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之后(重生)——吾九殿(3)
这份命运线看起来十分有用。
按照正常的思路,得知未来发生了什么,自然可以避过。
但祝迟没有忘记,这是来自魔鬼的赠礼。
就像命运线中没有说明,普尔兰取消死刑的传令被拦截一样,很多事情它都刻意地模糊了真正的原因:刺杀的人都是什么身份?是由谁指派?所有关键的信息都被隐去甚至被刻意误导了。
这是一份典型的魔鬼的礼物。
如果祝迟真的依赖于这份命运线,那么他就是头号蠢货。
危机还没有过去,救下了白金汉公爵之后,他必须立刻搞清楚究竟谁是他的敌人,几天后的那场刺杀又是从哪里来?
陛下,公爵大人
内廷总管欲言又止。
从王宫中赶来默恩的时候,内廷总管以为这只是国王又一次任意施为。抵达城堡看到高高的断头台时,内廷总管魂都要吓飞了。要不是国王一路急赶而来,现在就可以为白金汉公爵举行葬礼了。
原来陛下竟料到了有人胆敢拦截传令。
内廷总管不由得升起了一点儿希望,觉得陛下似乎不是完全胡来。但眼下,国王一句干脆利落的不见瞬间又让他发觉其实国王一如既往,丝毫不讲道理。
祝迟的确不想见白金汉公爵。
一来,他终止了死刑不假,但普尔兰下令处死自己叔叔也是真的。叔侄之间的关系其实还十分尴尬。二来,祝迟还没有想好以什么态度面对自己这位名义上最亲近的叔父,特别对方的确对他忠诚不二。
祝迟不是没有过亲人,但是那些亲人大多是盼望着他早点儿死。
他会与魔鬼做交易,也有他们一份功劳他们越想要他去死,他就越要活着。
内廷总管苦着脸,站着没有动。
总管先生,您聋了?
祝迟抬起头,冰蓝眼眸不带笑意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总管先生。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需要内廷总管脸色更苦了,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不要再为难您可怜的总管先生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久经沙场的强硬。内廷总管背后出现了白金汉公爵的身影,他依旧穿着早上行刑时的漆黑长袍,雪白的头发垂在肩膀上。作为一名老人来说,他的苍蓝的眼睛过分清明锋利。
不难理解普尔兰为什么那么排斥自己这位唯一的叔父,他看起来格外严厉。
祝迟合上书,与站在门口的老人对视。
夹在两人中间的内廷总管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陛下。
白金汉公爵没有移开视线。
祝迟挥手让内廷总管退下,算是默许了白金汉公爵的觐见。
公爵走进燃着温暖壁炉的房间中,他在距离国王稍远的地方坐下,避免将身上未散的寒气带给国王。
祝迟注意到白金汉公爵的气色不是很好。
他毕竟已经是位上岁数的老人了,又被关押在臭名昭著的默恩塔长达一个月,其中普尔兰一次也没来看过他。不论身为国王还是侄子,这都过于无情。
沃尔特滚出默恩了?
祝迟低下头,打开书,没有看老公爵。
沃尔特伯爵是切特斯敏红衣大主教的侄子,红衣主教在上个月就已经试图说服教皇将您开出圣教。白金汉公爵回答,激怒教皇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好极了。祝迟说,刚好可以没收神职人员的财产土地来凑够两万磅的赎金。
公爵沉默了。
祝迟终于抬头注视他。壁炉的火照在他的脸上,提到被俘虏的儿子,这位老人看起来似乎更加苍老了。
陛下,我可以担保,约翰他绝对忠诚于您。
老公爵回答。
祝迟啪地一声合上了厚重的书。
老公爵静默地注视着他,那不仅仅是臣子注视国王,更是老人注视后辈。
他忽然暴躁起来。
那您呢?
冰冷的口吻,他以一种尖锐的口气提问。
您忠诚于我吗?
