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档案——清韵小尸(73)
女孩抿了嘴,我得确认好万一
她话没说完,宋文忽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撩了一下女孩的头发,女孩没料到这一下,啊了一声,往后一躲。
可是她的速度没有宋文快,宋文手指一挑,从女孩的头发里掉出一个蓝牙耳机,铛地一声落在她面前的餐盘上。她的叫声不大,被淹没在餐厅的嘈杂里。
不过是打听点消息,非弄得和无间道似的。宋文指了指一旁的星巴克,把灼灼叫来吧,既然都来了。
女孩脸一红,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抓起着耳机跑了。
陆司语刚才全程冷着脸坐在旁边没说话,等女孩走了,才转头看向宋文:你怎么看出来的?
宋文指了指面前的一堆鸡骨头:得了绝症还胃口这么好?而且她时不时头往一侧偏,就是在听对方说什么呢。然后他指了指星巴克那边,有人从那边,看着我们呢。
果然,过了一会,从星巴克的方向走过来一个带着帽子的女人,坐在两个人的对面。
灼灼?宋文又问。
我是,说吧,你们想了解什么。女人的声音略微沙哑,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漆黑而波澜不惊,那是一双看惯了生死的眼。
第85章
此时正是中午, 到了饭点儿,肯德基人来人往, 还有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 所有店员们都忙得不可开交,能占着空位就不容易。
阳光从玻璃幕墙投射进来,陆司语和宋文来之前吃过午饭, 陆司语还是叮嘱宋文去买了点土豆泥薯条蛋挞外加一杯热牛奶。然后他把薯条往灼灼面前推了推,灼灼没有见外,伸出手去取了薯条,又拿了一包番茄酱,蘸着番茄酱吃了。
眼前的是位很瘦的女人, 眼睛细长,微微上挑, 显得聪明外露, 她的嘴唇很薄,薄到几乎没有,让人想到薄情寡义这个词。
宋文也跟着吃了一个蛋挞,他的心始终牵在案子上, 忍不住开口问:你昨晚在群里所说的打工,究竟是做什么?
三个人坐在肯德基里临窗的位置, 谈的话题严肃, 看起来却像是约在这里吃饭的普通同事。
灼灼看向他,用餐巾纸擦了擦手指上的番茄酱道:打工么,无非就是有雇主出钱, 花钱买人来办事。
具体呢?宋文继续追问,他看了看一旁喝着牛奶的陆司语,那人低着头专注地喝着牛奶,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得了病快死的人,胆子总归比普通的人大一些。
灼灼说着话伸出手拿了一张垫着餐盘的纸,随手撕开,她轻声细语道:就我经手过的事,有需要强拆的,有时候,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有个重病人往地上一躺,比说多少话都带劲儿。还有需要帮人往国内带东西的,带的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奶粉?动物标本?或者是也有需要人捐献器官的,有一次,就有个雇主,看上了一个女孩的肾脏,那个女孩得了胃癌,还扩散了,我那时候劝那个中间人,要不算了,万一肾也扩散了,可是对方说,配型配上了,不移植能活半年,移植了,如果成功的话,就算得了癌也许还能活两年,赚了。
她的话让人浮想联翩,说着话,灼灼侧了头,仿佛这些事都是天经地义,吃饭睡觉般再普通不过的,这种需要帮忙打工的事情,过一段会有一件。
这些话,宋文听起来稀奇,这是他作为警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甚至是从来都没想过的事。这些事无论是哪一件放到网上去,都值得人们讨论半天。
陆司语继续问:那么,陈颜秋的那一次呢?
灼灼回忆了一下,那一次,指定的是需要是年轻的会开车的男人。把病例、生活照、证件照拍给对方。
宋文:那陈颜秋具体干了什么?
灼灼摇摇头:我不清楚,接下来,就是买主和他的事情了。成不成,都在于他们,我只是个介绍人。通知到两边,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时间呢?
灼灼算了下时间,去年十二月底吧。
具体时间。宋文追问,有时候,事件的时间,非常关键。
灼灼翻了一下手机,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早上,圣诞节的凌晨。找我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收到钱的时候是凌晨六点,那次很顺利,当天就完成了交易。
宋文捋了一下时间线,这个时间,是在张瑞死亡前,更是在陈颜秋死亡前,现在仅凭这些信息,他们也无法判断,这一次的打工究竟和陈颜秋后面的行为有没有联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打工以后,陈颜秋还活着。
宋文想了想又问:陈颜秋去打工,对方出了多少钱?
