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27)
要说这嬴嗣音也是没脾气,你丫的有能耐咬那个小妖精,你就别心疼了又使唤人去给他治呀。
顾则笑不乐意至极,哪知道这人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买个药也能迎头撞上一泼妇,两个人脾气都冲,三两句话不对劲就骂开了来,莫名蹿出三五个大汉就想来强行拿人。
顾则笑能吃这亏?
一个不高兴便是一炮轰塌了一间药铺,虽是里头的大夫病人前仆后继的一个个全逃了出来,可其他东西,却皆是成了废墟一片。
嬴嗣音听见外头的响动倒是也不为所动,只是小心瞧着沈清寒嘴旁的那一片见血牙印,伸手不敢碰,又怕弄疼了人家,咬的时候倒是不心虚,咬完了就来心疼。
手指头刚刚往上抬了一些,就被沈清寒神色不耐的一巴掌给挥开。
得,小脾气又上头了。
成音。嬴嗣音撩开车帘子唤那报信少年道,去唤则笑别闹了,快些取药回来才是正事。
你去取。沈清寒在身后推了嬴嗣音一把,像是在赌气道,你咬伤的,你去。
侯爷一路颠簸定是累了,还是我去吧,我去。报信少年不同顾则笑那般戾气重,这孩子脾性温婉,又极有眼力见儿,沈清寒虽是受宠,但他也真怕这公子哪日惹恼了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嬴嗣音后,却是连具全尸也留不下。
本是想开口缓解局面,不想让嬴嗣音恼火尴尬,谁知道自己话刚说完,嬴嗣音竟然还伸手来拦了他一把。
嬴嗣音道,你休息吧,本侯去拿。
这世上能喊得动嬴嗣音的人,竟然还真的存在
报信少年满面惊讶的望着嬴嗣音下车前行的背影,张开的嘴能生生塞下两个鸡蛋都合得住的程度。
沈清寒跟着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嘴边的痕迹颇为严重,报信少年不比顾则笑见过这么多大场面,一时心慌意乱只能急急避开眼去,察觉到手里还握着方才买的烧饼,便又回头结结巴巴的举着烧饼问沈清寒道。
沈,沈,沈公子,你饿不饿?这烧饼,烧饼还是热的,你趁热吃,才好吃。
沈清寒的目光本是追着嬴嗣音,哪知道被这少年一打岔,回头看那满纸流油的烧饼,更是半分胃口都没有,他本来就不喜欢吃这些多油重口的东西,说喜欢烧饼也不过是为想来幽州随口打的个幌子。
不吃,嘴疼。见有人望着自己,倒也不好死死盯着嬴嗣音,沈清寒甩下车帘,又坐回了车身之中。
大胆贱民,你知不知道姑奶奶是谁,背着个大铁管子吓唬谁呢?还不赶紧放开我的手,来我幽州的地盘还敢对我们林家的人动手,你怕是不想活了吧。
刚一靠近前方拥挤的人群,嬴嗣音便听见一阵杀猪般的女人吼声,他生平最是讨厌这自带穿透功能的尖叫声,于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刚刚抬头往里看,又听见顾则笑说。
林家?你就是赵钱孙李家,爷爷也不给你这个脸,现在立刻马上跟你爷爷道歉,大喊三声爷爷饶命,爷爷我就留你一条胳膊。
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姑奶奶是谁?
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是谁?
得,两小孩儿吵架。
嬴嗣音无奈的扶额摇了摇头。
来了幽州,自然是要见见老朋友的,这些年的无度挥霍,库房里的银两大部分也全是来自这块幽州宝地,虽然嬴嗣音也不怕得罪人,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不再如以往那般年少轻狂,事事都得争个第一,讲个道理。
比起闹事,他如今更偏向于平息。
再者说一个男人大庭广众欺负女人,说出去不还得给他冀北侯府丢脸?
腰也不弯,只是手指头轻轻一勾便吸上来一颗小石头,嬴嗣音随手扔出,那小石子儿便稳稳当当的砸中的顾则笑拽着林悦心的手指头,力气不大,没想伤自己人,不过疼却是肯定的。
啊。顾则笑吃痛的大喊一声,随即下意识松了手。
林悦心身后的下人见此,便立马七手八脚的把自家小姐给拉扯回了自己的身边。
顾则笑张嘴正要骂,脏话的嘴型都出来了,谁知道回头瞧见嬴嗣音那张脸,就差点儿没吓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给沈清寒买药的。
药药药。
再一看身后那药铺子,哪里还有药啊,全是碎砖烂瓦和一摞墙灰。
顾则笑心知惹了事儿便不敢再嚷嚷,只得灰溜溜的低着头跑去嬴嗣音的身旁站着,一副认了错的模样。
要说嬴嗣音也是这与生俱来的家长气息,气场在那里,一站着就是脑门上贴着我是老大这四个字。
见顾则笑认了怂,林悦心的气焰便更嚣张了几分,这场面就和小朋友打架一般无二,两个小家伙打的难舍难分,结果一方的家长先来了,一副要教训自己家孩子的模样,另一家的便会立即抓着这个机会告状。
我还当是哪家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呢,原来家里还是有人管的,哼哼,真是没教养的贱民,你认什么怂,跑什么呀?有本事再来大战三百回合,看我要不要打得你低头叫姑奶奶?
