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GL)——请君莫笑(127)
公羊槐抬眼,见自己的父亲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低声问道:父亲,公羊府是否还有抽身的可能?
公羊忠沉默良久,摇了摇头:宗正寺卿是典型的位不高而权重,位列九卿之一,若赢家不是五皇子新帝一定会想办法料理了我们,好把这个职位安排给自己的心腹。
公羊槐:那我们急流勇退呢?
公羊忠长叹一声:为父膝下唯有二子,你大哥浸淫学术不问政事,你如今虽位列礼部尚书,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以你的能力其实是不够的。若不是齐大人慷慨相助,又得中书令大人提携并不是为父贬低你,以你目前的能力做多做个五品官,再历练个三五年或许还差不多。
公羊槐垂下了头,心有不甘:父亲教训得是。
公羊忠怎会不知自己的儿子不服气,但这次他没有再顾忌公羊槐的自尊心,继续说道:眼下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五皇子并未失势,我们若是轻举妄动他不会放过咱们的,就算转而投靠三皇子寻求庇佑也不过是两姓家奴罢了。
公羊槐:难道就只有坐以待毙这一条路了?
公羊忠:为今之计只有从长计议了,还好三皇子不在,少了一个落井下石的人,或许没有为父想得这么严重。
公羊槐:儿子这就进宫去,看看能不能把五殿下劝回来。
公羊忠: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静观其变吧。你先回去。
公羊槐:是。
公羊槐走后,公羊忠疲惫地向后一靠:心中升起一股无力和绝望。自己已经老了,两个儿子却顶不上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宫中的情况何尝不是如此?陛下雄韬大略,几个儿子却都不成器,不然也不会迟迟不立太子。
南宫达为了让少殇的幼弟能入葬皇陵,在甘泉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导致第二天的早朝都停了。
四九亲自来传旨说:朕之幺子早殇,悲伤难以自持,停朝一日。
当天下午,在南宫达昏倒后甘泉宫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四九指挥几名内侍将南宫达送回了府邸,紧接着下了第二道圣旨:五皇子南宫达监国不力,在其监国期间失察,令皇子早殇,勒令其在府中闭门思过一个月,誊写经文为九皇子超度。
另,敕封九皇子景王,葬于京畿的景山之上。晋九皇子之生母张氏为静妃,因景王无子忧其魂魄难安,命工部在景王墓旁修建一座寺庙,着静妃同景王灵柩一同出京,到寺庙中为景王祈福。
虽然看起来是一封晋封的圣旨,实际上是把静妃打发出宫了。
也无怪,景王是静妃唯一的儿子,景王少殇,静妃在宫中再无倚仗,待新帝登基会将同宗兄弟分封到各地去做藩王,有子嗣的妃子可以随着到封地去,那些没有子嗣的妃位娘娘大多要到皇陵去守墓。
而位分再低些的,或许会遵照先帝的遗旨殉葬,南宫静女心疼幼弟,算是给了静妃最好的安排。
静妃领了圣旨并无半点异议,到甘泉宫外三跪九叩谢了恩,随着灵柩一同出京了。
南宫达被禁足后,南宫静女寻了一个由头火速将齐颜提升为中书右仆射,官阶犹在左仆射陆伯言之上,三皇子和五皇子均不在,朝中二党犹如群龙无首自然没人有异议。
至此,齐颜稳坐文官行列的第二把交椅,距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仅隔了一个中书令。
闲暇之余,南宫静女也会黯然神伤:如齐颜所料,自己成了景王之死的最直接得利者。
紧接着南宫静女又以南宫让的口吻下旨,称自己身体不适,但朝政一日也不能停,令中书令邢经赋总理朝务,左右两位仆射辅政。
南宫静女醉为之意不在酒:她兜兜转转这一圈只是为了把齐颜推上去而已。
景嘉十五年,五月。
殿试即将开始,此次殿试由南宫让亲自主持。
南宫静女与齐颜透露:南宫让为了这次殿试将养了好长时间,并且让御医每日为他行针,确保在殿试那日不会发病。
小蝶已经在灼华公主府待了有些时日,齐颜却一直没有提过把人接回来。
景王之死让齐颜陷入了新一轮的担忧:原来沉寂了多年的面具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对方能在千里之外,不费一兵一卒杀死皇子;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小蝶。
小蝶绝对不能再出意外了,把她放在戒备森严的公主府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即便齐颜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感情难免会加深,可自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殿试的前两日,南宫静女收到一封封了红的八百里急报,从洛北来的。
南宫静女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竹筒,看到里面的内容后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洛北出了什么事,原来是三皇子南宫望到了洛北以后便一直水土不服,又惊闻幼弟早殇病倒了。北九州节度使上旨,请朝廷派人将三皇子接回京城。
下朝后,齐颜找来了齐颜,将急报递给她:你看看。
齐颜看着绢报上的字,目色一沉:面具人召唤自己出发洛北的信号来了!
