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未见山海(17)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顾则笑郁闷无比。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唉声叹气的,难道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人家不乐意搭理你?
开什么玩笑,小爷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随随便便上趟街,那都能迷倒这冀北千千万万的姑娘少年,哪个不长眼睛的,还敢不搭理我?
那你是有什么烦心事?把两只小黑奶狗抱上了石桌,老管家拿手指头替它们把嘴边的奶渍擦拭干净,说给安伯听听。
顾则笑从秋千上跳下来,他坐到安伯的石凳对面,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不规矩的去扒拉起了那黑狗,安伯,我从小就把侯爷当偶像。
嗯。
侯爷他明明这么厉害,就算是想当皇帝,那也
咚的一个爆栗敲中顾则笑的脑袋,老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几天冀北侯府有外人,你个傻小子想害死侯爷?
哼。顾则笑抱着自己的头,要是侯爷不想死,天下谁能耐得他何?
侯爷虽然厉害,但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
是,他是普通,他整天跟在那个沈清寒的屁股后头转,再牛逼的人物也得变傻逼吧,沈清寒脾气不好,小爷我的脾气还不好呢,侯爷明明就不是什么细致人,你瞧瞧,现在都是恨不得给他沈清寒洗衣服做饭擦鞋子了,真的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那沈清寒不听话,闹脾气,你拿鞭子狠抽他一顿,再瞧他还敢不敢给侯爷甩脸子,要我说这贱皮子,就全都是让人给惯出来的。
侯爷对待自己喜欢的,向来都是很上心。
安伯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顾则笑摊开自己的双手反问道,像是在说我一个小孩子都着急成这样了,你们大人怎么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担心有什么用?以前侯爷和圣上在一块儿的时候,司马大人劝他劝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可曾见他何时听进去过?
我看啊,侯爷和司马哥哥在一起是最好了。顾则笑摇了摇脑袋,像是在惋惜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怎么就没能走到一起?
司马卫侯比嬴嗣音小八岁,两人也是自小就玩到一处的朋友,那时不管有没有嬴景文,更不在乎嬴景文和嬴嗣音是个什么关系,总之司马卫侯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就是要扶嬴嗣音坐这个皇位。
当年为了让嬴嗣音头脑能清醒些,司马卫侯同他吵过架,斗过嘴,甚至还扬言错过这次机会,大家就一起等死吧这样的话来。
谁知道他们家侯爷自己不争气啊,明明唾手可得的位置,明明再多迈一步的距离,结果这么看着人家掉了一两滴眼泪,然后就没忍下这个心。
啧啧
还是冀北侯府的人讲义气,嬴嗣音这个主子为了个男人怂成这样,司马卫侯到头来只能看着大家多年的心血努力付之一炬,心里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得再把这嬴嗣音给亲自送回冀北,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大抵就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嬴景文这个家伙是人是鬼,大家再走着瞧吧。
结果瞧到现在,他们家侯爷没瞧出来这嬴景文是人是鬼,倒是又上赶着去瞧别的人了。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韵锦公公出门寻人,整个王府跑遍了也没找着嬴嗣音,问谁都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看到个熟脸的顾则笑和老管家,自然是热络的上前来问候。
韵锦公公?老管家连忙起身行礼道,可是圣上有何吩咐?
能有什么吩咐,多半是想找侯爷找不着人吧。顾则笑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则笑,不得无礼。老管家假骂一句,又客客气气的转向韵锦公公道,我们家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儿,公公可切莫怪罪。
韵锦公公道,小少爷说的没错,圣上正是在找侯爷呢,敢问二位可知道侯爷在什么地方?
这
老管家正在为难。
顾则笑便抱着小黑狗起了身,他道,找侯爷?找侯爷的话你就出了侯府大门朝右走,路过大路口就一直朝右走,然后兜圈子回来,就是这条路上,铁定能撞见他。
韵锦公公道,侯爷不在府上?
以往六年的探子来报,那报的都是嬴嗣音这六年未踏出过侯府半步,这怎地他们刚一过来,这嬴嗣音就不在府里待着了呢?
顾则笑道,沈清寒只要出门就是这条路线,刚刚我还瞧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不过我还是劝公公别去了,这沈清寒脾气怪的很,你越是去喊侯爷回家,他肯定就越不会答应回家,侯爷惯着他的很呢,咱圣上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多等等吧,等到夜里,俩人就该回来了。
嬴景文是圣上,但这冀北侯府却是人人都不给面子的,尤其以司马卫侯为首,哪怕是就住在皇都城脚下,也恨不得在脑门儿上写几个大字,说。
这天下是嬴嗣音让给你嬴景文的,可要点儿脸吧。
他们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奴才听完立刻就回来报信了,圣上,您可要起来?