灼灼低着头,慢慢地叠着手里的餐巾纸:我不清楚,价格是他们自己谈的,不过,就我估计,按照给我的抽成来算,不会低于五十万。然后她顿了一下,这五十万,买他的命,都足够了。
关于这件事,你还记得什么细节?
灼灼继续叠着那张纸巾,叠得小心翼翼:对方,当时挺着急吧,我记得这些,还是因为对方很大方,我睡一觉醒来,就到账了。
你说的那个雇佣他的人,是谁?
灼灼道:找我的人也是中介,和上游雇主交接的中介,有人会根据不同的事情来找合适的人,他们不光认识我一个人,每次遇到事情,就会进行筛选,找到最合适的人,然后去操作。
宋文微微皱眉,这么听来,这个地下的市场,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而且买家和卖家都在自主选择:那么陈颜秋那一次呢?中介人有没有提,是谁要他办事?
背后的雇主,我不知道,也不认识,更不好奇。灼灼好像有点被宋文问得不耐烦了,她抬起头看了窗外一眼。
陆司语索性把那个装了钱的信封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灼灼的目光就被那个信封吸引住了,像是男孩看到了心爱的赛车,像是少女看到了心仪的化妆品,像是饿极了的人看到了人间美味,她微微眯了眼睛:不过关于这中介,我还是透露给你们一些吧,南城有个叫做鱼娘娘的女人,专门接这种打工的活,她的手下养着长工,也养着中介。长工就是需要长期从事特殊劳动的人,很多长工都是从小孩子养起来的。短工会由中介从我们这些下游工头提供的人选里面寻找。
说到这里,灼灼又垂下了头:我是拿钱办事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那些打过工的人,是生是死,是去做什么了,她完全不关心,也不在乎,甚至是去送死,她也不介意,那冷漠的表情,好像她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一般。
你知道,怎么联系对方吗?
灼灼摇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每次都是他们联系我。你们查不出什么,那些人很小心,他们知道我们可能会有他们的信息,所以每过一单,就会清空一次。若是知道我透露了什么,我可是惹不起他们。
关于张瑞呢?你对他知道多少?宋文又补充问了一句。
灼灼道:他么,一直想打工,不过,他的运气没有陈颜秋那么好,报了几次名她到了这里,欲言又止。
宋文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停顿:怎么?这件事中间有波折?
灼灼摇摇头:也不算是波折,其实最初,雇主选的人是张瑞,还问了一些他的基本情况,可是他忽然说自己去不了,问陈颜秋能不能顶上。她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张瑞这个人,没有什么运气,之前怎么想来都选不上,好不容易选上了又不能去,只能把机会让给了朋友。
宋文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了,实在是忍不住,表露自己的厌恶:你把被选中,叫做运气?你就不怕对方是在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牵连到你吗?
灼灼没有回答他的话,转头问陆司语:我提供的信息够不够?
陆司语没有说话,直接把那个信封递给她。
灼灼拿过来,闻了闻,然后用指尖搓了搓那纸币的质感,我在生病以前,是个会计,那时候每个月做账,总是会经手很多钱,那些钱不是我的,却都是被我亲手清点,我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这些东西多么精贵,到了得病以后,我才爱上它们了,新鲜的纸币有种味道,闻起来特别好闻。
生病以后,我家逐渐被掏空了,做头发的钱没有,买新衣服的钱没有,买水果买肉的钱没有,我爸爸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然后四处去借钱灼灼说完话把袋子收到了包里,然后她用手指玩弄着刚才折好的那张餐巾纸,眼睛在宋文和陆司语身上撇来撇去:你们是警察吧?