落款是:纳古斯阿努金。
这令齐颜万般沉重:是面具人先一步捕获消息,利用这个引自己到洛北呢?还是面具人已经和阿努金勾结?
南宫静女:你怎么看?
齐颜压下心中的情绪,沉吟道:殿下就快掌控朝局了,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南宫静女:你的意思是先不接三哥回来?
齐颜:既然是八百里急报,人是必须要接回来的,不过可以想办法在路上耽搁些时日,寻一个适当的时候回来。
南宫静女秀眉微蹙,为难地说道:那派谁去呢?
齐颜:不如由臣亲自为殿下走一遭吧。
南宫静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齐颜的提议: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托到了这个位置上,两日后就是殿试,这届学子马上就要派官了你不能走。
齐颜沉默片刻,看着南宫静女低声反问到:可是除了臣,殿下还有放心托付的人吗?
南宫静女语塞,呢喃道:可以派陈传嗣
齐颜:殿下,三殿下贵为皇子,陛下派一位您身边的内侍去接人难道不奇怪吗?而且一起回来的还有雅贵妃娘娘呢。
南宫静女:可是
齐颜上前一步,几乎是贴身南宫静女站着,执起她的柔荑温柔说道:臣知殿下担忧,稍后臣会写一份名单给殿下,将一些值得提拔的人才,以及他们的性格都交代清楚,应付殿试应该是足够了。
南宫静女垂下头,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低声回道:洛北路途遥远,我舍不得你去。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齐颜的心脏,琥珀色的眼眸中透出淡淡的哀伤:臣会照顾好自己的,殿下放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雅贵妃省亲历时已久,任命中书右仆射齐颜为钦差大臣,亲赴洛北迎接雅贵妃回宫,两日后出发,钦此。
还有两天的时间,齐颜的心里乱糟糟的,感觉自己好像有好多事情要做,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端坐在书案后逐一理顺思路。
小蝶安置在灼华公主府,自己可以放心,暂且不去看她了。
五皇子被禁足,正是拉拢公羊府倒戈的最好时机,这件事要办。
再过一阵子就又到了一年的农田收割季,钱源和谷枫那边应该再部署一下。
金榜的学子推荐要写,还有
想到此处,齐颜有些不安。
还有南宫静女的安全问题。南宫静女并不知道面具人的存在,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有危险?
齐颜有些失神,一只手按在宣纸上,另一只手拿着裁纸刀机械般地裁纸。
啧!左手拇指被裁纸刀割出了一个口子,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下面的宣纸也不能用了。
齐颜的心中生出一股烦躁之意,索性在自己的衣襟下摆裁下一截布条,胡乱将手指包了,重新裁了几张纸奋笔疾书。
齐颜一夜未眠,将所有进入殿试的,曾经拜访过她的学子一一写了出来,写写停停,一点一滴地回顾,不错放一点细节,最后还要再后面附上任职意见。
天一亮又去早朝,回来以后草草用了午膳,再次把自己关到了书房里。
齐颜命钱通沏了一杯浓茶,饮下后精神稍振,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写给南宫姝女的,另外一封是写给南宫静女的。
南宫姝女的信很快就写好了,齐颜将它交给钱通,命他务必亲自交到南宫姝女的手上。
第二封信,齐颜却足足写了大半日,废纸团堆了满地,总算是写好了。
放下笔,齐颜按着腰部揉了揉,端来水盆将废纸团尽数丢到盆中,看着清水变得浑浊。
齐颜累极了,索性席地而坐,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扶着书案缓缓爬起来,看着书案上的足足写满三张纸的信,久久不语。
书房里响起一声叹息,齐颜拿起信又读了一遍,最后将这封不知写了多少遍方成的信,也丢到了乌黑的水里。
第175章
未别离相思已起
水盆里的水已经黑透了,间或可以看到犹带一丝白色的宣纸不甘地冒出尖儿来。齐颜静静地看着,直到这封信也彻底消失在水盆中。
信上的内容皆是自己对南宫静女的叮嘱,沉寂了多年的面具人突然现身让齐颜感到不安的同时,更担心毫不知情的南宫静女陷入危险。
齐颜攥紧了拳头,脑海里传出阵阵刺痛。
这半日虽短,她却几乎榨干了自己的精神力,字字斟酌、殚精竭虑地给南宫静女写了这样一封信。
信中委婉且小心地嘱咐南宫静女,在齐颜离开的日子里要怎么过,齐颜算了算日程,这一来一回大概要用上三个月的时间。
