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50)
树敌太多,起点太高,一旦失势,落的便是这么个下场。
司马卫侯找到沈清寒休养的小院时,老远老远就看见嬴嗣音穿着一袭黑衣,笨手笨脚的坐在土堆前头扇火煎药,没人把守,没人伺候,就这么一间泥房,养着花的小院儿,虽然做不好但还是努力想做点儿什么的男人,和那屋子里藏起来的另一个漂亮小美人。
撇开此前嬴嗣音的所作所为,这场面,倒是真有几分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意思。
有事说,没事滚。
只可惜美好的场面并没能维持太久,嬴嗣音抬头瞧见司马卫侯那笑吟吟的模样时,便是不冷不热的扔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司马卫侯倒也不恼,像是习惯了嬴嗣音这么说话,他贴着那男人的身子也坐到了土堆之上,伸过扇子去帮忙扇火,边扇还不忘边问道,如何大清早的这么大火气?这是又被人家赶出来了?
嬴嗣音冷着脸不做回应。
啧啧司马卫侯摸摸自己的下巴,他笑道,要说平日里沈清寒给你两个大耳刮子你也能高兴的跟二傻子似得,人家若是肯张嘴骂你,你铁定不至于郁闷成这副模样吧,来,让我猜猜,是不是沈清寒不肯和你说话?嗯?是不是你说什么人家都不理你?或者是你说十句,人家就回你俩字,呵呵?或者是,哼哼?
嬴嗣音斜睨了司马卫侯一眼道,你这么能,做个翰林院大学士可真是屈才了。
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要实在是在皇都城混不下去,那我也只能回冀北去扮瞎子算命,总不至于饿死。
本侯在冀北给你们留了
侯爷。司马卫侯按住嬴嗣音摇扇子的手,他认真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虽然大家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喜欢坐到一块儿吐槽吐槽你是个情种这事儿,可这么多年来你为冀北做的事情,大家同样有目共睹,所以即便江湖上人人都骂我们冀北侯府丧心病狂,可兄弟们从来没对你做的任何决定埋怨过一句,即便是在最辉煌最鼎盛的时候,你一句话让我们从皇都撤回冀北,我们也全都听话的乖乖走了,但是侯爷,那个时候我们走的可不比你轻松,你倒是袖子一甩什么都不管了,可其他人,身上背着的血债,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再还清。
江湖之大,恨不得把冀北抽筋扒皮的大有人在,说不定上街随手抓个小娃娃,人家的父亲母亲都能是在当年混战的时候惨死在冀北人之手的。
那会儿嬴嗣音身边的兄弟们,都和他一样嚣张又好战,本来你说好好一场战,你打完也就打完了,打完了就去自己该坐的位置待着呗,非得要让个位,让位也就罢了,还硬生生的能让人从皇都给打压到冀北去。
活生生挨了一个谋匿的罪名。
教科书似的大反派,你说人家不打你嬴嗣音,还能打谁?
嬴嗣音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笑道,方才还说从不埋怨本侯,你们这每天一人一句的,说的本侯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那也得要你听得进去。
卫侯。嬴嗣音侧头拍拍司马卫侯的肩膀,他微微眯了眼道,你若是能让沈清寒心甘情愿的跟本侯回去,本侯便带你们重新走一趟皇都城。
这一回答应的事儿可再不能反悔了。听完这话,司马卫侯就差激动的蹦跶起来,他握住嬴嗣音的手指头因为兴奋而摇晃个不停,差点儿没洒了那一锅煎了三个时辰的汤药。
松口了,嬴嗣音总算是松口了,司马卫侯心里头那几乎要被磨灭的光亮难得的又重新燃起了几分。
以往绝对不会主动来沈清寒屋子里串门的人,这一回竟是上赶着跑来瞧病把脉,左手把完把右手,司马卫侯看着那苍白虚弱的家伙,却是跟瞧吉祥物似得怎么瞧怎么可爱了。
沈清寒喉咙干哑的要命,说话声音说不大,呼吸大力了还会止不住的咳嗽,浑身都跟着疼的厉害。
因为也不出门,所以并未束发,一头柔顺的黑发就这么随意的披在肩上,沈清寒的发丝垂至腰间,他摸索着起床的时候有那么一个抬头的动作,虽然双眼覆着白绫,可司马卫侯愣是能从那个瞬间看出几分勾人的意思来。
啧啧啧,妖孽,祸水,祸国殃民啊。
内心兀自感叹一番,举起折扇上前一拦,司马卫侯止住了沈清寒接下来想要做的动作。
公子想要什么?在下可以代劳。
不敢麻烦司马大人。
哦?像是吃惊,司马卫侯随即道,沈公子竟是能记得在下的声音,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你有事?
