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后成了万人迷——雨夜沉眠(38)
两人身形交错,将身边的敌人踹飞,这是真正的肉。搏,是热血沸腾的厮杀,有人倒下,立马就有人冲上来替补他们的位置。
鲜血顺着墙缝往下流,将青砖染成暗红,城门外巨大的撞木,随着敌军口号不停撞击,高举的盾牌将飞射的箭羽弹飞。
城门后堵门的士兵,拼上性命,用血肉之躯,堪堪将这些强盗挡在门外,他们身后,就是瑟瑟发抖的涣城百姓,是每一个士兵的职责所在。
这一刻,每个人都拼上了全力捍卫自己的家园,尽管两军差距不小,却任然坚守着寸步不让,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哪怕是死,也要捍卫国家的尊严。
在这个漆黑艰难的夜晚,有不少人死的无名,却被涣城的百姓深深记住。
每个人都在拼命,城墙上分涌而至的敌人,被他们单薄的血肉奋力阻挡,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任凭你如何击打,就是不能攻破,黑透的天边,慢慢溢出一丝霞光,将漆黑的夜晚划破。
长夜将尽,黎明终至。
温焱将刀从身边一个敌军体内抽出,他发丝散乱,浑身上下的铠甲被砍出好几道豁口,他手中长刀已经卷了刃。
力竭的靠在城墙边,敌军的攻势明显减弱了不少,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将垂落的发丝撸到脑后,身旁的魏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背后中了一刀,鲜血将衣衫染成暗红。
邬熙脸色十分阴沉,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两万余人,竟真能守住他们的攻势,涣城楼下,堆积了不少尸体,大多数都是他们的人,这一次攻城不可谓不损失惨重。
他看了看天边亮起来的霞光,天都亮了啊。,他手动了动,数万大军后方,终于响起了撤退的号角。
那犹如潮水一般的攻势,终于向退潮一样,往后撤去。
涣城内上下举城欢呼,百姓们相互拥抱,守住了!!守住了!!!
活下来的士兵,都搀扶着自己的战友,看着一轮圆日升腾上来。
魏争手中的刀终于脱手,掉在粘腻的血泼中,他跌跌撞撞走到靠坐在城墙边的温焱身旁,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他。
不管他虚弱的挣扎,他把脸埋进温焱的脖颈间,深吸了口气,淡淡的香味将血腥味冲淡了不少,他终于安心了些,小焱,天亮了,你做到了!
他脱力的侧靠着温焱坐了下来,旭日耀眼的光芒,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魏争伸手挡在眼前,侧头看向温焱,金黄色的光晕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连细微的绒毛都散发着柔和的温度。
他竟累的睡着了,魏争站起身,将他抱了起来,像拥着稀世珍宝一样,下了城楼。
午夜,密集的云层压顶,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从云层间透射进来,罗延城两百里开外,宁远将军正带人埋伏在一处暗石后面,他派去的两个打探消息的士兵一直没有回来,鬼面的大军已经在罗延城外一百里处停了一天了,似乎还没有攻城的举动。
陈统领和李统领已经带着军队到了指定位置,只要宁远将军下令,就可如瓮中捉鳖一般,立即从四面扑绞,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前方鬼面军队的营地,这些士兵似乎正集结在远处的空地上一动不动,黑暗,让宁远将军等人看不真切,但从掌灯的帐篷中,投射出些许倒影,军队的统领者们,似乎在帐篷内商议战士。
他做了个手势,身旁一个士兵,立即从口中发出一两声鸟儿的叫声,很快,从侧方,后方,紧跟着响起鸟鸣声,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声音一停,四面八方的士兵骤然暴起,举刀跟着各自的领帅冲进鬼面军队的营地中。
可敌军营地悄无动静,三股力量在中间汇合,喊杀声震天,宁远将军率先带人冲进一旁将领的帐篷内。
可里面等着他的哪有什么人,只有几个稻草扎的草人,正静静坐在主帐之中。
烛光将它们的影子投射到帐篷之上。
将军,这是假的!,一旁的士兵走上前查看。
很快,有士兵急匆匆冲进来禀报,报告将军,前方集结的敌军都是稻草扎的假人。
宁远将军猛的回头,双目怒瞪,妈。的,被耍了!
他一抽刀,狠狠削在那稻草人脖子上,草扎的头颅立时掉下来滚出老远。
不好!,他大喝一声,眉头倒竖,这鬼面把他们骗到这里来,抽空了营地的大量兵力,那涣城...
