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档案——清韵小尸(37)
看宋文不放心,陆司语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人味,腐尸的味道比那些好闻多了。
宋文对此有点不能理解,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腐烂的味道挥发到空中,臭味越来越浓重,他现在都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不知道陆司语怎么能这么淡定。陆司语侧头看了看那尸体又神色凝重道:而且这尸体又小又脆,如果劲用的不对,很可能会对尸体造成二次破坏。
林修然本来也没指望张大海和那个小警察,看着陆司语和宋文抢来抢去,他伸手从勘查箱里取出件备用的塑料披问:你们谁来。
宋文把自己的袖子撸到了臂弯处,露出了精壮的小臂,下了决断:得了吧,我还在呢,轮不到你个实习警员吃这个苦。再说了,有你和老林的指点,我还能办砸锅了不成。说完话宋文不等陆司语回答,就跳下了深坑,接过了林修然递过来的衣服。
陆司语这才没坚持,看着自己的直系领导亲历亲为。
于是,宋文,林修然还有那个李法医都在坑里做着准备工作。陆司语蹲下身,在坑边看着他们忙活。
张大海在远处,看了看在一旁的陆司语,他早上就注意到了,这个小警察肤色雪白像是冬天的霜,一双眸子乌黑,长得特别好看。可是此时他蹲在尸体边,看着棺匣聚精会神,表情完全不见常人的厌恶,只有理智与冷漠,仿佛那不是恶心的尸体,只是什么平常的东西。这景象看起来有点妖异。
张大海今天和这三个人接触下来,林修然他早就见过,专业到了极致,精准地像是一台机器。宋文么,雷厉风行一言九鼎的刑警队长,至于这个小警察,虽然他的话不多,张大海却有种感觉,他很不简单。
张大海有点怕宋文,又对他有点敬畏,对陆司语则是觉得神秘甚至有点好奇。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陆司语抬起头回望了他一眼,张大海急忙避过他的视线,等陆司语垂眸下去,才敢继续看他。
林修然先把一快塑料布逐步铺在了尸体的下面,然后喊了个一二三,三个人一起用力,合力把尸体从木匣子里弄了出来。那孩子刚几岁,不算太沉,就是这活有点太恶心了。
宋文站在尸体头的位置,他捧着那腐尸,低头就可以看到孩子腐烂的脸,这个年纪,其他的孩子还在父母的身边撒着娇,可这个孩子却已经夭折,死在了这里。难闻的味道和眼前的画面弄得他很不舒服,只在心里想着,如果这孩子死得有蹊跷,他一定要找出凶手。
林修然示意他们把尸体平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先在这里做个简单检查吧。
宋文一直憋着气,等干完了站起身才大口喘气。陆司语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带了个口罩凑过去和林修然一起查看尸体,他的脸小口罩大,这么一遮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外面,垂下眼眸的时候,卧蚕明显,睫毛也显得越发长了。
张大海忍不住又多看了陆司语几眼,然后捏着鼻子躲在几米之外,你们快看,要是没问题就在这里就地埋了吧,我看这尸体都快烂透了,就别往殡仪馆运了。
李法医也说:尸体我真的仔细验过,当时有溺液,肯定是淹死的。他自认为就算自己的技术再不精湛,这基础的问题总是不会弄错。
是否要运去殡仪馆做详细检查,你们说了不算,尸体说了才算。林修然隔着口罩,闷声说完话低下头,熟练地从尸体的外表开始检查。
尸体的躯干上确实是有解剖过的痕迹。陆司语伸手帮他按着,林修然就用剪子把之前缝的线一一挑开。现在尸体已经放置了这么久,很多血肉都已经腐烂不堪,还被虫子咬过,宋文强忍着恶心站在一旁,用张纸巾掩了口鼻,还是被这味道熏得头昏脑胀。李法医也躬身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现场一时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林间的鸟鸣。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临近夏天,天色黑的迟了,天边的云彩像是有火烧过,漫天红霞。可是黑夜迟早会到的,林修然抓紧了时间,把童尸的全身检查完,站起身摘下一边口罩道:尸体有多处骨折,其中头部一处比较严重。
李法医道:有些骨折我也发现了,尸体是在溪流里飘过,那条溪流的水很急,有些可能是碰撞到了溪水中的石头造成的。
林修然摇摇头道:身体上的骨折是死后造成的,头部这一处,你们当时没有剃去头发吧?刚才他凭手的触感,可以感觉出那处伤口不太寻常。尸体的伤痕会掩盖在头发之下,无法观察,好的法医必然是好的剃头匠,可这李法医验了尸体却没有剃头。
李法医有点郁闷,当时周楚国本来是不同意验尸的,孩子的妈妈杨梨却希望验一下,到最后周楚国才妥协,他说验尸可以,但是什么模样死的就要什么模样葬了,不能影响遗容,这死人的头发要是剃了,可就长不出来了,我哪敢给尸体剃啊。
林修然也知道很多死者的家属对这些有些避讳,他又让人配合着把尸体翻了过来,伤口就在后脑部位,之前有头发和头皮在,伤口不易觉察,可现在尸体腐烂露出了白骨,反而让这一处的伤痕明显了起来。
林修然仔细查看了看道:伤口在后脑处,是一处平行伤,不像是石头留下的,更像是用木棍或者是重棒击打留下的。具体的,需要把尸体运回殡仪馆,把骨肉剥离,充分暴露伤口后再下结论。看来运送一趟是躲不过了。
陆司语还是蹲着身,摘下口罩,他似乎不觉得那尸体难闻,呼吸自然。
林修然继续道:头上的伤口当时应该出了不少血,有生活反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能当时孩子被人用重物击打了头部,造成了昏迷,随后被抛入了溪流中淹死,所以他的肺部和胃里会有溺液,说是淹死的也不为过。
所谓生活反应,一定是受害者在活着的时候因为机体内还有循环才能够产生,也就是孩子入水时是活着的,但是有可能是晕了过去。他落入了涨潮的水中,水进入了肺部,导致了他的最终死亡。
张大海没想到真让他们验出点什么,到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他惊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妈呀,这孩子也是被人谋杀的?这家一共死了四口人?
