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穿书]——止宁(31)
宋俨明已在无数同僚口中听说了这家闻名遐迩的私房菜馆,其实这馆子修缮得不若其他名店那般奢华,但其间的巧思不得不让人抚掌称叹。
等伙计将他迎上阁楼之时,宋俨明更是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整个阁楼居然大部分是透明的,细看之下,原来是用大块透明的琉璃打磨成薄片,然后拼接成墙面与屋顶的,头顶上便是星光遍布的夜空,月色倾泻而下,在晶莹的阁楼中跳动着,让人仿佛如置身月宫一般。
容玉很快端着端盘上来了,他将端盘放在桌上,拿了火折子将琉璃阁楼里四处的灯座都给点上了,宋俨明更是看清了这里面的细节布置,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容玉,容玉得意道:
这阁楼里的一切都是我亲手布置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宋俨明笑笑不语,直接坐到了阁楼正中间的那张光洁如玉的石桌上。
桌上已经满满当当摆满了许多物事。
一个铜制的火锅正咕噜噜地冒着水气,底下的碳火正旺,哔哔啵啵的。
火锅旁边摆满了五六碟切得薄薄的牛肉,还有一些时蔬酱料等物。
容玉也拉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笑道:如果你没来,一个人吃火锅还怪寂寞的。
他给宋俨明调了一碗酱,然后将切得薄薄的牛肉放入沸水中烫了片刻,捞起,沾了酱料,给夹到宋俨明的碗里。
尝尝看,可与别处不同?
宋俨明倒是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将那片裹挟着薄薄酱汁的牛肉放入嘴中,眼睛一亮,发现这肉与他之前吃过的牛肉却是全然不同。
他自然也吃过很多牛肉锅子的,只是跟那些杂烩似得锅物相比,眼前的倒是简单了很多,锅中汤色清冽,只加了几片白萝卜葱姜等物,看上去倒是寡素得很。
别小瞧这汤,可是用牛头骨熬得呢,得花不少功夫,好肉要吃原味,这样不喧宾夺主的骨汤再适合不过。
能让容玉叫好肉自然品质不差,这花牛可是他费了无数精力找寻到的优质肉牛品种,口感接近日本的和牛,油花丰富,肉质细嫩,是牛中不可多得的贵族。
这口肉,你可是除了我以外,全京城第一个尝到的呢。
容玉有心邀功。
宋俨明嘴角一弯:倒是托你之福了。
那也不是,容玉黑漆漆的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也有你宋俨明的功劳,若不是你辅助我拿到了通行文书,我怎么能在乾州找到这宝物。
他又殷勤地给宋俨明下了半碟牛肉:宋俨明,看在这么好吃的花牛份上,你可一定要帮我搞定文书续审的事儿啊。
宋俨明没好气睨着他:本候若不答应,你这小子是不是便不让人吃了?
哪里会!容玉立刻做出一副纯良的模样,我只会让你把吃了的都给吐出来,嘿嘿。
宋俨明摇头笑叹。
他一笑,略显疏离的英俊眉目一下子如划破了的宁静的春水一般,霎时有了几分人间的气息出来。
吃到中途,容玉觉得身上微微出了一层汗,面皮粘腻,好不难受,便将那面皮撕了,沃了一把手巾,擦了手脸。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样好的月色,这样好的牛肉,怎么能不来点小酒呢!
还没等宋俨明来得及回应,他早已经兴冲冲地下了阁楼去了,半晌,他拎了一瓶酒上来,给二人的空酒杯满上了酒,
这是玉冰烧,我自己酿的,你尝尝?
宋俨明将杯盏拿了起来,轻轻晃了晃,放在鼻子稍稍一闻,酒体醇香干冽,酒色冰清玉洁,自是好酒。
轻抿一口,入口醇和,风味独特,竟有一股绵延的甘甜爽利的气息。
容玉笑嘻嘻问:好喝么?
不错。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叫玉冰烧么?
