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 龙和第十夜(10)心中的魔鬼
“西瑞斯!”
依旧是森阴暗无天日的地牢,却多了一个,活泼,婉转的声音。
她从空间中出来,就一头扑向了男人,咯咯地笑着在半空中向他展开双手,丝毫不担心他会接不住自己要摔跤。
男人也确实,每一次都稳稳地接住了她。
落入这个血和夕阳的郁烈燃烧般的怀抱,她细细的胳膊环在他的脖颈处,坐在他有力的臂弯间,精巧的小下巴搭在他宽厚的肩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西瑞斯为什么不能从这里出去啊?我想西瑞斯陪我一起练剑,看花,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逛魔法市场,去酒吧喝酒,下雪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堆雪人,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西瑞斯一起做!”
她掰着手指一一数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数着数着,就直接压着男人修长的后颈将他压近自己,侧过脸直接在男人有些深邃,却依旧柔和得异常秀美的脸颊边亲了一口。
“阿黛尔,叫哥哥。”
男子如落日融金的色彩般璨然的眼眸,随着她这一下亲吻而整个柔了下来,之间荫蔽的煞气和阴冷郁抑,都如艳阳下的初雪融化不见,他微笑着阖上眼睛侧颜,轻轻温和地,回吻了吻她的额间。
“哥哥!”
然后他就听见了耳畔心满意足的,甜美而天真的声音,那是毫无保留的,信赖。
他想,阿黛尔有着馥兰一样,美丽的灰蓝色眼睛,银色流淌的月光一样的长发。这个干净,像极了馥兰的小小人儿就在他怀里,眷恋地拢着他的脖子紧紧抱着他。
她是明净纯粹的白,像初生的光,新生的星辰,就这么落在他怀里轻易被他拥住。
美好得,蛊惑了他心中,蛰匿的什么苏醒了过来,在兴奋地蠢蠢欲动。
那是他凝视的深渊,是最深沉,蚕食掉一切的黑暗;那是想紧紧抓住,死也不会再放手,不想再失去的绝望。
要如何,才能拥有一颗明净的星辰?
要如何,才能抱紧一束新生的曦光?
心口那些叫嚣着狠狠抓紧她,再也不放手;让她属于自己,让她成为自己的的欲和疯狂,像无尽无垠的泽沼,想吞蚀所有的光,湮灭所有的理智,烧光所有的,克制。
她不能,不该靠得这么近的啊。
他的心底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一只窜伏的,见不得光的魔鬼,她近得,他都快要压抑不住它了;近得,他开始让他自己都害怕了啊。
“阿黛尔,我很危险,你不能再来看我了。”
他半蹲下,小心地放下怀里的女孩,让她站在地上,以和她相同的高度,定定地认真地看她。他的金眸最深处,有什么在隐隐绰绰地翻滚涌动,那是瞳仁中一点,妖异而美艳的,红。
“为什么?”
她不解还有些受伤地看着他,依旧环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开。
她清透细腻的皮肤像是白贝泛着安静的光泽,她灰蓝色的眼睛像是清晨初绽时,那方蒙着渰渰轻雾的天穹。
她真的,好像好像馥兰,这个美丽的,小小的人儿。
也许,可以属于他的,小小的馥兰。
他在永夜的一片死寂中挣扎,窒息,沉溺,她是这么多年的黑暗中,照入的唯一的光,像溺水时飘来的浮木。他快要控制不住想抓牢她,死死地,痉挛地抓紧她的本能;这一次,抓住了,就没有人,再能掰开他扣紧的手指,从他手中抢走他拥有的,剥夺他想要的。
“因为,阿黛尔,我是魔族的王,我曾经伤害了你的母亲,也可能,会伤害到你。”
他摇了摇头,用尽了全力甩开这些疯狂,不甘着怒吼着,他努力深埋摧毁却总是卷土而来的,欲念。
男人睫羽低垂地迎向她白纸一般干净,全然信任的的目光,眸光复杂而眷恋地凝视着她许久,才艰难地,缓缓地说出了这句,像是刀刃哽他的喉口,刺在他的心头血流一地的话。
“阿黛尔,我很危险。”
“西瑞斯骗人。西瑞斯有着父神一样,美丽的金色眼睛,又怎么会是魔族,怎么会危险。”
阿黛尔想也不想地反驳道,她收紧了纤细的胳膊环着他,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不避不闪地看着他。
她说:“我才不要离开西瑞斯。”
男子的瞳孔在这一瞬因为这个脱口而出的回答,而骤然放大。
尘封的记忆中,有个有着同样银发,同样灰蓝眼眸美丽的人,说过同样,温柔而信任的话。
那是,馥兰·阿特斯兰陛下。
唇边总是轻漾着笑意,如夏夜憩落在叶片凝露上的一方星光,灰蓝色的眼眸像是结束了冬日的严寒,开始拥抱明媚韶光的,安静的海洋。
女皇会半蹲下放低身体,以和他同高的角度看着他,为他揉一下紧皱的眉心,微凉柔软的指触感掠过他的面颊,像是想要抚平那道郁结于心的,褶皱。
他记得,初见的时候,女皇从狼群的口下救出了他;失血过多的,辽远而昏沉的视线中,他依旧看清了那个众骑众星捧月般围护的最正中,挽弓,美丽而高贵像是月亮女神的,年轻带着王冠的女人。
她踏着月光,在一地魔兽的鲜血和白雪中向他走来,以柔软带着茉莉和薄荷馥香的银氅包住了他,抱了起来。
这个怀抱柔软,却有着让人安宁的强大,仿佛将那夜所有滴水成冰的寒冷,所有暴虐凄厉的风声呼啸,都挡在了飒纚飞舞的银氅外。
她说,
“我叫馥兰·阿特斯兰,别怕。”
他记得馥兰教过他射箭,在他们遇上魔族行刺的时候,女皇冷定而从容地,牢牢握紧他的手拉开长弓,平而稳地,带着他将冰魔法的弓拉至圆满。
劲风吹拂着她顺滑月光一般的银色长发翩跹,她对他说:“西瑞斯,你要我教你射箭,那就听好这作为射手,所需要学的,最重要的,第一课。”
“那就是,不管受的伤有多重,只要还能拉得开弓,那拿着弓的手,就永远,永远都不能,颤抖!”
随着她果毅而决然的话音落下,指尖轻松的霎那,漼漼金弧闪耀的光箭带着精劲蓄满势的力道爆发,连珠疾速而出,划破夜穹的凌厉切风声中,魔法的能量白热化地化作璀错的光芒四落,一一洞穿了那些魔族的身影,像流星飒沓破空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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