李法医的脸红透了:当时我就说那尸体和一般溺死的不太一样,尸体僵直着,是家长不让我们再细查了。
林修然又开口问:胃容物查了吗?尸体已经不全,他需要问李法医才能够知道更多当时的情况。
李法医回忆了一下:查了,胃里有鸡肉,还没有消化,当时杨梨还说他们中午没有吃鸡,周楚国说是他下午带孩子出去的时候买了一个鸡腿给孩子吃了。我当时还在感慨,这爹对儿子不错,怎么就一个没留神让孩子淹死了呢他之前觉得这些没什么,都还算正常,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处处都有问题。
哪里对他儿子不错?你是没看到周楚国打他儿子,有时候还用笤帚疙瘩打得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张大海接着话茬道,那现在我们这是又多了一桩案子?
灭门案还没破,又发现这家的孩子死得蹊跷。这接连的事情,让张大海有些焦头烂额,没有头绪。
陆司语在旁边想了想道:我觉得,溺童案在前,灭门案在后,两个案子应该是有关联的,甚至说,溺童案可能是灭门案的钥匙。我们想要搞清楚这一家人是怎么死的,就要先弄清孩子是怎么死的。
第41章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六点半,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天空中是橙红色的夕阳与蓝色的夜色相互交融, 像是一副极美的水彩画。几个人或站或蹲地呆在村头的坟地里, 却是无心欣赏这里的山村美景。
听了陆司语的话,张大海皱了眉头理了理思路:那这么说,孩子有可能才是第一个受害人?他是这次灭门案的开始, 他们全家死于同一个凶手,凶手杀了孩子还不解气,在几个月后杀了他们全家?
众人一时沉默了,他们回想着整个的案情,里面有诸多的细节, 第一次了解时不觉得特殊,现在仔细回想着有点细思极恐。空气里依然有浓烈的腐尸味, 不过因为在现场呆的久了, 大家也都适应了。
陆司语又有点胃疼,站起身脸色白着靠在树旁,低着头合着眼睛默不作声。他沉思了片刻,想清楚了一些缘由, 开口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你说的那种。
另一种呢?张大海惊讶问道。
另一种, 恐怕就是孩子是被自己的爹杀死的。
说着话, 陆司语低垂了头看向孩子的尸体,尸体的眼皮已经部分腐烂,一双眼球突出出来, 看起来像是死不瞑目。
看大家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宋文想明白了其中的环节,替他解释:孩子是跟着周楚国出去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只能听周楚国的一面之词,我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过一个细节,两岸的人一直没有听到孩子的呼救声,有可能正是因为周楚国下的手,小孩才会没有任何的求救,因为那原本是他信任的人。孩子是周楚国带出去的,也是他告诉村子里的人孩子不见了的,他有作案的时间,事后也几次阻挠解剖,可能就是怕被人发现。
林修然也反应过来,低头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是周楚国杀了孩子的话,那个鸡腿有可能是因为他内疚,才给孩子买的,也由此哄着孩子到了小溪边。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能够讲得通了。
这个观点乍一听起来觉得难以理解,可是联系起刚才张大海所说的,孩子的爹经常打骂他,最后孩子死前却给孩子买了鸡腿的事,有点让人背后发凉。
听着宋文和林修然的话,张大海嘴唇都在抖,他几乎不认识这从小生长的村庄,都说虎毒不食子,杀害孩子的凶手怎么可能是自己的爹?这比这眼前的电门案还要让他匪夷所思:周楚国也就是平时对孩子严厉了点,他又不是疯了,自己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家的孩子,还是个男孩。他的动机会是什么?