扶我。
嬴景文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韵锦公公立马搀着他坐起了身子。
犯了病,服了药,本以为一睁眼就能看着嬴嗣音担忧的目光,哪知道醒来听到的消息便是,人家又狗腿的跑出去哄新欢了。
嬴景文心里的落差感极大,尤其是以前被嬴嗣音捧的有多高,现在就能被他嬴嗣音摔的有多惨。
手指头有些发抖,嬴景文面色苍白,嘴唇颜色还有几分黑紫。
如今这副模样,倒是确确实实是无法跟那年纪俊秀的沈清寒再相比,人家撒个娇生个气那是看着就心里直发痒,而自己如今,闹闹腾腾吵个架都跟油腻做作的事儿精似得。
圣上,别磨蹭了,看孝文侯如今的态度,我们真的留他不得。韵锦公公扶着嬴景文坐好,怕夜风大,还特地寻了件衣衫来给他披着。
留得还是留不得,何时是我们说了算的?
圣上,孝文侯如今的羽翼早已和六年前无法相比,您好生想想,现在除了个司马卫侯,除了个商落云,还有哪个敢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之上站在他孝文侯的身前?
嬴景文不说话。
韵锦公公道,圣上,您要知道,孝文侯的名声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臭了,这回破水轻霜城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们正好打着彻查此事的名头,联动江湖中的各大世家,一起铲除这个祸患才是。
韵锦公公又道,苍山幽月谷,揽月凌云峰,漠北临安莫家,这三家目前站队不明,咱们都可以暂时先暗地里接触着,明面上重要的是削弱翰林院司马卫侯和刑狱司商落云手中的权利,拔拔孝文侯的爪牙,让他先觉着些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二更有惊喜哦。
第25章 苍山幽月谷(4)
庭前的瀑布流水声渐渐小了些,这几日天气不错,不比前两日下的那般大的雨。
穆成舟站在这栏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目光远眺,久久不言。
爹爹,消息打听到了。穆飞云进屋的时候,背上还背着苍山幽月谷特有的玄鸟图腾弓箭,他规矩的冲着那挺拔的身姿弯腰行礼之后,才又直起了背脊。
过来坐吧。穆成舟指了指庭前的木桌,主动上前跪坐好后,还替穆飞云添了一杯热茶。
穆飞云接过热茶道,爹爹,莫南风追沈清寒追去冀北侯府,嬴嗣音竟然没杀他。
沈清寒呢?
沈清寒倒是进出侯府自由,只是那莫南风就惨了,听说头天晚上进去的,第二天就浑身是血的被人给抬了出来,然后扔回漠北临安去了。
能活着从冀北侯府出来,已经是嬴嗣音开了天大的慈悲,这算是姓莫那小子的幸运。
不过这莫家也忒怂了些,自己家的少爷被人揍成这样,冀北侯府还亲自把人给他们扔回去,他们竟是半个字的不满都没敢说,穆飞云眨了眨眼睛,然后问穆成舟道,爹爹,如果是冀北侯府的人这么欺负我,你铁定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吧。
穆成舟道,嗯,我会亲自送贺礼去冀北侯府,感谢孝文侯替我管教儿子。
穆飞云嗔怪道,爹爹。
飞云,不要试图去对抗冀北侯府,他们那里头的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哼,十年前他们不好对付,十年后他们还不好对付吗?穆飞云不服气的站起身来,那个嬴嗣音,我就不信,他二十岁的时候天下第一,三十岁的时候天下第一,他四十岁五十岁,还能天下第一?这天底下,就没一个人打得过他的人出现了?
穆飞云的这一套说辞,倒是让穆成舟心里顿时感慨万千,要说自己的孩子有这么一份豪情壮志,做爹爹的自然也是跟着欣慰,可就以目前实力差距来说,穆飞云的目标实在是太危险,这嬴嗣音沉寂六年,江湖上对他的身手那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孝文侯爷练了邪功被反噬,现在已经是武功筋脉尽断了。
有人说,孝文侯爷深藏不露,闭关这几年只是想看看哪些人蹦跶的高,就等着挑个适当的时机出来收拾他们呢。
还有人说,孝文侯爷没事,孝文侯爷只是累了,孝文侯爷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所以现在无欲无求,不思进取,但是你们千万别惹他,睡着了的狮子被拔毛,也是会被疼醒的。
穆成舟道,现今江湖上年轻一辈,沈清寒的功夫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他会突然跟着嬴嗣音走,想必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
穆飞云不屑道,能有什么蹊跷,那嬴嗣音来苍山幽月谷,第一夜就和沈清寒住到一个房间去了,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手牵手一起回了冀北,哼,要我说那个沈清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拿给他用,就他也配得上清寒二字?