顾则笑脾气爆,但在嬴嗣音面前从来不敢做什么逾越的事儿,沈清寒那么欠的人他都能忍,更何况区区一个林悦心,不过是挨几句骂,倒也是没什么。
顾则笑根本没往心上放,哪知道嬴嗣音还没等开口,听了这话,回身一个甩手,又是空掌打出一道劲力击向那小丫头的胸腔。
什么也没瞧见,就是一阵强风过来,林悦心只觉自己被什么铁板钉锤之类的重物击中胸口,剧痛无比,一口闷血喷涌而出,甚至连嬴嗣音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看清,就两眼一翻的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身后抱着林悦心的丫头小厮害怕的呼喊起来。
林家老爷紧赶慢赶的跑来了事发地,连自己的女儿面都没见着,老远就看见嬴嗣音那一身阴沉的黑衣,艳阳之下也透着阵阵黑气。
未知孝文侯大驾来此,草民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我家小女更是有眼不识泰山,未见孝文侯真颜,一时冲撞,还望侯爷高抬贵手,饶小女一命。
一改方才得意嚣张的模样,林老爷就是在幽州的地界,当着幽州众多百姓的面儿,也是毫不犹豫的奔上前来,双膝一屈,跪到嬴嗣音的身前,抖如筛糠,老脸都不想要了的模样。
嬴嗣音这人是护短护出了名的。
自家府里的人,他怎么打怎么骂都不碍事,但是旁人万万是说不得半句,若是谁说了,那便是没把他嬴嗣音放在眼里,当面不行,背地里也同样不行,这条条框框的江湖规矩,嬴嗣音自己就能定。
第39章 幽州寻林氏(3)
林悦心被嬴嗣音抬手就打成重伤,五脏心脉皆数受损。
林家二少爷听闻此事匆匆赶回家之后,进屋便瞧见面色苍白,卧床昏迷不醒的妹妹,和在一旁满面担忧,心事重重站着的父亲。
大夫只来了最年迈的一个,把着手脉的手指头都发抖的程度。
林岳孝上前问道,爹爹,听说家里出了事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妹妹怎么这副模样?府上的其他大夫呢?
林老爷只是满面伤心的摇摇头道,你妹妹这回能不能活命,当真便是只得听天由命了。
林岳孝大惊失色道,爹爹怎么这样说话,家里就小妹一个姑娘,还未成婚生子,我们说什么都得护得她平安长大不是。
林老爷道,孝文侯来幽州了,悦心这倒霉孩子,出门就惹着那魔头,你说如何留得下这一条命?
林岳孝没什么功夫,最擅长做的事儿是便是做生意和打算盘,这一回撞上嬴嗣音,只看林悦心那面色便知事态严重的程度,嬴嗣音往年出手必死的魔咒在最近一段时日里,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的噩梦。
因为知晓对方的实力,所以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大话。
林岳孝道,爹爹,孩儿方才出门之时,在途中接到了一封从苍山幽月谷寄来的书信。
林老爷忙问,是什么书信?
林岳孝小心的将林老爷拉到一侧,小声道,说是朝廷放风声出来,要除掉孝文侯嬴嗣音,目前据孩儿所知,预计要参与此事的已有苍山幽月谷的穆家,揽月凌云峰的庄家,漠北临安莫家
要知道这三家都是在江湖中,朝堂上有举足轻重的实力。
听及至此,林老爷忙忙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封信纸来,他递给自己的二儿子道,你说的可是此事?
林岳孝接过信纸,翻开细看之后,又立即折好藏回自己父亲的怀中,他道,咱们家也收到了?爹爹,看来皇都城的那个人,这回是下了杀心要除人了。
林老爷还是忧心忡忡道,可这是嬴嗣音啊,又不是旁的人,一步站错,他可是绝对不会念及旧情,对咱们林家手下留情的。
林岳孝道,若是只有我们一家,孩儿定是不会同意爹爹如此去冒险,可如今已经站出来的便有穆家,庄家,莫家,且不说穆成舟和庄若临,单单是那莫轻尘同嬴嗣音之间的仇,怕更是解不开的。
这嬴嗣音重伤了莫轻尘的儿子莫南风,还抢了人家的青梅竹马沈清寒,破烂事儿早在江湖上传遍了。
林老爷皱眉道,岳孝你的意思是,加入朝廷的阵营?
