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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天堂放逐者(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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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
    黄别驾笑了一声,斜着眼睛说,客气礼数都是应该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杀过来,面子上也过不去。多谢挂心,只是不知道跟我在一个衙门里领俸禄的你,是风行阁派来混饭吃的,还是草包呢?
    你夜行人首领震惊,即刻掩饰住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孟戚正要说话,被墨鲤反手捂住嘴,抢先道:
    不许说兔子是树桩变的。
    孟戚一脸无辜。
    那边黄别驾可不打算放过夜行人首领,作势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没有说谎的本事,脑子也不太灵光,却总想去做大事,还是很大的事,比如出卖师兄弟给白羽真人,悄悄接触霹雳堂投靠天授王
    胡说八道!
    夜行人首领怒极大喝,只是他身边的人都露出了惊诧目光,不自觉地退开两步。
    夜行人首领更怒了,他的脸被蒙面黑巾盖着,只能看到一双似乎要喷火的眼睛。
    黄别驾敲了敲手里的扇骨,笑眯眯地说:出卖是真的,投靠天授王是我随口说的。今夜的访客太多,我实是累了,不想再为你究竟是谁你不是谁争来吵去。金捕快或者说惊山虎,你的身份掩饰得不够好,我早就知道你是风行阁派来的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你一心要跟风行阁那些元老走到黑,不听令师的命令,偏偏你的师兄跟师父鲍老爷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猜你还有多久露馅呢?听说令师的脾气不太好,又生性顽固,连裘先生都没能说动他来宁泰,只是把他辛苦教出的徒弟拐了过去,像金捕快这样心里念着荣华富贵不记师门情义,一般下场可都不太好。
    夜行人首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果眼神能化作刀锋,黄别驾估计都被戳成筛子了。
    孟戚轻轻挣开墨鲤的手,在后者耳边低声道:不是兔子,是跟山过不去的虎。
    墨鲤哭笑不得。
    却听黄别驾不怀好意地继续道:风行阁的人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金捕快这番过来,又是为了谁探查呢?
    你究竟
    金捕快不禁想问自己身份是怎么暴露的,话一出口就觉得失态,连忙住口。
    黄别驾闻言大笑,以扇柄敲着掌心,戏谑道:人在惊慌之间,脱口说出的话最能暴露自己,你若是江湖人,就不该叫我黄别驾,正如你所说,巡城衙门里也没几个像样的武功高手,我便是傻子,挨个猜都能猜出来了。
    金捕快索性一把拆掉蒙面巾,冷声道:我背弃师门,难道你黄央就是个东西吗?裘先生在的时候,你就不安分,早早地往吴王那边钻营,改换了门庭,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荣华富贵找路子的人,话就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哦豁。
    孟戚摩挲着手指想,原来真的不用抓兔子,拔走树桩就行了。
    第313章 屈首避害
    墨鲤扶额, 旁边的孟戚已经跃跃欲试。
    就等黄别驾打发了这波不速之客, 他们就能动手了。
    不不, 等他回到自己家罢。孟戚沉吟一阵, 有了新决断。
    并非他看得起这根树桩,而是不想引得本就混乱的局势再次动荡。
    别驾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既然他能在这里布下重重埋伏,想必在巡城衙门里还是颇有权柄的, 没准还是宁泰府尹的亲信,又牵动着吴王那边的人手, 抓他还需谨慎一些,最好不惊动任何人。
    一个人踏进家门, 躺上寝榻的那一刻,自然是最放松的。
    问他一些事情即可。孟戚胸有成竹, 瞥着下面的黄别驾说,瞧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实话跟性命哪个重要。
    墨鲤忽然抬手把孟戚往下摁了摁,因为远处屋檐来了一个蒙面人。
    这人轻功很高,仿佛惯常做这梁上君子, 踩着瓦片时一点动静都未发出, 还很灵活地将身形藏在屋脊背面,只露出半张脸观察院子里的动静。
    今晚果然热闹。
    单单房顶上看戏的就有两拨人,下面还有两拨人。
    墨鲤仔细打量那个蒙面人,然而对方过于谨慎, 身形缩成一团,连男女都分辨不清,更别说其他了。
    一阵风过,墨鲤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嗯?