自然是有。
说重点。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可是挑不出重点来呢。司马卫侯笑笑,看沈清寒的手指头摸来摸去也不着东西的时候,便主动弯腰把那鞋子送进了人家的手中,不知道沈公子可否抽些时间,同在下浅谈一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最近工作真的太忙了。
而且天气转凉也有点小感冒,小可爱们注意保暖。
有时间会第一时间更新的。
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
第72章
沈清寒穿好鞋, 他不耐烦的神色在脸上表现的异常明显。
你们冀北的人都这么闲吗?一个二个无事可做,整日就这么跑来和我聊天?昨天是嬴嗣音, 今天是你, 明天顾则笑又来?来说什么?又要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们回冀北?
司马卫侯无奈的耸耸肩, 我可不会问你这么傻的问题。
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儿,现在又跑来问人家愿不愿意回头, 除了嬴嗣音那个傻子, 谁还能把这种话问得出口?
情不知其所起,他倒是自个儿一往情深了,却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爱个人爱的笨手笨脚的, 即便是以前同嬴景文在一起,掏心掏肺的什么好都给, 可是给的方式不对,给的东西不对,给来给去给不到点子上,最后的结果便还是只能分开。
那你要说什么?威胁我?告诉我不跟你们回冀北所以又要伤害我的朋友?来这里两天了,我倒是想问问莫南风和穆飞云在什么地方?
他俩好着呢, 好吃好喝给供着,比你白胖。
胡说八道。虽然接触不多, 但沈清寒绝对是十分清楚这冀北人的做派,尤其是这个司马卫侯,这模样在整个冀北看起来绝对是最斯文讲理的一个,但实际, 什么损招烂肚皮的坏心眼子事儿全是他笑嘻嘻给想出来的,他们能对莫南风好?开什么玩笑?
我是说真的,沈公子怎么对我如此抗拒呢?
见沈清寒摸索着想出门,司马卫侯便伸出扇子去拦住,看着那孱弱的身子上落的一身伤,可怜成这般,怪不得嬴嗣音一瞧着就又走不动路了。
你们问我愿不愿意回去,我必是不愿意的,可嬴嗣音若非要用强,那我也没办法,毕竟我打不过他。沈清寒说话的语气很平稳,情绪里半分起伏都没有,像是对嬴嗣音即将要做的什么事儿都能了若指掌一般。
会放自己走吗?
怎么可能。
沈清寒甚至不用脑子都能想到这个答案,嬴嗣音那人的性子从来都是偏执成魔的,他想要的东西,想见的人,想听的话,哪怕动刀子见血他都必须得要得到。
自然,也正是因为骨子里有了这么一股子韧性,所以才能年纪轻轻的就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吧。
你看若是把这种事儿放到沈清寒的身上,就他这宁肯自己千疮百孔也不愿动弹别人半分的性子,或是像莫南风那样,喜欢的人稍稍皱个眉头也再下不去手的性子,那是无论如何,也绝对绝对做不到的事儿。
沈清寒道,所以你们在这里跟我废这么多话干什么呢?一边想让我回去,一边还得让我自己承认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回去,嬴嗣音什么都做遍了,最后还什么好话都让他一个人占了?这样有什么意思?让我说这些,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就是为了让嬴嗣音相信我也爱他,这样的话说出来,我信,你信吗?他能信吗?
司马卫侯偏头想了想,然后道,我自然是不信的,不过若是你肯说,我猜侯爷他铁定能信,他那人吧,一谈恋爱脑子就有点那什么?用江湖俗语来说,大抵是脑子打了铁,或者是灌了铅。
所以我要一直陪他玩?陪到看着自己的仇人在眼前不能拔剑,陪到自己被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司马卫侯伸手想要去扶沈清寒到木桌前坐下,可哪知道手指头刚刚碰着人家的胳膊,就被人厌烦的甩开,沈清寒这厮的的确确非常抗拒冀北侯府的人,那种厌恶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
想着第一回 见面,虽是疏离,可周身冷冷,只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疏离感,哪会把情绪抒发成这般?
这得是多大的怨恨,才能成这样?
左手被打开,司马卫侯并未打算停手,他顺势一把擒住了沈清寒的右手,然后把人拉的离自己近了几分,右手很疼吧,嗯?我看是手筋断了,这手以后别说拿剑,恐怕是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沈清寒咬牙,被气的是周身发抖,一个以剑术行走江湖的少年,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剑的少年,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说,你这手废了,以后再也拿不了剑了,那得要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承载的住这一份愤怒?