林岳孝道,孝文侯一日不死,这江湖之上的天平,便是一日不能平衡,何况孩儿也听说,这暗香门,无夜宗也开始在和朝廷接洽,誓死要报嬴嗣音的这笔仇,算嬴嗣音的这笔账。
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大门派全都站了出来,林老爷倒是一时有了底气。
此事容后再商议吧。林岳孝拍拍林老爷的肩道,还是先看看妹妹的伤情如何,上一次这孝文侯对那莫南风已经手下留情,这次未必也会下杀手,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林老爷点点头。
林岳孝望着那老大夫,再次奇道,这府上的大夫是集体罢工还是如何?怎么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林老爷叹气道,孝文侯那边也有人要看大夫,幽州城的名医几乎全被喊过去了。
林岳孝道,什么人?什么病?搞得这么大阵仗?
林老爷道,那位以容貌名动江湖的沈清寒,说是两人闹着玩,咬破了嘴,现在得要大夫去瞧。
林岳孝一时汗颜,惊讶到都说不出话来。
这孝文侯果真是名不虚传,心狠手辣,荒.淫.无.度。
同林岳孝一般汗颜的人还有沈清寒,要说这嘴被咬伤也不是什么体面事儿,如何还跪了这么一屋子的大夫,个个跟被点了疯穴似得,整齐划一的以一种极有规律的频率发着抖。
你疯了?沈清寒无比真诚的抬头问嬴嗣音道。
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嬴嗣音坐到沈清寒的身旁去,他抬手示意道,各位大夫都来瞧瞧吧,看看这痕迹如何才能去掉?
有病。沈清寒离得嬴嗣音远了些,他道,留下一位大夫就好,其余人去替林家那位三小姐瞧病吧。
话毕,若是冀北侯府的人,知道这沈清寒说话也作数的,必然是当下便听话走了,可现在来的是幽州,没人知道他沈清寒在嬴嗣音身边究竟是个什么角儿,如果只是个情宠,那谁人敢听话离开?
我说话好像不管用了。沈清寒回头去看嬴嗣音道。
管用。嬴嗣音摸着他的头发笑笑,然后回头冲那帮子人道,留一个,其余人都走。
话毕,一窝人蜂拥而出,只留下一位被人群抛弃的女大夫摔倒在地,药箱子里的药材撒了满地,身子发抖发的厉害,估计也是被嬴嗣音的声名荼毒成了如此模样的。
沈清寒见此,便想起身去扶那姑娘。
谁知迈步上前,手指头才刚刚伸出,那姑娘便跟见了鬼似得一把抓住药箱,连连向后磨蹭道,公子请坐,公子请坐,小女命贱,不敢脏了公子的手。
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嬴嗣音这家伙吧,不仅护短,还善妒。
思及此,沈清寒也就不强迫,顺势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他轻声对那姑娘道,那你自己起来,看个病而已,不必如此紧张,孝文侯也是人,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沈清寒说嬴嗣音是人?这倒是今年怪事里的头一遭了。
嬴嗣音自个儿听着心里都惊讶了一番,他坐在床沿边,就这么瞧着那胆怯的小姑娘,在完全不碰到沈清寒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替沈清寒的伤口上着药。
沈清寒是真好看啊,连头发丝儿,都让嬴嗣音喜欢的不得了,那张嘴也是天生的嫣红诱人,后宫佳丽三千,嬴嗣音也不是没见过,但实打实的说,每一个比得上是沈清寒让他心动的厉害。
好看。
实在是太好看。
用赏心悦目四字形容,也半分不曾夸张。
沈清寒上完药后,还特地问了问那女大夫,这伤口能不能见水,需不需要忌口之类的事儿,留不留疤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但还真怕嬴嗣音非得拿几条人命来赔,虽然不是自己动的手,但因自己而起,沈清寒便觉得是自己的罪过。
晚上休息的时候,因为带着伤口,所以沈清寒心里一直不太痛快。
早上口口声声要如何如何,如今人躺下了,嬴嗣音反倒是下不了手来做什么,沈清寒躺着休息,嬴嗣音便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一只手不停的去替沈清寒捋着头发。
一下两下也就算了,一摸就停不下来,沈清寒也是极为恼火。
你这是要把我撸秃了吗?
沈清寒低声吐槽,嬴嗣音反倒是笑了,他道,太喜欢了,就想多看几眼。
你整日说喜欢,我倒是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沈清寒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在黑夜之中,伴着月光也能明眸清亮,长得好?脾气好?我的头发丝儿到底是和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还能按着你的喜好长?
嬴嗣音耐心的回应道,莫南风追着你十年,你觉得他是为什么喜欢你?
沈清寒说不出话来。
嬴嗣音道,要说沈清寒身上的三大最,那便是本侯此生见过最好看的,本侯此生见过脾性最暴躁怪异的,本侯此生见过最挑食的。
沈清寒不敢置信的问,我脾气暴躁怪异?
嬴嗣音道,你总不至于还觉着自己脾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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