是的。
年迈的老公爵站起身,在少年国王面前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宣誓效忠的骑士礼。
我永远忠诚于您。
壁炉中的火噼啪作响,空气中隆冬的寒气与火堆的暖气混杂在一起。祝迟按在书页上的手有些用力。
老公爵站起来,俯身拥抱僵直着坐在椅上的侄子。他给了少年国王一个本该由父亲给予的祝福之吻。
抱歉。
祝迟轻声说,为那拥有他所有没有的关爱却不知珍惜的普尔兰。
王会保佑您的。
老公爵低声说,他口中的先王是普尔兰的父亲,英年早逝的威廉三世。
祝迟生疏地张开手,拥抱了这位老人。
不论是祝迟还是白金汉公爵,都不是习惯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象征和解的拥抱很快就结束了,两人刻意地不去回忆刚刚那称得上温情的一幕。
老公爵没有忘记他前来觐见国王的目的。
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为了约翰?
不,是我那些妄为的属下。老公爵叹了口气,他们谋划了一场大逆不道的刺杀,原本将在几天后执行。我请求您严厉地惩罚他们。
祝迟看向白金汉公爵。
您愿意见他们一面吗?
祝迟摩挲着书背,他似乎找到使普尔兰失去双眼那场刺杀的眉目了。他微微颔首。
老公爵拍了拍手,厉声命令:滚进来。
第5章 另有其人
国王面前站了三位骑士,从他们挺拔的身形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那些只会穿着精美的铠甲然后为了女人打一架就到处吹嘘自己的酒肉贵族。他们是真正的军人。
白金汉公爵喝令他们跪下,国王制止了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国王比常人更苍白几分的手指抚摸着书脊,你们应该也在早上的人群之中,带着你们的配剑。
他的话出口的时候,不仅是骑士们,连白金汉公爵都显得有几分惊讶。
见证行刑的有两百多人,三名骑士混杂在其中,在他们拔出剑前就被公爵制止了。国王赶到时,他们隐匿在人群中,谁也没有想到国王能够清楚地记得他们。
是的。
为首的骑士回答,简短而冷淡。
公爵为他这明显与国王对抗的态度惹怒,国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苍老的手上。
得体点,先生。
是的,陛下。
骑士有些不情愿地补上了敬称。
说吧,把你们打算干的好事说一遍。
不论从神情还是语气,都无法分辨国王此刻的情绪。一如他能够赞美着沃尔特伯爵的勇气然后挥出冷酷的马鞭一样,他一直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上一刻看似温和平静,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恐怖的怒火。
我们打算刺杀您,在四天后。
开了头后,交代后面的事情就顺畅了。
为首的骑士是来自北方的林地贵族,莫尔子爵。他曾经因为长兄触怒圣教而遭流放,是老白金汉公爵发现了他在军事上的过人才能,帮助他恢复了爵位和名义。从那时候起,他就效忠于公爵。
国王对他们想要为公爵报仇而刺杀自己并不意外。
白金汉公爵被国王投进监狱之后,他们原想劫狱。但他们跟随公爵多年,清楚公爵对国王的忠心他是宁愿自己死在监狱里,也不愿意让侄子再多一个看,连他叔叔都谋逆于他的耻笑。
他们决心,在公爵被处死之后,要让国王为他的冷酷残忍付出代价。
时间定在9月21,那是勃莱西使团与罗格朗就前不久那场战役进行交涉的日子。国王将离开行宫,亲自抵达接近战线的特鲁城。
他们作为亲历勃莱西远征防卫战役的人,同样身处谈判团中。在那时候,他们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国王,并完成刺杀。
为此,他们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武器。
什么武器?
国王对整个行动的缘由漠不关心,他偏着头看着面前的骑士们,似乎对他们计划怎么杀死自己更加感兴趣。
能够无畏地在国王面前交代谋逆的莫尔却突然卡了格,他有些心虚地将目光往坐在一边的白金汉公爵身上飘。
说。
公爵面庞的线条变得铁硬,仿佛带上了一张铁面具。这是他即将暴怒的前奏,当年在战场上,他就是这样冲进敌人的军队里,将他们全部斩杀。
莫尔咬着牙,脸色掠过羞愧的神色,一言不发。
国王拍了拍他叔父的手:我想单独问他们几个问题。
顿了顿,他又有些不自在侧过头,补充:我亲爱的叔父。
自从他正式加冕之后,就越来越少这么亲昵地喊过自己的叔父。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白金汉公爵的怒气被冲散了,尽管看起来还是很严厉,但他苍蓝的眼眸明显闪过了一点水光:如果这是您的意志。
他站起身,警告般地看了三名骑士一眼,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祝迟与三名骑士。
说吧。
公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国王收回目光。
您不担心我们借机谋杀?