快!撤回去!,宁远将军迈步走出帐篷,他刚出来,黑暗中飞奔来一匹马。
四个蹄子踏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马儿刚到近前,便累的四个蹄子一软,竟然侧翻倒地,一个人顺着从马背上跌下来,他后背中了箭,浑身上下都是血。
胡、胡统领!,有人大喊!
胡统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有气无力的喊道:快!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
宁远将军急步走过来搀扶住他,你怎么来这里了?涣城那边......
将军,鬼面使计将你们支走,此刻数万大军正在攻打涣城!还请将军立刻回援!
他声嘶力竭,踉跄着要跪下去,宁远将军一把扶起他,我已经知道了,即刻便启程回去,你放心吧。
胡统领得了保障,心下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辜负温焱的嘱托,他受伤不轻,此刻又卸了重担,竟是头一歪,晕死过去。
宁远将军将他交给一旁的士兵,集合!,他大声下令,正准备带兵往回赶,一旁一直跟着他的陈统领却突然伸手抓住他。
顺着手臂看上去,陈统领附到他耳边,将军,现在回去恐怕来不及了,我们一旦失了涣城,想要在攻下只怕是难上加难,如果战败的消息传回京城,必定龙颜大怒,您可别忘了,此次作战计划,全是您一手制定的啊!
宁远将军皱眉,那如何是好?
陈统领献媚的笑了笑,小声道:将军不如将计就计,罗池城离罗延城并不远,这鬼面想要攻打涣城必定要抽走不少兵力,您大可以趁机夺回罗池城,这样一来,就算失了涣城,也可以说是温副将守城不利,而您趁机攻下罗池城,想来皇上也不会多加责怪,再则,您不是想要那个人死吗,既然刺杀不成,那要是城破了,那个人还有命活?
他说完静静看着宁远将军等待他的答复,男人眉头绞紧,似乎是在思量,陈统领见他犹豫不决,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是弃车保帅,还是兵行险招。
宁远将军抬头看他,又看了看帐篷内的假人,如果战事失利,他可是要担重责的,再则自家爱女受辱,这件事必定要讨回来。
他咬了咬,随即下令,大军听令,即刻向罗池城进发,一举将它夺回来。
是!
第59章 我要你时时刻刻都受着
等胡统领醒来之时,他正躺在一辆板车之上,明晃晃的阳光照射下来,他难受的抿了抿干燥的唇瓣。
一旁随行的士兵立马给他递上一个水壶,他接过来狂喝了几口,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正用干净的绷带包扎着。
他坐起身环视四周,如长龙一样的军队正在缓慢往前进发。
可慢慢的,他察觉出不对来,这个方向似乎并不是回涣城的方向。
他拉过一旁的士兵,这是要去哪里?
那士兵恭敬的回答,宁远将军准备一举攻下罗池城。
什么?!,胡统领脸色大变,不是说回援涣城吗?
那士兵茫然的摇摇头,最多再有一日便到罗池城了。
胡统领不可置信的松了手,我躺了几日?
士兵回答:已三日有余了。
他突然狠狠一拍车板,不顾阻拦从板车上翻下来,他的伤口还没好全,此刻又崩裂开,将纱布染红,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
长长的军队停了下来,宁远将军骑在马上立在大军前头,他的马旁跪着一个人。
将军,您说过会回援涣城的,上万人的命等着您救啊将军,您不能舍弃他们啊。
胡统领声嘶力竭,他不明白,他一直敬仰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宁远将军眉头紧皱,胡统领,现在回援已是来不及,最好的办法就是攻下罗池城,已待良机,在将涣城夺回来。
可是涣城上万人都在等您啊,温副将说过一定会坚持到您回去,您是他们最后的指望啊,将军!