齐颜啧了一声,抬拳头抵住额头,咬紧牙关抵抗着阵阵眩晕和不适,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提笔写下这封信并非一时冲动,最后将它丢在水盆里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齐颜提起脚尖点了点脚下的铜盆,墨黑色的水荡起层层涟漪。
明日自己就要离开京城,回到那个十几年没有再踏足过的故里
当天夜里,齐颜来到了未明宫的寝殿。
此时齐颜已经快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虽然景王新丧二人不易同眠,但南宫静女一想到明日一早齐颜就要离开,心中亦是万般不舍,亲自将齐颜接进来并嘱咐秋菊莫要掌灯。主仆二人心有灵犀,秋菊遣退了服侍的宫婢亲自守在了门口。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未明宫这边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南宫静女拉着齐颜的手走进内殿,嗔道:怎么又一个人出来?这天都黑了,有什么事叫身边的人过来禀一声,我过去你那边也是一样的。
齐颜勾了勾嘴角,柔声道:臣明日就要动身前往洛北,临行前有几句话想和殿下说。
南宫静女端详着齐颜,见对方眼底青黑,面色苍白,直接将齐颜拖到了床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不然明日换个人去吧,小七也成年了不如放他出去历练历练。
齐颜轻叹一声,倦色更浓:圣旨已下又如何朝令夕改?殿下放心,臣自己的身体如何,臣心里清楚。
南宫静女坐到齐颜对面,一双美目心疼得要滴出水来,她捧住齐颜骨感的脸颊,拇指摩挲齐颜的黑眼圈,柔声道:你是不是很久没睡了?
齐颜抬手按住了南宫静女的脸,用脸颊蹭了蹭南宫静女的手心:嗯了一声。
南宫静女强压下将齐颜拥入怀中的冲动,望着齐颜久久无言。
这条女帝之路,齐颜似乎比自己还要辛苦。自从对方决定站在自己这边以后,不曾有过一日懈怠,做了他能做得一切默默地支持自己。
南宫静女皆看在眼中,感激在心。
她多么想为齐颜做些什么,可是自从他们认识开始,眼前这个人便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景王的死南宫静女既难过又愧疚,原本是应该等齐颜说完话就把他送回去的
南宫静女:躺下说吧?商量的语气。
齐颜摇了摇头:臣说完就回去了。
南宫静女:我没让秋菊掌灯,清者自清,你又何必教条?
齐颜想了想,遵循了内心的渴望没再推辞。
南宫静女心中一喜,自然地蹲到齐颜面前:抬腿。
齐颜:万万不可,臣自己来就好
南宫静女抬起头:你就不能让我也为你做点什么么?
齐颜苍白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粉,抿着嘴唇抬起了腿,南宫静女为齐颜脱去了鞋袜,安顿她躺好起身到了屏风后,铜盆里的热水是齐颜来之前刚打好,温度刚刚好。
南宫静女洗了净布,叠成长方块交给齐颜:把这个贴在眼睛上,会舒服一些。
齐颜照做:谢谢。
南宫静女吹熄了灯,躺到了齐颜身旁,摸到了齐颜的手牵在手中:说吧。
齐颜唔了一声,整理好思路缓缓说道:臣打听了一下,这趟洛北之行考虑到三殿下的身体状况,一来一回可能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南宫静女听了,心里涌出一股不舍。
从前三年离别南宫静女都熬了过来,如今枕边人犹在相思已生。
见南宫静女不说话,齐颜捏了捏南宫静女的手心:殿下?
南宫静女:带两名御医去把秋菊也带上吧,你的饮食喜好她清楚,路上让她照顾你。
齐颜无声地笑了起来,回道:御医带一名就足够了,人选臣已经挑好了。至于秋菊姐姐臣就不带了,她是未明宫的掌事女官,宫中大小杂事都需要她经手,况且若是把她也带走,臣就更不放心了。
南宫静女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齐颜语气中散不开的疲倦便没有再开口。
齐颜:臣写了一封名单,里面是所有到私宅拜会过的会试登榜学子,里面罗列了他们的籍贯、性格、文风和官职推荐,可用作殿试提名的参考,不过其中有些人臣与他们也只是一面之缘,分析未必准确,名单里已经标注出来了,殿下到时候可以视具体情况自行斟酌,不必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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