如果你们敢的话。国王冷漠地回答,他靠着酒红色的天鹅绒椅背,肩上的钻石别针灼灼生辉,我就在这里。
莫尔沉默了一会儿,带头慢慢单膝下跪。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双手奉上。看到那样东西,国王就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在公爵面前取出了。
那是一把精巧的十字弓。
而且与机关弩匹配的箭,箭尖上还淬了毒。
不难想象,作为一位以灵魂和生命忠诚于国王的骑士,当白金汉公爵看到自己的下属居然使用这种诅咒之物来对付国王时会多么震怒。这意味他的下属不仅违背了他信守的骑士精神,还恶毒地希望国王死后灵魂下地狱。
这是圣教禁止使用十字弓的原因之一。
那些圣人宣称,这种诅咒之物是魔鬼的武器,被它杀死的人灵魂将被魔鬼带走,从此饱受地狱赤火的折磨。
在这个时代,这种后果无疑是令人畏惧的。
灵魂被魔鬼带走?下地狱?
莫尔低着头,听到国王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几乎被这难以捉摸的君主搞蒙了,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样的毒?
国王举起十字弓,对着壁炉的火光打量着。这把用来暗杀的弓弩比他之前紧急找到的来的袖珍许多,的确十分合适在极短距离内用来刺杀。
曼陀罗。
复仇?不错,挺浪漫主义的。国王说。
祝迟低垂着眼,看着手中的十字弓。
他的话像是赞赏,但他的脸在壁炉火光的照射下却显得冷厉。罗曼陀的毒素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就夺去一匹战马的性命,既然白金汉公爵的下属准备这样的东西来应对自己,那么他们如果得手,他就绝对只有死亡的下场,而不仅仅是失去双眼。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真正使国王失去双眼的刺客。
线索中断了。
祝迟抬起手,扣动了鸵柄。
莫尔听到了轻微的机弩扣动的响声。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他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对自己能否活着出去没抱希望。
利箭破空的声音。
莫尔能够感觉到冷风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头皮过去。
片刻的寂静之后,他睁开了眼。
国王把玩着十字弓,弓上的箭已经不在了。莫尔转头,凭着过人的视力看到一根箭钉在背后壁画上。那是一副晚宴图,淬了毒的弓箭没入画上一名骑士的咽喉。
莫尔的咽喉微微动了动,他抬头对上了国王的眼睛。
在面对那双冰蓝眼眸的时候,莫尔意识到国王的确是公爵大人的侄子,他们的目光之锋利简直如出一辙。
您是世界上最不应该杀公爵大人的人。莫尔忍不住说,他为您,为罗格朗帝国,耗费了一生的心血,年高德勋。
这不是你自己的话。
国王忽然敏锐地抓住了什么,他的目光就像匕首一样刺人。
谁和你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罗曼陀有恶魔之花的称号,花语包含恐怖,死亡和复仇
第6章 两万赎金
莫尔子爵是来自北方的林地贵族。
罗格朗帝国的北地在被普尔兰的曾祖父征服以前,一直以来被视为野蛮之国。
在西大陆前十二世纪的时候,曾经爆发过一场来自海上蛮族的入侵,尽管潮水一般的入侵只持续不到一百年就消失了。罗格朗帝国的北方地区从那时起被野蛮人占领。直到后来,野蛮人的后代才逐渐与罗格朗融合为一体,但是他们的语言习惯受蛮族传统影响很深,较为古朴简短,词汇发音上较为混浊粗硬。
正因如此,来自北方的林地贵族在王宫中一直饱受嘲讽。
在莫尔子爵交代刺杀计划的时候,国王就已经注意到他的表述风格十分简洁用中部和东部贵族的话来说就是粗鲁如同农民。
然而,刚刚莫尔子爵所说的最后的一段话,却堪称文雅,最后的年高德勋更是典型受圣教影响的宫廷化表述。
这不是莫尔子爵这种地道北方贵族会使用的。
除非有人在近期对他这么说过。
莫尔被国王的骤然发问吓了一跳,他甚至搞不懂国王是怎么知道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谁说的?
国王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如刚刚的老白金汉公爵,他此时脸上就像笼罩了一张冰冷的铁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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