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天堂放逐者(135)
这是医者应有的习惯,不能依仗多年经验不看仔细就给病患开方子,不能听病患自认为得了什么病的结论,也不能不听病患口述的病情。
未诊而先有定论,是医家大忌。
不能看到渔夫腿痛,就断定他有风湿,不能见到纨绔子弟眼圈青黑,就认定这是放纵过度肾虚阳衰。
墨鲤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的,不会变成那般。
现在他不确定了。
恍惚间,墨鲤忽然想到秦老先生说过,医者不仅难自医,也难给亲近的人诊治。
容易患得患失,拿不定方子,多用一分药怕人身体受不住,少用一分药觉得治不好。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墨鲤不善于掩饰内心的想法,他平心静气的时候,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孟戚也不行。
可是当他心潮起伏,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在眼前,墨鲤定定地看着孟戚,眼神便暴露了太多想法。
孟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大夫到底想了什么,可是忽然发现大夫心悦自己不是错觉。
真的不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礼记大学》
胖鼠:
不明觉厉,但是这次稳了
第160章 宗庙危
被心悦于己的人看着, 是什么样的滋味?
茶楼里的说书人总喜欢用一些夸张的词汇, 什么魂魄飞到了九霄云外,耳边咔嚓一声响起了一个炸雷,劈得人晕晕乎乎。
任他盖世英雄也好,绝代佳人也罢,都忽然变成了一个傻子, 生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 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余下满心的欢喜。
其实这词儿吧, 是离谱了点, 可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至少人做不到的事,龙脉能啊!
趁着夜色,云气成形的金龙激动地在天上滚了两圈,从上云山涌来的充沛的灵气直接撞上了原本盘踞在太京上方的雷云。
轰!
真正的一声炸雷, 把孟戚的意识唤了回来。
抬眼一看,墨大夫正伸着手, 试图抱住一言不合就昏厥(变成龙)的意中人。
咳, 意外。孟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灵气不足以化解狂风,为了防止京城再出意外,我去帮了个忙。
墨鲤依稀看到天上有龙的影子一闪而过。
就是太快了, 天又黑, 隔着厚厚的云层实在看不真切。
墨鲤将信将疑地问:现在呢?
没事了。孟戚面上分毫不露。
根据大夫的脾气,当面点出自己看穿了大夫的想法, 恐怕不妥。
孟戚想,没事,他知道就成。
人也吓唬够了,不如我们回去休息?孟戚作势要走。
墨鲤刚刚想明白了关键,看孟戚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卧房里只有一张床,他与孟戚
跟意中人共处一室的时候,是不是要有什么讲究?比如成亲之前应该避嫌,不不,两条龙脉成什么亲?
也不对,他们将来同进同出,总不能瞒着竹山县的熟人,总得有个说法。
墨鲤飞快地想了一遍平日所见的情形。
竹山县虽然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过成亲前不可能没见过面。
小地方的规矩少,许多夫妇甚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即使说亲的是邻村邻县的,也得过上两遍礼,见个几面。
万万没有直接住到一块去的道理,再穷都得亲长首肯。
双方亲戚长辈碰了面,头一个问题就是家财几何,有无田地,有无谋生之技。
墨鲤打量了一眼孟戚,心想田地这条就算了,家财什么的估计需要孟戚从各个埋藏地点挖,总之是有的。
麻烦的是谋生之技。
做过前朝的国师,可现在不做官,所以会做官会理政事这条不能算。
至于带兵打仗,精通兵法就跟不做官一样,手下无兵还怎么算?
武功高强没错,可是武功不能当饭吃。
胖鼠擅长偷听打探消息,可是这个真的能算是谋生之技吗?
墨鲤摇了摇头,开始忧心秦老先生不赞同,之前他是准备带同伴回去,无论秦逯对孟戚有什么看法,太京龙脉的身份摆在那里,是铁板钉钉的同伴。
可是要成亲什么的就难说了。
墨鲤揣测着秦逯的反应,一不小心想起卖馄钝的牛大,抡起扫把将他妹妹带回家的货郎撵了出去,说那货郎长了一副会骗人的脸,走街串巷擅长花言巧语,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脸,孟戚有。
花言巧语,孟戚不仅会,还擅长离间教唆呢!
