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30)
错哪儿了?嬴嗣音倒还真一时答不上来。
要说是骗沈清寒说自己是他的仇人这事儿,可人嬴嗣音第一回 见面也没这么说过呀,是沈清寒自己一眼就认定了这事实,嬴嗣音不过是没有否认,真不是故意想骗沈清寒睡觉才这样。
再说就算是没有这事儿,嬴嗣音还是会想法设法,哪怕是来硬的,也得办了这小子。
司马卫侯可不是说过吗?沈清寒连头发丝儿,那都是按着嬴嗣音的喜好去长的。
如果说嬴嗣音对嬴景文的予求予取是一种心理层面的负担,那么嬴嗣音对沈清寒的诸多忍让就全是自己的情绪使然。
看见这小子就想哄着,不然心里头还不舒坦了。
见嬴嗣音一时说不出话来,沈清寒便继续冷笑道,既然你我之间并无情仇纠葛,那之前的交易便不再有意义了,今天正好就在这里告别,以后当我们从没认识过。
嬴嗣音道,你今天若是能从我手中走出去,那本侯便放了你。
沈清寒拔剑,一道凛冽寒气划过,树上的叶子都跟着哗啦啦的落下来不少。
在嬴嗣音面前拔剑算什么?关公门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鸡蛋碰石头?蚂蚁撼大树?
沈清寒不知道,这一刻,他只想离开。
拔剑甩出的剑气,嬴嗣音只是微微一个侧身便轻易的躲开,他双手无物,周身也没有起来那道可怕的黑气,他没想过伤害沈清寒,所以根本就没打算动手。
沈清寒甚至都没怎么看清,就见那一道黑影绕至自己的身后,肩膀胳膊被人用手捆住,长剑一甩,更是直直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寒气逼人。
嬴嗣音抱他抱的很紧,本侯说过了,就凭你如今的实力,再练上五十年,也赶不上本侯。
沈清寒哑声道,我不杀你了,放我走。
嬴嗣音道,你还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吗?就算知道谁是仇人又有什么用?你能打的过人家吗?安安心心在本侯身边待着学东西,比什么都强。
沈清寒道,杀不了你,我还杀不了嬴景文吗?
这世上唯一一个敢这么明目张胆往他嬴嗣音身上抹黑,嬴嗣音还半句废话都没有的全盘接受,除了嬴景文,大概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了。
嬴嗣音道,你杀得了景文,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高手?十个你能打,一百个你能吗?
沈清寒挣扎,竟是也不怕碰着那把架在自己脖颈之上的长剑,所以呢?所以你也是保护他的高手之一?
嬴嗣音身子一僵,抱着沈清寒的手没松开,却是放下了那把长剑,他道,本侯同景文,已经彻底断了。
嬴景文或许,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嬴嗣音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一点。
沈清寒红着双眼抬头道,那我跟你,这辈子从生到死都只跟你,你去替我杀了他。
嬴嗣音,
沈清寒的剑,沈清寒这个人,都一齐向外透出阵阵寒意,凉的嬴嗣音整个心头都是一抖。
好冷。
冷的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十一年前,回到那座下着大雪的夕宁宫中,那是嬴嗣音待了七年的地方,从出生到七岁,他一直和一群被打入冷宫的疯女人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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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林氏灭门案(3)
嬴嗣音甚至连自己的娘亲是谁都不知道,那些进了冷宫的女人,个个脑子都是不正常的,有人打他,有人喂他饭吃,有人抬腿就把他往结了薄薄一层冰面的塘子里踹,有人晚上睡觉必须得抱着他才能安稳。
嬴嗣音是七皇子,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从记事开始就在这个地方。
沈清寒和嬴嗣音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林府,冀北侯府剩下的人也就没人敢休息,以司马卫侯为首,全数等在林府厅堂,伴随着一众未曾移动过的尸身,就这么
傻傻等着。
眼瞧着等到天都快亮了,顾则笑坐在石阶上,打着哈欠都快睡着的时候,总算瞥见一道黑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那是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回来了。
侯爷。顾则笑眼底一亮,挣扎着起身想要上前来接人,谁知靠近之后,发现嬴嗣音左右两侧脸颊那几个明晃晃,红肿肿的巴掌印,伸出去的手指头猛然僵住,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司马卫侯和商落云也跟上前来,大家都是看清了嬴嗣音脸上的那两个巴掌,虽是不好说不好问,但心中纷纷暗自腹诽道。
这沈清寒,可真是条汉子。
司马卫侯伸手想接嬴嗣音背后的人,却被嬴嗣音侧身躲过。
司马卫侯问道,这是怎么了?他这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嬴嗣音淡定道,闹的太厉害,我一掌拍晕了带回来的。
一掌拍晕?顾则笑失声尖叫,随后立马伸手去探了探沈清寒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道,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侯爷你一向下手颇重,可别是把人敲死了还当自己只是轻轻摸了一下。
商落云道,侯爷同沈公子二人没事就好,大家都散了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天亮了,这地儿便也不能待了。
这话说出来,旁侧陪着伺候的侍从们才纷纷退下,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犹豫小半天之后,才开口问,这次的事情,你们打算如何往上报?
