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君薄宴(46)
傅杨侧过头低声道,我打赌,许彦穿的是白西装。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纪医生忽然歪头笑了,他的目光都像是要融化,地毯两侧忽然飞起无数雪白的鸽子,铺天盖地像是一团团白云。
而这漫天白色的尽头,许彦一身雪白的西装。他的手指上还落着一只惊慌失措的鸽子,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鸽子的后颈,然后缓慢而坚定地向纪端铭走了过来。
纪端铭走下了台子,我的爱人,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许彦走近了,眼里是雾蒙蒙一片灰蓝,我要你的心。
纪端铭低头看着他像湖水一样的眼睛,然后轻轻吻了他一下,许彦并未闭眼,他最后的清醒随着纪端铭的答案滚滚而去。
拿去。他伸手握住许彦的手腕,在自己胸口画了一个叉。
我愿意。
傅杨的心有些说不出的阴郁,大抵在于他并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与关柏走到这一步。
关柏忽然回了头,裴远走了。
傅杨笑了笑,许彦一次都没有回头。
婚礼很简单,许彦与纪端铭走了下来与关柏喝酒,许彦直直盯着傅杨,轻轻举了举杯子,好自为之。
纪端铭则更为简单,伸手勾了勾关柏的肩膀,这个酒你也不能多喝听明白没?
关柏告了饶,将剩下那点酒给了傅杨。
从此,纪端铭与许彦成为了彼此的唯一合法伴侣。
泰晤士河在夕阳下缓缓流动,像是一条金色的带子,那一点酒对关柏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他只是觉得手心有一点温热,傅杨牵着他与他一同回家,两个人沿着泰晤士河沉默而毫无目的地散步。
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关柏抬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他忽然顿住了脚步,傅杨也停了下来。
我们拍张照吧。关柏听见自己一字一句说。
傅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柏拉着站在了河边,关柏拿出手机十分随意地拍了一张,点开看还不错,河水在两人身后满是璀璨,而关柏脸上是和煦的笑,傅杨倒像是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摆只好面无表情。
关柏看起来却觉得很满意,他合上了手机,回去把这个洗出来他顿了顿,把你的相册都换了不应当只有你一个人的。
他想往前走却被人拽住了手腕,回头就看到傅杨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抿着嘴就红了眼眶。
抱一下成么?
关柏并未回答,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抱住了傅杨,像是拥抱一只走丢了许久的大狼狗。傅杨伸手拢住关柏,然后低头亲吻了一下关柏的唇。
他红着眼睛笑了笑,好。
第八十一章
五月底的时候, 文旭的孩子出生了,谢青桐果然是个身强体壮的奇女子, 出了月子就一边念叨着太胖了太胖了。然后拽着跟着她一起坐月子养胖了二十斤的文旭一同流着泪进了健身房。
谢青桐觉得没什么, 文旭每天在教练的铁拳下瑟瑟发抖。
彼时傅杨正跟关柏在厨房揉点心, 周末的时候有个什么交流活动,关柏除了天文身无长物, 决定随便做点吃的带过去, 傅杨来接他下班的路上,他顺便跟傅杨说了这件事情,于是两人临时改道去了超市买材料。
傅杨那边空荡荡得没有人气, 所以跟着关柏上了楼。在厨房拆开食材的时候, 傅杨的手机忽然响了,可他手上都是面粉, 没有办法接电话,于是关柏冲了一下手,然后拿了电话过来。
对面是文旭打来的视频,想起来估计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关柏顺手就接了然后放在傅杨对面。
视频刚接通就看到圆了一圈的文旭鬼哭狼嚎,身后还站着一个肌肉大汉。
兄弟救我!!!!!
傅杨沉默了一回儿, 抬头看向关柏,帮我挂了吧我觉得这人可能被绑架了, 来要钱的。
关柏,????
文旭在对面怒从中来,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兄弟如此的没有人性,傅杨!你他妈人性呢?
关柏好奇凑了过来, 然后也被文旭的宽度震惊了,你这脸??
文旭苦着脸,小班长?!你们和好了?
文旭这无心一问,让傅杨的心脏都颤了颤,一个紧张把手里刚成型的雪媚娘捏变形了,关柏倒是没什么,笑道,嗯,对。
视频那头凑过来另一个人,圆润了些的谢青桐拍开文旭的脸,关柏!你怎么回事??