墨鲤无声地看着孟戚,虽然他在心里觉得秦逯生气不满也不可能做出太失礼的举动,但是墨大夫仍旧情不自禁地想着秦老先生抄起挖药锄,把孟戚赶出院子的情形。
伤脑筋,到时候应该怎么劝老师呢?
还有,孟戚肯定会变成胖鼠溜回来。
唐小糖可能会被这么胖的沙鼠吓到惊叫,葛大娘一定二话不说抄起鞋子就打。
那可真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了!
如果硬着头皮告诉老师,这沙鼠就是孟戚,就是太京龙脉至少还得准备两颗护心丹吧!
大夫,你在想什么?
孟戚迟疑地问,因为他觉得墨鲤的情绪变化太快,连他都要猜不透了。
墨鲤也没隐瞒,直接道:我担心老师会不喜欢你。
秦神医?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孟戚又想起失忆前的某个阴影。
他,楚朝国师孟戚已经八十七了!
比玄葫神医秦逯还年长七岁!
孟戚满心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如果不是沉得住气,他差点要揪头发。
龙脉的年纪不能作数,以活在世间的年头计算,确确实实是八十七,也确确实实比大夫年长六十来岁。
令师有什么喜好?孟戚认真地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他算不上名将,但也绝对不能临战心怯!
大夫放心,我必定能够说服他!
***
此刻上云山开始起雾,浓雾弥漫直接坑惨了逗留在山中躲藏的江湖人跟锦衣卫,就连宫钧也忍不住想到了各种鬼怪逸闻。
尤其是这雾吧,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跟买玩笑似的。
宫副指挥使在太京住了许多年,从不知道上云山有这样的神异之处。
倒是他的属下担心得四处张望,生怕冒出个女鬼来。
笑话,龙行云气,怎么说都是龙才对,哪儿来的鬼?钱百户嗤笑道。
你才胡说,云雾除了龙,也有可能是妖啊!刚才那阵狂风,不就像是话本里说的,一阵黑风刮过,原是妖怪驾云卷了人跑了?
妖怪要吃唐僧肉,这儿又没有,你怕什么?
宫钧闻言干咳一声,其实龙爪峰附近的寺庙真的挺多。
钱百户忧心忡忡地说:京城那边至今没有消息,围山的京畿大营还留着呢,也不知道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再愁也没用。
宫钧坐在重新升起的火堆边,暖了暖手,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天上闪了几下,紧跟着雷声隆隆,暴雨倾盆而下。
得,火又没了。
上云山水气很足,之前狂风吹得火星子乱飞,众人大惊失色,以为会引起山火,慌忙冲过去扑打。结果有些起火的地方没等他们去救,就已经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找个山洞!宫钧忍不住骂了一声。
没见过下雨之前还起浓雾的。
大雨噼里啪啦地浇打在树冠上,泥土都被砸出了一个个小坑。
还没等锦衣卫们找到躲雨的地方,雨很快又停了。
他们走到山崖附近,能够看到远处天空仍有闪电横贯而过,看方向是太京。
雷声隆隆,想来今夜京城有一场大雨。
同知,不如我们想办法潜入城中
做什么?救驾,还是立功?宫钧斜眼问。
那个锦衣卫立刻不吭声了,倒是钱百户迟疑道:这次来抓江湖匪类,明摆着是有人挖坑给同知跳,如果真的是指挥使看咱们同知不顺眼也就罢了,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名堂。
宫钧沉吟不语。
能在背后耍手段的,除了锦衣卫自家人,那就是朝堂上的宰辅高官了,他们影响皇帝,而皇帝可以决定派遣出去的人。
会不会是您之前接的那个案子闹的?
钱百户是宫钧的心腹,知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众人听到这话,也不顾官场上惯有的忌讳,连忙上来追问究竟是什么案子,问清楚了才能推断幕后搞鬼的人。
是密旨。宫钧审视着自己的属下,
他挨个把人看了一遍,最后确定了这十几个锦衣卫都对自己忠心耿耿,有野心但不大,没有赌博这种不良嗜好,平日里花钱也不是是大手大脚,算是毫无嫌疑。
有人克扣北疆军粮,以次充好。
什么?