宋文没说话,陆司语把牛奶放在了桌子上回答她:你要是不犯法,就不抓你。言下之意,你要是犯了法,那就说不定了。
我就是好奇,你们这支出能报销吗?灼灼低着头,她问完了话忽然咧嘴笑了,这时候,宋文才注意到,她原来有个梨涡,这么一笑起来,她并不难看,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
你威胁我的话没有用,道理大家都懂,不过,我们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绳之于法也好,至少到了监狱里,有人给吃饭看病,我们中的很多人,连那些基本的保障,都没有呢。对于我们来说,死前能够给亲人留一笔钱就够了。如果有人给我一百万,留给我父母,让我现在去死都可以。
灼灼笑着问面前的两个人,那笑容很好看,却有毒:做个好人,能够让我多活两天吗?不等他们回答,她就摇了摇头,然后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包,里面有陆司语刚给她的一万块钱,她的眉眼都笑得弯了起来,眼睛里却闪着星星点点:但是,它能。
宋文看向这个游走在黑暗之中的女人,她和他过去接触过的人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可是,哪里又不一样,好像从内心里,性状就发生了变化,让人难以用人类社会的道德感去苛责她。
若是用法律来衡量,她似乎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违法犯罪的事实,能够抓住她,审判她。看着让人恶心,可是又忍不住有点同情。
陆司语看了看她又说,得了病,很辛苦吧?
灼灼仰起头看他,表情有点孤高,似乎在说自己不值得他来关心:得了病,就好像抽了一支下下签,我恰好运气不太好罢了。等你们将来就会知道,人生来,就是一个身体瓦解的过程,只是这个速度,有的快一些,有的慢一些而已。
她的语气,非常平和,里面透露着愿赌服输,但是陆司语却从那表象之下感到了一种倔强与不甘。说完话,女人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道:我下午还有化疗呢,先走一步,警察先生们,祝你们破案顺利。
宋文目送灼灼离开,然后叹了一口气:就算是要死了,人生活成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她不是凶手,现在我们需要查清,当时陈颜秋去做了什么,这件事是否和他的死亡有关系,而当时他收的其他钱又去了哪里陆司语说着话,叹了口气,人是会变得,也许她过去,不是这样的人吧。
灼灼其华,这本来该是个热情如火的名字啊。
第86章
灼灼离开以后, 宋文和陆司语坐到了车子里,这里离市局还有一段距离, 宋文发动了车道:如果刚才那个女的说的是实话, 之前陈颜秋参与了打工的话,那么去年的圣诞夜晚上到次日的圣诞节凌晨一定发生了什么
时间是半年多前,在这个城市, 有这么多的角落,翻找之前的事,就像是从遍地枯叶的树林里找到一片叶子,像是在沙漠里翻找一粒沙,又像是在大海里在找一条鱼, 难度可想之大。
现代的科技还是有限的,就算是有各种的监控, 各种的信息手段, 都不足以透过时间看透其中的真相,无法还原所有的过去。
陆司语低了头,习惯性地咬着指甲: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反着推。
宋文思考片刻道:刚才那女人说需要驾照,那么一定是需要驾驶或者是开车。
陆司语点点头:整个过程在几个小时之内完成, 地点一定不是太远,如果你是一位雇佣者, 你会需要一位绝症病人做什么?
花那么多钱, 忽然找一个绝症病人来打工而且是短时间,急事宋文低眉沉思片刻沉声道,那么无外乎是杀人, 越货,顶罪,运毒。
雇主又不是傻子,所花的钱,定然是要值回来的,钱越多,风险越高,如果他们要请陈颜秋这样的一位绝症病人做事,那一定是普通人不愿意做,需要冒极大风险的事情。就算再不想承认,这些阴暗处始终是绕不开的。
陆司语坐在一旁又是点了点头。
宋文迅速做了个规划:那看来,是需要查一下去年圣诞节那段时间,所有相关的刑事案件,交通情况,禁毒队动向
车一路开着,宋文一边打着电话,他毕竟在南城呆了几年,各部门都有一些认识的人,三个电话之后,一切就搞定了。
宋文挂了手机道:希望这次网里,能够捞到点什么其他的,你还有别的思路么?
陆司语道:刚才是从雇佣者的角度来分析的,我觉得还可以从陈颜秋的角度来考虑一下。
宋文点头:刚才我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灼灼说,最初答应她的是张瑞,陈颜秋更本没有报名。
陆司语冷静分析道:嗯,从我们对陈颜秋这个人的资料分析来看,他的前半生循规蹈矩,受过良好的教育。相比较而言,张瑞明显更适合做个亡命徒。
在他看来,陈颜秋是个一念之间误入歧途的人,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只是可能起了贪念,一时做了一些坏事。于是针对这样的人,不应该用一般的推理方法来推理。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他的所作所为,有更大的变数,不可预测。
宋文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陈颜秋作为一位绝症病人,他的需求,无外乎两点,第一,自己活下去,第二,安置好自己的妹妹所以,要么当时他做事的时候,不觉得有危险,要么是他被胁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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