关柏知道谢青桐对有些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他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傅杨,去求原谅吧。
傅杨不知道是从这一撞里得出了什么勇气,伸出沾着面粉的手在案板上做了个跪姿,青桐,我错了,我真的。
谢青桐气得七窍生烟,可看关柏的样子又没办法,只能转了脸,你敢食言你等着。
傅杨笑道,听说你们儿子出生了,前一段时间太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恭喜。
关柏并肩站在傅杨身旁,也笑,对啊,文旭不够意思,我怎么也是从傅杨这边才听到了的。
谢青桐脸色缓和了,百天的时候你们都回来吧,小孩名字还没起,你们帮忙给想想。
关柏点了点头,好啊,你不嫌弃就行。
文旭凑了过来,傅杨,虽然这事情不该说,但是你们俩和好不容易,你要是再干混账事
他还没说完,傅杨就严肃道,不会的,我再干什么混账事,活不下去。
听着像是一句玩笑话,可关柏知道他只是在陈述一句事实。
谢青桐摆了摆手,得,你们回来再细谈吧,下一轮健身要开始了。
视频就这么挂断了,定格在文旭惊恐的脸上。
关柏盯了一会那个画面笑了出来,太有意思了,真好啊。
傅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注意在鼻子上留下了一点面粉,小柏,你想要个孩子么?
关柏收起了手机,转头看向傅杨,他眼神忽然温柔了很多,伸手用手指擦掉了傅杨鼻子上的一点面粉,他凑近了傅杨道,你过来一点。
傅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听话得低了低头,怎么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关柏轻轻凑了过来,然后微微探头亲吻了一下傅杨。
关柏的唇很软,他的体温四季都比傅杨低一些,唇角像是安慰那样轻轻蹭了蹭傅杨的嘴角。
傅杨的呼吸都要屏住了,关柏轻轻与他分开,然后,注视着傅杨,其实不必要与他们一样。
傅杨有一点点难过,因为我很很羡慕文旭他们
所以尽我所能,我想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
我们不一样的,命运不一样,有些事情天生就是求不来的,我不强求。关柏伸手接过傅杨手里被捏坏的雪媚娘,在手里重新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已经很好了。
那天傅杨也没留下来,他临走前抱了抱关柏,十分珍重地道了晚安。
活动其实没意思,关柏跟学生交换了小礼物以后,就坐回了座位。这样的活动是属于年轻人的,就连许如年都被拉去跳舞了。
关柏捏了一口甜点心,被甜得牙疼,于是默默放下了礼物,认命得打开了自己的点心盒,最后一层是傅杨跟他嘱咐了专门留给他的,他捏出来一个咬了一口,芒果在柔软的奶心里入口即化,一点也不甜,刚好适合他的口味。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关柏拿了出来发现自己竟然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了,想来应该是昨天没充上。
过来复查。纪端铭的短信亮了亮。
关柏的胃一直不好,所以纪端铭天天盯着他,最近大概傅杨照顾得不错,胃病好久不犯了,纪端铭还是不放心,决定让他一段时间就去复查一下。
他来不及跟傅杨发短信,手机就黑屏了。
他起身干脆直接去纪端铭的医院,关柏没想那么多,打算到了再借手机给他发个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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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种种原因之下, 傅杨没能提早接到关柏去了医院的消息。今天放学应该早一些,他赶着五点半到了学校门口, 夕阳慢慢沉下, 傅杨心里奇怪, 不应当啊,关柏从来守时, 就算有事要忙也会先给他发个消息。
自从重逢之后, 傅杨有一段时间一直无法适应关柏消失在他眼前,可这并不能成为他无时无刻打扰他的理由,他装得很好, 关柏从未发现他这点算不上问题的问题。最开始他只是悄悄的跟着关柏出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关柏,然后强迫自己离开, 慢慢的距离越来越长,直到他可以独自安静地在家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他以一种自虐的方式迅速地恢复成了关柏记忆中的样子,傅杨有些焦躁,他看了看表, 已经六点半了,可是仍旧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由得拨通了关柏的电话, 可是对面提示无法接通。
熟悉的焦躁爬上傅杨的心头,他像是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那些日子。傅杨坐在驾驶室里深吸了一口气,没事的,他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 或者他只是在忙。
于是他下了车,走到门口问站在门口的安保人员,您好,请问关教授走了么?