何况这手还是因为嬴嗣音被废的。
偏偏是他沈清寒最讨厌还最无法反抗的一个对象。
司马卫侯道,沈公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难受,可我们需要来理智的思考一下现在的处境,鄙人从出生至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唯独一份开解人心玩的最溜,我可不比侯爷那般无情,你的心情,我是真真的全都能理解,所以,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聊天嘛,要的就是一个意境。
还是惯常喜欢的爬屋顶,沈清寒这人性子冷,性子冷归性子冷,性子冷也有性子冷的好处,至少他也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一种可控的状态,不会随随便便两句话就会立马暴走,五六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情绪爆.炸。
只是争执了两句,最后还是决定好好聊,毕竟司马卫侯答应了,若是聊完之后沈清寒还是不愿意去冀北,那么他负责一棒子把嬴嗣音敲晕,然后把人带回冀北去,再告诉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沈清寒的人出现过,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做过的一场春..梦。
白绫覆眼,瞧不见路,每走一步还得司马卫侯回头来瞧个几遍,最后实在是看不过眼,司马卫侯便把自己的袖子塞进了沈清寒的手里,牵袖子不算占便宜,可快些吧,不然一会儿天都亮了。
现在是夜里?
当然是夜里了,不然大白天的爬什么屋顶?你看那星星多亮,哎呀,我忘了你看不见。
扶着人坐好,司马卫侯往后一趟,趁着没人管,就这么直勾勾的欣赏起了美人来。
说吧。沈清寒大致把自己的脸转向了司马卫侯的方向,他道,我倒也是想听听你能再说出什么花儿来。
我没什么好听的话说,只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罢了,你自己心里头有路,等我的话问完,你只需要想好自己该去那一条就成。司马卫侯哼笑一声,跷着腿跟个地痞流氓似得,那股子文弱书卷气被丢的半分也没了,他道,第一,我能问问你是如何打算以后的吗?不去冀北,又打算去什么地方?回昆仑山?跟莫南风去漠北?
这话倒还真是问住了人,沈清寒没答话,毕竟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是想自己一个人浪迹江湖?司马卫侯偏头去看沈清寒道,若是没想清楚的话,那我帮你想想吧,第一,如果要回昆仑山的话,你和嬴景文结下的梁子,一旦脱离了我家侯爷的保护,你认为他会放过你?还是说你觉得你们昆仑山,有和朝廷对抗的实力?或者是那帮子人会愿意为了你对抗朝廷?第二,跟莫南风回漠北倒是个不错的打算,毕竟那小子对你的心思只能用一个傻字形容,不过去也可以,但是一旦去了,你就要做好永远不再入中原皇都,永远不能为你沈家翻案的准备,并且同时,也要做好嬴景文依旧会恶意报复你的事实,第三,自己一个人浪迹江湖,嗯就目前你这右手看起来,这个也是不太现实的选项,而且
而且离开了嬴嗣音,我就永远逃不掉嬴景文的黑手?
聪明。司马卫侯脸上的笑意大了些,嬴景文这个人的嫉妒心绝对比你知道的还要可怕千万倍,拔你几个指甲算轻的,这还算是给了侯爷面子,何况如今他知道你是沈家的遗孤,就且不说你同侯爷的事儿,他也绝不会留你这么个活口在。
所以我除了跟你们去冀北,没有别的路走了?
如果你想漂漂亮亮的打赢这场战,除了跟我们走,再也别无选择。
可嬴嗣音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并没有打算让我对嬴景文动手。
那是以前,你可知道你出事那日,他怒气冲冲的跑去嬴景文房里给了那男人一个耳光?并且还放话说,若是沈清寒有半分毛病,就要那一屋子的人都跟着陪葬?
我这一身伤,就只能换人家挨一个耳光?
你不了解侯爷。司马卫侯眼睛微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这一巴掌甩下去的,是那三十一年的全部情谊。
为了一个沈清寒,活脱脱折腾了自己半辈子的情,就在那一个巴掌里头,完全,完全的清算干净。
果然是嬴嗣音能干出来的事儿。
第一个沈清寒出现能断了他三十一年的念想,那第二个呢?第三个呢?嬴嗣音爱人的底线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我就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了,毕竟人活在世,大家各凭本事嘛,你瞧瞧人家嬴景文,收了那情谊,并且把这份情谊充分转变为了一切对自己有益的好处,他能把侯爷这个人的存在给利益最大化,所以这也就是人家为什么能做皇帝,而你却瞎了眼的在这屋顶上听我胡咧咧的道理。
话里话外的意思十足明显。
你沈清寒想报仇,没问题,只要搞定嬴嗣音,那就什么都好说。
沈清寒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又还是闭上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侧脸在月光的映射下更加柔和几分,衬得自己唇红齿白,娇艳欲滴的薄唇更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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