商落云道,上次破水轻霜城的事儿还没能说的清楚,这一回,也只能如实禀报。
破水轻霜城?顾则笑偏头道,破水轻霜城要咱们解释什么?破水轻霜城跟咱们冀北有半毛钱关系?
我们说有关系没关系,那都是没人会听的废话。司马卫侯拧着顾则笑的脑袋,强行让他望向嬴嗣音的方向道,得这位爷说没关系,那才是真的没关系。
暗戳戳的嘲讽他嬴嗣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舍不得沈清寒还放不下嬴景文,要断就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断了啊?哪有捧着新欢还舍不得对旧爱下手的?
虽然这有了新欢立马去踩旧爱的行为也确实是不太道德,但是对付嬴景文这样恶毒,过分,把人当傻子耍的行为,就该狠狠的回踩一顿。
顾则笑眼巴巴的盯着嬴嗣音,就等他开口说话了。
商落云道,侯爷,咱们冀北为朝廷挡的刀已经够多了,这一回若是再沉默,以后的路,怕是更加难走。
顾则笑道,侯爷,男子汉顶天立地,嬴景文这个怂蛋,背地里下黑手还老往咱们头上推,你出于情分替他挡个一两次也就罢了,这么老站出来挡刀,咋地,当我们冀北侯府的全是盾牌,个个都刀枪不入了?
司马卫侯笑看嬴嗣音,伸手抚了抚趴在他背上的沈清寒的眼睫,只是轻声道了句,这孩子怕是哭过,看来是真伤心了。
这话是真真说上了嬴嗣音的心坎,他心中猛然一动,侧脸瞧了瞧靠在自己肩头的那颗小脑袋,心上泛起了丝丝心疼,轻叹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嬴嗣音开口道,破水轻霜城和幽州林家的事儿,公事公办,不是我们冀北出的乱子,半个刻意陷害的字,我们也不认。
侯爷英明。商落云和司马卫侯,双双拱手行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来。
等嬴嗣音背着沈清寒回了房,顾则笑才跳着脚问司马卫侯道,司马哥哥,司马哥哥,那沈清寒半张脸都砸进侯爷的脖颈里,你是怎么看出他哭过的啊?
司马卫侯道,哭什么哭?我瞎说的。
商落云也跟着笑道,还是司马大人技高一筹,侯爷这一回,总算是能一步踏出来了。
你小子以后对沈清寒客气点儿。司马卫侯拿扇子敲了敲顾则笑的脑袋,笑道,咱们冀北侯府能不能重回巅峰时期,往后就得看他了。
司马哥哥你去哪儿?顾则笑喊道。
还能去哪儿,翻案不得写卷宗吗?
真是浪费人才,堂堂一个翰林院大学士,跑来给他们冀北侯府当师爷,卷宗都得自己写,可真是悲哀啊,悲哀。
而恰好这悲哀的人呢,还不止他司马卫侯一个,那头的莫南风同样悲催到家了。
还,我这一剑,叫去你大爷的嬴嗣音,我这一剑,叫清寒破南风,哼,清寒在不在我不知道,你这破南风还真是说的贴切到家了。咬重了那个破字,穆飞云学着莫南风骚包的样子说着话,一头嘲讽,一头还低下头乖乖替人家包扎伤腿。
要不说冀北侯府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呢,临了临了还得射他莫南风一柄毒箭,秉承着我死你也别想活的赌徒心态,总算是让莫南风这精壮的小腿肿了两天之后,现在变成了猪蹄。
莫南风满头大汗的抱着自己的小腿,哀嚎道,啊,疼疼疼。
穆飞云上好药,拿白布包扎好伤口,不管对方疼不疼,还故意拍中了莫南风的伤口,笑嘻嘻道,你呀,败就败在了那什么清寒破南风的一招上,什么花里胡哨的,又不实用,以后别用了,不然另一条腿还得这样。
莫南风嘴硬道,不行,别的招式都可以放弃,这一招不可以。
穆飞云不屑道,切,这么恶心肉麻的名字,沈清寒那死傲娇肯定不可能想出来,我看又是你自个儿自作多情的吧。
莫南风道,虽然是我自己想的,可是清寒他也同意让我用了啊,清寒破南风,清寒破南风,多顺口啊,这俩名字,一听就是天生一对儿。
穆飞云白眼道,清寒破飞云,飞云破南风,南风破嗣音,我看哪个名字念来都是顺口的。
莫南风坚持道,我不跟你扯,总之清寒破南风就是清寒破南风,什么飞云嗣音都不能拆。
穆飞云撇嘴,他更懒得去跟莫南风扯。
莫南风腿上有伤,骑不得马,穆飞云虽然嘴上嘟嘟囔囔的厉害,但是背人的时候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带着两匹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前方的城池而去。
好巧不巧,这两个人路过的正好就是幽州城。
要去冀北的话,幽州城是必经之路,尽管莫南风一路坚持自己的腿脚没事,现在需要尽快前去冀北找沈清寒才是要紧事,但穆飞云还是坚持送他去幽州城内的医馆治伤。
这一条腿都快肿成了两条腿的粗细,还说没事儿?这莫南风莫非真是一个傻子?