保安抬了抬帽子,啊,关教授下午走得早,去医院了
傅杨只听见了这一句,他耳边像是响起了一年前的爆炸声,一时间他面色惨白,如遭雷击,他甚至没能听下去保安的后半句话。
他拔腿就跑,保安吓了一大跳,哎?关教授去检查
可惜傅杨没听见,他猛得拉开车门,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去钥匙孔,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稳住了双手,驱车以一种会被贴罚单的速度驶向了医院。
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傅杨扶着方向盘冷汗就从耳后落了下来,他自言自语,像是追赶一场梦魇。
关柏出事那天,他没能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他晕倒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在梦里他被那扇救护车的门拒之门外,所以他从来见不到关柏。可是不应当这样的,他至少应当握着他的手,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应当守在门外,没人陪他会害怕。
傅杨甚至没有去问关柏去哪个医院了,他凭着直觉开向了纪端铭的医院。
来不及找到一个地方停车,他几乎是丢下了车就往楼上跑。这里他太熟悉了,他曾惶惶然在纪端铭的办公室外游荡,那个时候纪端铭心里有气,可说道底也是有愧,他不曾让人驱赶像个疯子一样的他。
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给了傅杨一拳,纪端铭咬着牙揪着他的衣领,傅杨,你是不是个傻逼,你是不是个傻逼?睁大眼睛看看,关柏死了!墓碑是你自己刻的!
他就这样梦醒了。
他被绊了一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楼,然后猛地推开了纪端铭的办公室门。
大概是力气太大,门后的砖墙被磕碎了一块。
傅杨红着一双眼站在门口,他看到纪端铭拿着个病例站在一边看仪器数据,而病床上躺着一个身上插满线的人。
傅杨一时间想说些什么却失了声。
动静太大吓了病房里面两个人一大跳。检测心率的仪器上划出一个巨大的波浪,纪端铭手里的病例差点飞出去。
我操?你干什么?劲儿这么大?他转头怒骂道。
关柏刚刚测完一堆东西,被吓了一跳之后撑起了身子,看向门口濒临崩溃的傅杨,傅杨?你
傅杨一声不吭,像是被人掐住了呼吸,脸色很难看。关柏似乎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伸手摘下了自己胸前的一些线,然后坐了起来,放轻了声音,傅杨?你过来。
傅杨像是辨认了一会,才松开了紧紧握住门把手的手,慢慢走了过去。纪端铭觉得傅杨这个样子不对劲,但是看着也并不像是受伤了,跟外伤没关系,倒像是应激性心理创伤。
关柏伸手,过来,抱抱我。
傅杨一句一动,伸手抱住了关柏,肌肤相贴,心脏缓慢得震动让他迟钝地意识到,关柏活着,关柏没事。
他闭了闭眼睛,将头埋在了关柏怀里,然后落下眼泪来。
关柏?
嗯,我在呢。
关柏轻轻抱住他,你摸摸看,我手机没电了,借了别人的手机给你发消息,是不是被你拦截了?
傅杨抬起头,仰视着关柏,你别这样吓我,关柏我受不了。
关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是我的错。
纪端铭眼见着今天这全身检查也查不下去了,顺手给傅杨端了杯水,走近了拍了拍他,起来吧,我当什么事情呢,记得赔我这块砖,才换的,你这手劲也太大了。
傅杨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自己过激了,接过了水,然后喝了一口站在窗边平复去了。
纪端铭叹了口气,在药方上又加了一样药,PTSD,程度不清楚,先吃点安眠的药,你看看这脸色,差成什么了。实在不行去看心理医生。
关柏心里沉了沉,他接过了药方,好,那我先走了。
傅杨似乎还没缓过来,他一路无话,关柏怕他这个状态不行,干脆自己开车。
像是无数个平静的午后,如果不是今天,关柏不会知道傅杨的心里藏着多少惶恐,哪怕是他回到他的身边,也并不能减少半分。
傅杨站在了自己家门口,我今天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挡住了。
关柏的眼睫有些湿润,像是一对小扇子,他望着傅杨,过来,傅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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