飞云,不要意气用事。穆成舟教训道,沈清寒那孩子我以前也接触过,他这回跟嬴嗣音的做法着实反常,想必是有苦衷,你多安排几个人去冀北盯着,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切。穆飞云不满的冷哼一声,目光落到桌案上的信纸,动作比说话快,东西已经被抓紧了手里头,才张嘴问道,这是什么?西鄞皇都城?
飞云。穆成舟正要去拦,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唉,罢了罢了,你看看也好。
总把孩子保护的太好,反倒是对他的成长有弊端,这天下总归是年轻人的天下,穆飞云说的没错,嬴嗣音的天下第一,最终还是会被新起的一辈伸手接过,而这苍山幽月谷也终有一日是要他穆飞云来当家作主。
穆飞云看穆成舟这反应,便直觉信纸里不会是什么好事,果然,刚刚拆开看了两行,这眉头便立即紧皱在一起。
穆飞云吃惊道,朝廷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枪使拿去对付冀北?
穆成舟道,想要对付嬴嗣音,恐怕也真是得集结全天下的义士之力了。
穆飞云道,爹爹,我们现在要明目张胆的站队到嬴景文那一头?
穆成舟的道,你打算如何?
穆飞云把信纸收好,他道,我想去一趟漠北,我想去找莫南风。
去吧。穆成舟笑着接过穆飞云递回来的信纸,这件事情,爹爹听你的,在你未回家之前,这封信,暂且不回。
那我这就出发。穆飞云朝外跑了两步,又回头望着穆成舟道,爹爹,飞云,定不负厚望。
穆成舟笑着点点头。
手指头探着那信纸,心中思绪万千,好不容易平定了六年的天下,这是又要开始乱了吗?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开始落起了些雨,雨势见大,马蹄一路疾驰而去溅起的泥浆四处乱飞,一群黑衣人细数下来共有十六个,每一个人的腰间都有系配一条纯黑腰牌,腰牌上是镀金的字,字体俊秀。
落字为清风罗玉堂。
启禀堂主,皇都城密信。为首黑衣男子浑身湿透,他快步进了宅邸内堂,双手从腰间取出一只纯黑镶金色玄鸟图腾的小盒子递出。
屋子内很暗,尤其是主位上坐着的那人,除了勉强能瞧清一双黑色的鞋子外,其余部位,皆是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皇都城?男子的声线清亮好听,他微微一笑道,又是哪位爷送来的密信呐?
回禀堂主,寄信人是翰林院,司马卫侯大人。
是他?
男人手指头一抬,那暗处便飞出一只绿尾小鸟来,因为咬不住铁盒子,所以黑衣男子还快速的将信纸取出,然后送进那小鸟的喙中。
要说也是奇怪,这地方明明光线暗到连人影都瞧不清楚的程度,可是那堂主也不点灯,也不移步亮处,就这么听着拆信、折信的声音之后,那信纸便被按到了手旁的小桌子上。
堂主有何吩咐?黑衣男子颔首待命。
听说粮价要涨了,你们去皇都城的粮铺,以及四下农家,倾尽所能,收购全部粮食。
收购,所有?黑衣男子稍有几分不可置信。
收完,囤起来,然后再准备一间铺面,五个月之后高价卖出。
话毕,堂上便传出一股淡淡的烧焦气味,但是又并未瞧见任何火光。
属下领命。黑衣男子不敢再多问,只得快速领命退下。
沉闷的脚步声。
韩离从座位上起身,他一步一步踩的极稳,直至走到靠近有光线的地方,这才露出了那与周身散发出的黑暗气息不同的少年模样来,一袭白衣,头顶玉冠,翩翩少年郎,腰间还斜插了一柄同司马卫侯一模一样的折扇。
清风罗玉堂堂主,韩离,二十五岁。
最善使用的便是一招万树飞花,旁人身边佩剑,而韩离则是摘花摘叶均能做武器,一身盖世轻功来去无踪,见着他都不容易,更别说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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