兵部与户部都有问题,可是能查到的都是些小鱼,我禀告过陛下,陛下不满意。宫钧叹了口气,摇头道,做这事的人胆子太大,没准就有宰辅的手笔,然而苦无证据,于是陛下应该又把这事交给了锦衣卫暗属,后面的事本官就不知道了。
宫钧说得轻描淡写,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宫钧没有证据,可他有怀疑的人。
姜宰相快要告老还乡了,不会在这种时候毁名声,张宰相那一派站着户部尚书跟兵部尚书,是妥妥的嫌疑对象。
不止宫钧起了疑心,他相信皇帝同样如此。
宫钧武功很高,可是论心眼跟手中的势力,他肯定斗不过张宰相,只能想办法脱身了。这也导致宫钧的圣眷掉了一截,这次接到苦活累活,宫钧也没有过多疑心。
轰!
这雷声好像有点不一样?
众人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雷声一直在,距离这边远得很,便没有关心。
等到雷声接二连三响起,钱百户终于听出了不对,他冲着远处张望,神情大变地说:同知,这像是火炮的声音!
隔了这么远,还能听到动静。
密集的炮轰声。
宫钧死死地盯着太京的方向,须臾,火光出现。
宫副指挥使依靠着深厚的内力在黑夜里勉强辨别出方位,动用火炮去轰的地方,是太京的北面。也就是说,距离上云山最近。
是北城?还是皇城?宫钧自言自语。
众人慌了神,青乌老祖与二皇子的谋逆势力有这么大的能耐?
皇子都有谋逆的可能,他们是联手了,还是各自为政趁乱发作?
宫钧听着整齐而巨大的炮轰声,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该不会是太子吧!
不是他看不起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而是能调动火器营只有皇帝,能收服他们的只有太子,文远阁那些宰辅都不行。
第161章 人欣欣然迎之
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地面上。
风大雨急, 天黑得看不到一丝光。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 连地面都仿佛在颤抖。
喷出雷火的炮膛对准了皇城万和殿前的空地,打得地面碎石飞溅,坑坑洼洼一片。
十轮炮弹结束,立刻有人扯起防雨的油布把火炮整个盖了起来,拽起架着火炮的木车缓缓退后。
闪电划过, 将火器营身后黑压压的人影暴露出来。
刀锋雪亮, 戈戟林立。
爬到文远阁上层的兵部尚书拿着千里镜, 眼睛凑在镜筒前浑身颤抖,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 就被旁边的张宰相一把将千里镜抢了去。
等到闪电再次亮起,张宰相也看到了外面的兵马。
这是哪儿来的人?
张宰相低声怒喝。
其他人虽然没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但是听动静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逼宫!是真正的叛逆!
半个时辰之前, 众人还想着三皇子登基后怎样在朝政上大展手脚,怎样削弱地方上的兵力加强朝廷对地方的威慑, 最后征服遗楚。不是人人都有胆子篡位称帝, 可是做权臣、做一个生前无人违逆,死后名传青史的宰相,却是大多数人的愿望。
现在这些臆想,被火炮直接轰成了渣。
张宰相更是手脚冰冷, 他下意识地想着自己这边能够调动的兵马。
禁卫军里面有他的人,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里有几个百户能够说动,如果肯费力气, 京畿大营也不是不能用,然而
远水解不了近渴。
眼看叛逆就要打进宫门了,他们被困在文远阁,好比瓮中之鳖。
这时姜宰相被人搀扶着,颤巍巍地上来了。
姜宰相环视四周,尤其注意张宰相的反应,很快他的心就沉了下去,从众人的表情跟反应看,外面的事不是在场的人搞出来。
火器营不是应该在仁威门之外?
之前二皇子发动叛乱的时候,陛下调用了火器营一部分人,跟禁卫军一起镇压叛逆,可是后来陛下重伤不起,他们就跟着滞留在皇城。
蒋政事白日的时候接管了内城的一部分军务,因为他是朝中的中立派,不属于姜宰相这方,也不属于张宰相这边。两边势力互相猜忌,就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他。
其实在禁卫军内部,有张宰相的人,也有姜宰相的人,他们只是失去了名正言顺调控禁卫军的权力,真想要做什么小动作,其他人完全拦不住。
经过一阵眼神交锋,众人都似姜宰相那样确定了问题不是出在朝臣这边。
他们也没必要怎么做。
这么多火炮的声音你听不出?绝对不止之前滞留在皇城的人,怕是整个火器营!兵部尚书颤抖着说,顾不得政敌派系之分了,神色慌张地说,能调动火器营的只有陛下,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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