宋文回头看了看那尸骨,回想着之前说知的信息,至于动机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眉头稍蹙,眼眸微微一颤,忽地想通了其中的环节。
你们注意到没有,在家里,他们没有给小孩子设置灵位,坟头也没有上坟的痕迹,村子里的人说小溪边有哭声,可能是杨梨在偷偷祭奠。宋文说到这里看向了张大海,我之前和村子里的人打听孩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有点支支吾吾的,那时候我有点想不明白,现在我终于理解了。这孩子的身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张大海被宋文的目光盯着,低下了头:那个,村子里是有那么一点风言风语,不过那些都是村民们开玩笑的啊。
把话说清楚点。宋文继续逼问他。
张大海咽了口唾沫说:好吧,我说了,杨梨的尸体你们是见过了,长得挺水灵的,村子里的人怀疑杨梨可能是给她男人带了绿帽子。不过,村子里就是这样,总是有这些闲言碎语,茶余八卦,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传的真真儿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假的,大家闲得慌的八卦而已。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周楚国是信了的。宋文的瞳孔发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似乎洞察了一切:他要杀了这个小孩,很可能是觉得这不是他的儿子,或者说,是不是他的儿子不重要,他认为是不是他的儿子才更重要。
宋文继续分析道:周楚国是个会计,思维守旧,有点教条,他的家里打扫的十分干净,所有习惯一成不改。流言是可以杀人的,也许他是从平时的生活细节,以及一些和妻子的只言片语加重了疑虑,他这样的人,无法接受自己妻子的不忠,更无法接受在身边养育了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最初周楚国可能也只是对儿子的出身怀疑而已,渐渐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楚国把这件事作为了自己的心结,头上的绿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每当看到了孩子,就夜不能寐。
宋文继续推断着案情,他对家人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这种情绪随着孩子的长大日积月累,周楚国没有勇气带着孩子去化验是否是自己亲生的,而是狠了狠心,选择了另外一种极端的解决的方式,那一天,他带着孩子出了门,到村头的杂货店给孩子买了个速食的鸡腿,然后两人一路来到了小溪边
悲剧就此发生。
一旁的小警察小孟疑惑问:怀疑不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离婚?
张大海想起什么道:大概觉得老婆分了的话再找也难,而且家丑不能外扬吧那时候我还记得,孩子死了以后周楚国安慰杨梨,说他们还年轻,回头再生。
孩子是谁的,显然要化验过才能够有定论,脸型和特征也不一定准确。林修然说着话,运尸的车到了,他们把孩子的尸体放进裹尸袋,运送到殡仪馆做更加详细的检查。等待DNA的结果出来,才能最后定论。
宋文走过去掏出给林修然开好的房卡,林修然摆摆手道:算了,我今晚上肯定睡镇子上了,能不能睡还不一定呢。
等这边一切妥当,林修然和老李上车一起赶往了殡仪馆。宋文又转头看向了张大海:这村子里还有些什么故事,是你没有告诉我们的?和杨梨有关系的那个男人,会是谁?
张大海道:你刚才那么一分析,我倒是想了起来,关于这一家,真还有些陈年旧事,之前杨梨嫁到周家以前,曾经在村子里有搞过一个对象,叫做薛景明,说起来,这个人和周家还有点沾亲带故,薛景明的母亲和周楚国的母亲是表姐妹。
几年前,薛景明和杨梨两情相悦,是村子里人人羡慕的一对儿,可是薛景明父亲早死,家里也穷,出不了聘礼钱。为了这门婚事,薛景明和母亲去找了各个亲戚们借钱,甚至去过周家。可是薛母毕竟只是一个丧夫的寡妇,亲戚关系早就都断了。到了最后总共也没借到多少,他们因为礼薄被杨家赶了出去,婚事也就没成。后来,他们没想到杨梨嫁给了周楚国,被自己的亲戚捡了漏,薛母一气之下生了重病,没几年就归西了。
再说周家这一边,杨梨后来嫁给了周楚国,过去以后很快就生了个儿子,那时候周家老爷子还在,大办了孩子的百日宴。可是后来大家发现,周楚国是单眼皮,孩子却是双眼皮,周楚国长脸,孩子却圆脸,长得不太像
宋文道:这么听起来,薛景明有很大的嫌疑,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张大海被他骂得脖子一缩:这两家早就不来往了。要说有恩怨也都是以前的,就算薛景明再愤愤不平,也不会过了好几年了再来报仇吧?之前我以为孩子死亡就是意外,就没往这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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