正正常常都一定不是嬴嗣音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瘸了一条腿,上门不是找死去的吗?这家伙脑子里肯定是少了根弦儿,肯定。
哎呀,哎呀,两位少年这是如何伤成了这般?老大夫拆开莫南风腿上的白布条,里头露出来的伤口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发炎溃烂,伤口周围更是一片青紫,看着就可怖吓人。
没等莫南风那傻子说话,穆飞云便抢先一步道,上山采药,结果被蛇咬的。
老大夫吃惊道,被蛇咬了?蛇能咬成这样?
穆飞云冷静道,对,我怕蛇毒入骨,就给了他一道,想着放点儿血可能会好一点儿,没想到现在越来越严重,老大夫,这还有没得治?
哎呀老大夫显得有些为难,这毒,它也不像蛇毒啊,还好毒素没有继续蔓延下去的趋势,我先帮你们清理一下伤口吧。
毒素自然是不可能蔓延的,毕竟穆飞云第一时间帮着莫南风点住了腿脚周围的穴道。
这时药铺门口进来了两位妇人,一个眼睛红肿,另一个跟在旁边像是在劝她些什么。
一妇人道,这孝文侯真是太残忍了,人家林家三小姐虽然是刁蛮任性了些,可也不过是在街上冲撞了他一回,回去竟然就被全家都灭了门,你说他冤有头债有主也就罢了,可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见谁都杀?
另一妇人听见这话,眼泪掉落的更多。
老大夫一遍替莫南风清理伤口,一边摇头道,唉,这幽州又要不太平咯。
莫南风好奇的问道,什么孝文侯?什么灭门?人家林家被灭门,关那妇人什么事情?她为何哭的那般伤心难过?
老大夫答道,咱们整个幽州城的产业,十份里有九份都是归属林家的,那些穷人家的小孩儿,打小便被送进了林府做工,你说林家被灭门,定是这些人的孩子们在其中也被误杀了,家里的老人们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个两个全都气急攻心倒了地,这几日来铺子里拿药的人,是越来越多。
穆飞云皱眉道,什么意思?孝文侯现在在幽州城?
嬴嗣音在幽州,那么沈清寒是不是也在幽州?
想到这里的时候,莫南风眼底一亮,身子都跟着坐直了起来。
老大夫答道,是啊,孝文侯现在就在幽州城。
第44章 林氏灭门案(4)
你见过奇迹吗?
就是一个残废到连马都爬不上去的人,突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医馆的那种?
总之,穆飞云是见识过了。
除了给莫南风竖个大拇指外,他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出门的时候踹翻了两个小板凳,好歹飞奔前去,在莫南风冲进人家林府大宅之前把人给拦了下来。
清寒在这里,清寒在幽州。莫南风两眼放光,拽着穆飞云的肩膀就开始摇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过我和他天生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你看,你看,我走哪儿都能碰见他,十年前在昆仑山脚的茶棚也是,那山上那么冷,可我路过茶棚的时候就特别想进去喝口茶,一进去,一眼就见着他。
穆飞云按着那傻子,白痴,你去干什么?让嬴嗣音把你另一条腿也废了?
莫南风一愣,随后道,你不是说
穆飞云道,我是说要帮你带沈清寒回家,可是你做事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莫南风,
穆飞云道,首先,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人家那边有多少人还不知道,其次,我们两个人,你基本算个废人,我带着都是个累赘的那种废人,你这情况,一会儿打不过,咱们逃都逃不了,最后,人家沈清寒到底愿不愿意跟你走,万一人家就喜欢嬴嗣音呢?王八看绿豆,非得是对了眼儿,你还要去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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