出。
他看出的更多。
他还看出这丫头伤痛欲绝,生了求死之心。
真是没用,多大些事,要死要活!
帝浚恼的又吁出一口气,沉吟思忖,这丫头不喜欢龙族,师门已灭,又要死要活,大不妙。
拦得住别人伤她,拦不住她自己寻死。
得想个法子才好。
思来想去,那厢白龙已经爬起来,鲜血从嘴角边落下,流淌不绝。
天上蕴育着下一道雷霆,白光将云层照亮。
白龙恼恨不已,雷霆落下,她冲着雷霆而起,咆哮着正面迎上。
龙吟与雷霆声交织,白龙冲破雷霆,自身却也跌落下来。
云雾散去,钟靡初无意识间换回人身,一袭白衣快成了红衣,只余下些微净白之地,也如那雪白的花迅速凋零。
帝浚足尖一点,飞上前去,将她接住。
雷劫渡完,天空之上雷云散去,再现晴空。
帝浚垂头看着钟靡初。钟靡初下巴颏上全是血,两只耳朵内也淌出血来,睁着眼,目光涣散。
帝浚也不知是她伤重,还是被劫雷劈傻了。
帝浚颠了颠她,将她抱入怀中,嫌弃道:没脑子。
转身便朝朱陵断台外走去。
左太岁忽然起身,麒麟髓毁,朱陵断台上又上演了这么出闹剧,众人心情不太美妙:陛下这便走了?
帝浚回头睨他,问道:怎么着,宗主要留我喝茶?
左太岁站起身,步下台阶,抬了抬手:陛下看看这四周。
谁渡劫不是这般。
左太岁背着双手,望着帝浚没有说话。
帝浚做恍然大悟样,说道:哦,本王明白了,诸位是想要恭贺本王孙女修为晋升是不是,夸奖之词就不必了,本王这孙女现在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谢礼本王可以代她收下。
碧落宗的人冷笑一声:陛下何必装糊涂,即便你贵为四海龙主,但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若是谁都如她这般来宗门圣地一番撒野,再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宗门威严何在,如何御下,如何立威。
帝浚目光猛然挪到这人脸上来,觑起一双眼,凝声道:她不是谁,她是龙族的殿下,未来的四海龙主。
既然你们要明白,本王索性与你们说明白。天色忽然间暗了下来,帝浚的身躯恍惚越来越高,众人似仰望着一座高山,那声音隆隆,震耳欲聋:你们什么心思,本王清楚。五洲四海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你的地方多了,必然有人的地方少了。龙族的地界万万年未变,可不是怕了谁,龟缩地界内不出,才守得地盘完整。你们有人想要拓宽版图啦,好啊,好得很,龙族的人也想松松筋骨,四洲一起来又如何?不说今日麒麟髓毁了,麒麟髓未毁,就真当你们能踏平了天下。想想中洲上的丹穴山,全山之首可还俯视着众山呢,那青鸾族的崽子听得这劳什子麒麟髓的事,只怕比龙族更为兴奋了。
本王不喜你们这般藏着掖着,弯弯绕绕,要明白,那便是天底下,五洲四海,都热热闹闹的来会一会!
碧落宗的人脸色微变,哑了声。帝浚的话无异于宣战,一个龙族,四宗不是对付不了,怕就怕这青鸾族与龙族摒弃前嫌,同仇敌忾。两方势力大战,不论结果如何,必是生灵涂炭,仙道陨落,终成修仙界之殇。
是以,碧落宗这人贵为长老,却也不敢接话。
遣云宗的人从来时一直默默无言,忽然走了出来,欠身行过一礼,温声道:陛下,息怒。
别宗来的人都是长老,唯独遣云宗来的是一宗之主,年华。
帝浚冷哼一声。
族间大战一起,必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寰宇间灵脉受损,修复不知要上多少年,陛下贵为一族之长,自当不愿见着此等结果。我等亦是不愿见着此番结果。
帝浚冷嘲热讽:不愿?我瞧着南洲上虚灵宗闹的挺热闹。
年华回头看了一眼左太岁,笑了笑:各人自扫门前雪。遣云宗只管得住一个北洲,北洲愿天下太平。
帝浚道:原来四洲间也非是铁板一块。
年华不接他的话,只说:想必那位长老也不是挑衅陛下威严,更不为宣战,只是不论去往何处,做客人有做客人的礼数,并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做法。
帝浚嗤笑一声,却点头,口里说着:说得极是。他朝一旁抬抬下巴,手下送上一个锦盒,打开来,乃是东海灵珠。
说珍贵,对小门小派自是珍贵,对四仙宗来说,不痛不痒。
帝浚道:龙族登门礼,庆贺诸位觅得珍宝。
告辞!帝浚抱着钟靡初,带着一队人扬长而去,声音朗朗,自远处传来:各位若要到蓬莱宫拜访,本王欢迎,不必带礼,东海不缺这点东西!
左太岁冷着脸看那灵珠,灵珠光辉多绚烂,便有多刺痛他的眼。
庆贺觅得珍宝?真是莫大讽刺,这珍宝如今就是一滩烂血。
连一滩烂血都算不上。顾浮游所化的毒血与龙血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已经结痂,又有雷霆纷纷,早将那劈成一团焦黑。
但另有人在,还要调查顾浮游死去之谜,安抚其余三宗的人,左太岁无法发怒,只能强忍怒意,冷声道:收起来。
帝浚带着钟靡初出三十三重天后,钟靡初便彻底昏死过去。一路上不曾醒来,直至回来蓬莱宫。
这日东离为她换药时,钟靡初似从梦中惊醒,如溺水的人,慌乱抓住跟前的手,似抓住浮木。
她如受了惊的幼兽,眸子濡湿,定不下来。
东离安抚她。她说道:东离,东离,我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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