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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明说:“你没家。”
他笑笑:“这不就得了,我都这样了,难不成还会笑话你?”
郁明也笑了一下,这是个勉强算清秀的男孩儿,不健壮也没啥天赋,但他可靠。
郁明家位于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层,面积比陈荏的继父家略大,二室一厅,多一个大约十平米小房间,那是属于郁明的。
家中几乎没有新东西,客厅里还摆放着那种老式的大屁股电视,是郁明爸爸打发时间的主要方式。
郁爸爸有慢性肺阻塞,这种病病程很长,患者的生存期也不好说,如果治疗得当,能维持一二十年,但工作就别想了。所以郁明家多年来全靠他妈妈一人挣钱,也过得艰难。
郁明妈妈知道陈荏要来,早上五点就跑去买菜了,鸡鸭鱼虾拎了一大摞回来,还给陈荏在菜场边上的小店里买了一身衣服,东西不贵重,但是情谊很深。
陈荏又惊讶又惭愧,说:“阿姨您别这么客气,我这都上你家白吃白喝来了,干嘛还为我破费?”
郁妈妈笑着说:“你照顾我家明明这么久了,应该的!我家孩子笨,给你添麻烦了!”
郁明当然不笨,能考上市重点高中十一中的在智商上都没问题,他只是不突出。
陈荏还要推辞,见郁明在边上对他猛使眼色,赶紧收下衣服道谢,郁妈妈很满意,到厨房择菜去。
等她走了,陈荏小声对郁明说:“咱俩身形差不多,这衣服留着给你穿多好。”
郁明摇头:“你千千万万得收,我妈挺敏感的,你不能让她觉得你见外了,她会难受。”
陈荏点头。
郁妈妈倔强好强,靠着摆小吃摊一个人扛起一家的生计,天不亮就出摊,夜深了才收摊,四十来岁却已经风霜满面。
因为家里穷,她自尊心又强,所以从小对郁明管教严厉,连到小朋友家吃一顿饭都不让,郁明被她管出一点毛病来,多亏这两年跟着陈荏混,性格比以前好多了。
郁明推开阳台门说:“荏儿,来见见我爸。”
郁爸爸在阳台上晒太阳,满面病容,已经瘦得皮包骨,鼻下挂着氧气管。
慢阻肺患者呼吸困难、胸闷气短,生活是很煎熬的,就好像人不带氧气瓶却硬要爬珠峰,也是很煎熬的。
陈荏说:“伯伯好。”
郁爸爸笑,声音很低哑:“来了啊。”
陈荏说:“哎。”
最后他和郁明回到小房间,将门锁上。
因为是顶层,小房间有个违章搭建的小阁楼,从阁楼爬出去,能够到这栋居民楼的屋顶。两人上了屋顶,坐了会儿,开始往外掏烟。
两人在宿舍也做过这事儿,反锁房门推开窗户偷偷抽烟什么的,很多高中男生都会偶尔来一支,毕竟读书很苦,排遣的方式又不多。
陈荏抽烟的样子相当颓废,肩膀塌着,脸低垂,额发遮在眼睛上,细白的指间夹着烟,只让它默默地阴燃,很长时间才会去吸一口。
郁明问:“你考得不好吗?”
陈荏摇头。
“那你有什么心事?”
陈荏撩起眼皮:“看出来了?”
“嗯。”郁明说,“主要你不瞒我,是不是跟林雁行有关?”
陈荏笑,吸了一口,对着多云的天空缓缓吐出白雾:“这都能看出来,我还真是不瞒你了。”
“你俩怎么了?”
陈荏说:“我可能跟林雁行走得太近了,林家小徐总和管老师都提醒我离他远点儿。”
郁明说:“你俩一直挺近啊。”
“太近了……”陈荏低语,“近到……都变了。”
郁明忽然就明白了“变了”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他和陈荏心意相通,远甚于林雁行。
陈荏说:“管老师说我和他是不对等的,彼此家庭地位太悬殊了,不是同一个圈里的人,往后当不成朋友,也不可能当……他让我别想着攀高枝儿,以免掉下来摔死。”
郁明愣住:“管老师会说这种话?”
陈荏弹烟灰:“管老师是为我好,林雁行现在是见识浅,等到他高中一毕业上了大学,估计眼里也就没我了。”
郁明说:“可……可是……”
“咱俩都知道他是对的。”陈荏将额发撩上去,露出雪白光洁的额头,发丝复又垂下,“林雁行要不是凑巧跟我同桌,你觉得他这高中三年会和搭理咱们吗?”
“不会的。”他自问自答,“他是云端美人,我是地上的猴子。”
郁明静默良久,把烟掐了说:“不对。”
“哪儿不对?”陈荏问。
郁明郑重地说:“林雁行怎样我不管,你不是猴子,你对我而言也是高枝儿!”
陈荏迟疑地望向他。
郁明说:“你知道你多聪明吗?老师在黑板上讲习题,我还糊里糊涂的,你已经全弄明白了;那么大段的古文你说背就背,多刁钻的思考题你都能推出几个步骤来,你做英语理解甚至都不用看文章,光看那几个选项就能对个八九不离十。全年级七八百号人,你能进前五十,你不是高枝儿谁是高枝儿?”
陈荏扑哧一笑:“傻子,我说的是成绩吗?”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郁明说,“另外你多好看,咱们班女生都说你跟林雁行比也差不到哪儿去,江淑惠还说你才貌双全又体贴又能干,要不是她有谢鹏了,估计就跟你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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