    墨鲤狐疑地望着那边,沉吟不语。
    孟戚什么都没闻见,或者说闻见了也分辨不出端倪,巡城衙门也不是什么清静干净的地方,夏天一不小心什么沟沟巷巷太平缸里难免都有一点腐败的气味。
    怎么?孟戚跟着打量那边想充当黄雀的蒙面人。
    墨鲤沉吟着说:好似是一股药味,夏日常用的香袋,没准就是昨日我们路过的那家药铺。
    什么路过,是在屋顶吃肉喝粥的时候俯瞰过。
    孟戚摸摸鼻子,尴尬地说:夏日用的香袋,无非是驱虫祛暑用的,这些江湖人好像没那么讲究。
    倒不是江湖人天生邋遢,而是有这个闲钱,不如多打一壶酒,多吃一盘肉。
    需知药铺的这些香袋价钱并不低,彼时就连一个空的素面绸缎荷包还能卖上二十文钱,贫家妇人多以此针线活来贴补家用,讲究的还要绣上花鸟,再加某些香料不算便宜,这样算下来一个香包少说也要半钱到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拿去酒肆,已经可以痛痛快快叫上一桌酒肉,喝个酩酊大醉了。
    江湖中不乏有人身家阔绰,比如金凤公子或是大宗派的嫡传弟子,但大部分人还是捉襟见肘,有一顿没一顿的。
    气味很淡,看来他换上夜行衣之前将香袋取下了,只是香袋随身佩戴得久了,难免还有一些气味残留
    墨鲤径自说着,随后眉峰叠起。
    因为他又闻到一股桂花香,这才八月,压根不是金桂盛放的季节,巡城衙门里也没有栽种这种树。
    是个女子。墨鲤肯定地说。
    八成梳头用的是桂花头油,葛大娘也喜欢这个,可惜平州竹山县地小人寡,没有上好的桂花头油,为此还专门托人去了麻县买。葛大娘得了后也不舍得随便用,半年后翻出来一看,盒子里的油膏干涸,生生没了小半盒,可把葛大娘心疼坏了。
    孟戚看着墨鲤,忽然冒出一句:大夫见过的女子,大约很多罢。
    不止药铺出售的香包,连香粉、胭脂、头油想必在看诊时也略懂一二。
    墨鲤哭笑不得,灵机一动,学着孟戚的口吻道:孟兄昔年见过的美貌又有才情女子,怕是远胜于我。
    楚朝鼎盛之时,太京的教坊、青楼、梨园乃至胡姬酒肆里的女子,天南地北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更别说出入宫苑难免见到舞乐伎人,能在宫廷内奏乐献舞的,还能长得不好看吗?怕是人人都有一手绝活,什么鼓上舞飞天乐霓裳曲,善弹唱能谱曲会。
    再加上各家重臣的女儿孙女,因都算得上孟国师的后辈,兼之楚朝风气开放,女子结伴游乐、宴饮、打马球都是寻常事,少不得里面就有一位两位才情不逊父辈的美人。
    于是墨鲤跟孟戚你看我,我看你,一齐忍不住笑了。
    龙脉对人的相貌妍丑根本没感觉,那些长得特别丑或者特别好看的人,确实会让他们眼睛一亮,因为有别于旁人,比较好记啊!
    改日我送大夫一幅山水图。孟戚一挥手,气魄十足。
    墨鲤暗暗想,他赌那画上是太京上云山,不然就让他跟一只狸奴同睡一张床榻!
    孟兄客气了,其实薛令君也收藏了几幅名画,其中便有《苍山负雪图》,据说是云州的雪峰群山,白雪皑皑,常年不化
    孟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黑了下来。
    他怎会不知道,那连绵的山脉因冰雪常驻远看宛如一条白龙腾飞欲起,当地的土人称之为云间天山、端得是气势磅礴,又秀美惊艳。一卷纸三尺画又能描绘出这景色的一分?这山水画就似进献给皇帝的美人图,能画出一分风貌的都算名家了,若是看了图心里喜欢,见到真的更了不得。
    虽然云州雪山没有龙脉,但确实好看啊!
    上云山龙脉自负天下名山没有能胜过自己的,可这跟人一样,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法。
    万一呢,万一墨鲤被那座山迷住了呢?
    孟戚黑着脸不说话。
    墨鲤哭笑不得地再次把孟戚往下按了按,顺带自己也缩到孟戚怀里,彻底隐藏身形。
    他们方才的动静有点大,对面的蒙面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望过来了。
    好在下面院子里快打起来了,这才转移了蒙面人的注意力。
    黄央,你少耍嘴皮子上的功夫,这门今日我是进定了。金捕快忍着怒气,对身后其他夜行者说,你们还在等什么,他只有一个,还能拦得住我们这么多人?
    黄别驾笑吟吟,半点儿也不着急。
    见他这笃定的模样,以及瞅得人极不舒服的眼神,金捕快更加焦躁。
    这里的机关已经被前面来的人消耗得差不多了,院子就这么大,还是巡城衙门的地儿,量他不敢闹出太大动
    静,你们拖拖拉拉地磨蹭什么?是胆小还是怕死?
    话一说口,其他人就不高兴了。
    惊山虎,大伙儿平日里唯你马首是瞻,那是看在你消息灵通,官场江湖两边都有面子的份上。
    我说这几日怎么没听你吹嘘你那大师兄平将军了。
    既然现在师门反目,而同在巡城衙门,黄别驾的官职可别一个小小的捕快高多了,这帮人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给金捕快难看。
    世人皆说权贵后院的女子言语刻薄面目可憎,实际上在利益面前,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分别呢?