只要立刻回援,明明是有机会的,他伸手抓住宁远将军的靴子,希望能够让他回心转意。
宁远将军却正颜厉色的呵斥他,温焱那个小儿会什么行军之道,怕不是早已吓的弃城逃了吧,倒是你,平时不是最看不惯他吗,怎么这会儿巴巴的上来替他说话。
他说罢一脚将胡统领踢开,行了,来人,胡统领的伤口又裂了,将他带下去好好医治。
胡统领跌坐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心敬重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满脸不甘,温副将将他们所有人的命托付给他,他竟然这样无能,愧对温副将的期许。
他推开上来搀扶的人,狼狈的转身跑开。
一旁的陈统领看向宁远将军,留着是个麻烦,要不要...,他比划了一下脖子。
宁远将军皱眉,伸手制止了,他是很厌恶温焱,但他也绝不会对军中的同僚下手。
夜晚,胡统领悄悄牵了匹,翻身上去,既然求不回援军,那他自不会当那怕死的懦夫,他要回去,哪怕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也要同涣城的兄弟们并肩作战。
这已经是第八日了,涣城内的食物已经捉襟见肘,距离几日前的攻城战,原本的两万余人已经缩减一半,大批大批的尸体被前线运送回城镇中央的空地上。
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麻木的神情,脸色蜡黄,城镇中仅有的食物,百姓们大多数都让给士兵吃了。
这让温焱觉得有种再次回到荒山顶上的错觉,除开前几日的攻城战,敌军倒是没有再多的动作,只不过温焱派出去悄悄打探消息的士兵,被围城的敌军杀死,尸体挂在高高的木杆上,就立在城门前。
似乎在无声的宣示,弹尽粮绝后,会将他们直接困死在涣城内。
小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都会困死在这里。,魏争这段时日一直守在温焱身旁,他知道这个人肩上担负着什么,这满城的百姓全都指望着他。
再等等,我相信胡统领会把人带回来。,他温声说道,面色坚决。
很快,门口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有士兵来到门前单膝跪地,禀将军,有人正朝城门来!
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去看看。
涣城外本是一片荒野,三十里外是敌军的阵营,一匹白色的马,从两军中间的空地飞驰而来,溅起滚滚黄沙。
将军!是胡统领,他回来了!,城门上,有人率先认出来人,激动的喊道并不时往他后方张望。
温焱却皱起双眉,开城门。
敌军阵营,有不少人被这飞驰而来的马惊扰,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严正以待。
可过了良久,似乎除了这一人外并无其他变故。
有人向邬熙提议,将军,是否将此人拿下?
邬熙冷冷笑了一下,这宁远果然弃了涣城去了罗池城,既然鱼儿已经入套,急什么,一个人能成什么事,他既然要进涣城,那就让他进去好了。
涣城内,胡统领刚入城门立马从马背上翻下来跪在温焱面前,将军,属下无能,未能将援军带回,宁远将军他、他......。
他说道到一半说不下去,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有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掉落。
他怎么?,温焱唇角紧抿。
胡统领用手肘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声音凄哀,他将涣城弃了啊!
温焱忍不住后撤一步,神情茫然的回头,他身后是数千百姓,一张张灰扑扑的脸,正希冀的望着他,那是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
魏争从后面搀扶着他,满脸担忧,小焱。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温焱身上背负的不仅是数万将士的命,更是所有涣城百姓的希望,如果他倒了,那涣城就真的完了。
先不要告诉他们。,他吩咐道。
随即挥开魏争的搀扶,独自往涣城内走去。
魏争远远坠在温焱身后,像影子一般跟着他。
温焱漫无目的的走在涣城中央,满眼都是残破的废墟。
他看见中央的空地上,摆放着上千具尸体,有不少百姓正在他们的尸体旁哭泣,更有半大的孩子,静静依偎在冰凉的尸体身旁。
他走过去,那些百姓都很尊敬他,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可他呢?却只能带着这些人等死吗?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对他,这么多天来的殊死抵抗,难道不过是一场笑话吗?
这让他如何告诉那些人?那些对活着执着渴望,誓死捍卫自己尊严的人?
胸口有气血翻腾,宁远!宁远!!你怎么能至这些百姓不顾?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将这些人的性命枉送,混账!
他感觉胸口刺痛,特别是当面黄肌瘦的孩童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给他送来珍贵的食物时,他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跪下去,喷出一口污血。
魏争大惊,连忙上去扶住他将倒的身子,惊慌失措的问:小焱,你有没有事?
他将靠近的魏争推开,别碰我,少在这儿假惺惺的,你同宁远又有何不同,不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舍弃我们吗?
这么长久以来,温焱第一次失去冷漠的伪装,用这种满含恶意的语气咄咄逼人。
就像一个压抑许久的人终于爆发,他恶狠狠的盯着魏争,像个受伤满含防备的困兽。
小焱。,魏争哆哆嗦嗦的想要靠近,哪怕是玩火自焚,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小焱,我很怕。
温焱却笑了,他笑的解恨,笑的疯狂,将魏争颤抖的手打开,魏争,我要你受着,时时刻刻都受着。
魏争跪在原地,垂着头,身旁的人已经走了,他却任然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他又开始神经质的咬指甲,每当他害怕时,这就成了他的惯性动作。
他该被憎恨的,他该受着的,他就算如何疯狂的在那个人身上寻找陈二狗的影子,可却不能避免,陈二狗早已经消失的事实。
有办法的,只要死一次,有办法的。,他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寻求绝处逢生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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