    金捕快脸色铁青,叱喝道:我不管你们想一拍两散,还是想要投靠别人,如今宁泰各方都想知道裘先生的下落,谁要是能摸到线索,还怕捞不到好处?不要中了这姓黄的奸猾鬼的挑拨离间之计!
    众人不吭声了,虎视眈眈地盯着院子。
    虽然各怀心思,但是想查验尸体的迫切之心是一样的。
    裘先生忽然失踪,随身侍从全部身亡,这消息就似晴天一道霹雳,劈得人心浮动,各方势力都坐立不安。
    黄别驾背着手,轻笑道:金捕快破案确实有一手,可在下也不是毫无线索。据我所知,风行阁一位姓郑的拳师应是最后一位见过裘先生的人,有趣的是这人离开裘先生的别院之后也失踪了,如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郑拳师跟金捕快是一路人,都曾是白羽真人的得力心腹,在场的各位说不定还认识呢,尔等怎么不去找找郑拳师?
    对面屋脊上的蒙面人忍不住微微探头,显然对这个消息十分重视,想要听到更多内情。
    金捕快闻言目露忌惮,郑拳师失踪的事,根本没多少人知道。
    先是秋阁主回来压住了诸人,又是裘先生失踪。这会儿金捕快心里快要悔死了,原本他觉得裘先生这边胜算大,才毫不犹豫地违背了鲍老爷子的命令,坚定地站在风行阁一干元老那边,结果才一天工夫,形势就逆转了。
    风行阁那些元老还盼着裘先生无恙,金捕快却已经有了另寻退路的打算。
    眼见着跟黄央交恶,吴王那边肯定没了指望,金捕快盘算着要去投靠那位小郡王,毕竟是裘先生跟程校尉看中的人,他师兄也说小郡王不蠢,这般进可效忠日后的宁王,退也能跟着程泾川嘛!
    金捕快现在缺的就是一份见面礼,为此他说动了所有平日里有来往、且能拿捏的江湖好手,下定决心要找出这件案子的蛛丝马迹。
    不管裘思是诈死,还是已经死了,只要拿到真相,程泾川必定会高看他一筹。
    黄别驾推三阻四,不让各方人马查验尸体,难不成这件事是吴王的人所为?金捕快看到黄央脸色剧变,心中快意,不过他也知道这个说法站不住脚,没多少人会信。
    因为裘先生,绝非那么容易死的人
    金捕快想到裘思,心里就是一寒。
    黄别驾不用担心,量你也没有这样的本事。金捕快拖长音调,不忘挤兑两句,眼下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许别人查验尸体,是想要宁王辖地不宁吧!裘先生遇险,正需人去救,你却千方百计的阻挠我查案子,究竟是何居心?
    黄央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要查案子,就得府尹或者刑部官员下令,金捕快这样私下跑腿可不能算,巡城衙门也不是江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一味地不让你看尸体,倒显得我心虚。也罢,你就来吧,只得三人下冰窖去看,多了没有。
    金捕快见好就收,其他人固然不满,可是眼看再拖就要天亮了,谁也不想继续耗在这里,这才勉强同意。
    一炷香的工夫,从地窖出来的金捕快神情极其难看,从伤口可以看出裘先生这些侍从生前遇到了极厉害的敌人,甚至对方还一度手下留情,打伤筋骨来击退他们。
    金捕快还在几个人身上发现了松针,这种东西竟然能被当做暗器深深扎入皮肤甚至骨缝。
    致命伤就更别提了,所有人几乎是同时丢了命。
    动手的人是两个,是从出招习惯跟下手力道、方法分辨的。
    虽然宁泰城高手云集,但是能做到这件事的金捕快不用继续猜就知道答案了,也正因如此,他脸色格外难看。
    看来金捕快大有收获?黄央笃定地说。
    金捕快哪里肯透露口风,他敷衍地一抱拳:还要进一步追查,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乌拉拉一大帮人跟了上去。
    那埋伏的蒙面人犹豫一阵,竟去追金捕快了。
    不错,她要兔子,我找树桩。孟戚自言自语。
    墨鲤已经懒得去捂某人的嘴了。
    黄央被折腾了这一晚上,早已倦了,眼见东边天空隐隐露出鱼腹白,便打个哈欠唤来兵丁严加守卫,反正白天没人敢嚣张地闯入巡城衙门,就算来也是官面上的人物,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黄央没有官邸,像他这样的低品小官,要不在外面租赁屋子,要不就住在衙门一间偏房里。
    他施施然地回了屋子,让衙役提了热水洗漱,随后关上门窗,对着书案几次提笔欲写什么,又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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