宋俨明放下了酒杯,自是了然:你这般说,本候定是猜不到的,说吧。
容玉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因为这玉冰烧的最后一道工序便是将生肥猪肉浸泡酒瓮之中,醇化酒体,这肥猪油在酒里久浸不坏,如玉冰冷,是以叫玉冰烧。
话音未落,宋俨明放下了酒杯,揉了揉眉头,笑里带着无奈。
你故意的。
容玉道:但这就是真相啊,玉冰烧的独特风味本就是这一道工序所致,我只跟你一个人说的,你知不知道,别人问我这酒为何叫玉冰烧时,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容玉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先是低头笑了一笑,我跟人说,这玉冰烧是用雪山之玉雕琢成瓮,置入千年寒湖下一春一秋酿的,乖乖,一个个相信得不得了,都神话了哈哈。
你倒是跟本候坦诚得很。
谁让我这小人只对你宋俨明一个人说真话啊。
容玉又给宋俨明倒了一杯玉冰烧,侯爷是愿意喝五十钱一壶的猪肥油酿制的酒呢,还是要喝十两银子一壶的雪山玉瓮酒呢?
宋俨明笑了,端起了酒盏,将那美酒一饮而尽,心间竟是难得有这般轻松惬意的时候。
仿佛所有的家国天下都离自己很远。
夜里天凉如水,月色旖旎,容玉推开了一扇琉璃窗户,不尽清风徐徐而来,吹散了阁楼内的热气,远远地有人的喧嚣传了过来,听得不甚真切。
霎时一记烟花升空,容玉抬起头来,他的黑发被夜风吹得飘逸,半张脸在烟花的阑珊中明明暗暗。
容玉回头看向宋俨明,一只手支撑着脸,一只手持着酒杯,有些慵懒地依靠在窗台,
宋俨明,你过来呀。
第45章 夜色撩人
那个夜晚是那般奇妙,氛围是如此的惬意,所以即便是宋俨明也未意识到这句话的暧昧不妥。
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走了过去,于他身边坐了下来,低头打量着他,
你喝多了。
才没有。
容玉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直接指了指窗外。
你瞧。
宋俨明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外面一看,眉头不由得一挑。
这儿靠近近郊,却可以远远的将整座京城净收眼底,七夕之夜,处处皆是阑珊的灯火,还有此起彼伏的升空的烟花,时不时在夜空中炸开一朵朵绚丽的光芒,一切那般迷离,几乎不像现实。
宋俨明想,这小子真的会挑地方。
月明星稀,微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吹得人衣袖飘动,不胜爽利,俯视远方,只觉得自身如同住在月宫的仙人一般。
容玉本想给自己倒酒,想了想,却是丢了酒杯,直接往自己嘴里倒。
当下被宋俨明止住了,他看着他道:别喝多了。
不会的。
容玉低低一笑,顺势给他杯子里倒酒,
宋俨明,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节制的啊,放心吧,便是再喝一壶,我也醉不了。
宋俨明可不信,他又不是没有见过他醉过的模样,但见他满心欢喜,虽有熏意,但意识倒还算清醒。沉吟片刻,便随他倒酒。
就这一壶喝完罢。
容玉将酒斟满,径直拿着酒瓶与宋俨明的杯子轻轻一碰,
我祝侯爷飞黄腾达,早日达成心间所愿。
宋俨明垂目看他,轻轻一笑,怎么不祝福自己。
容玉摇了摇头,心思,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年多,玄宗便会驾崩,朝中积累多年的矛盾同时爆发,虎视眈眈的倭夷趁机挥师南下这天下马上就要乱了。届时这内忧外患的北安朝可是要劳这位未来首辅拖出泥潭的。
容玉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否受到波及,但只要不偏离这本书的主线,宋俨明背后的平阳侯府便可以是他终身的庇身之所,换句话说,只要宋俨明不倒,那么他便可以在这样的世道中走出一条相对自由安全的路子来。
这般一想,他的脸上更是带了几分真诚,晃着酒杯,
祝福你就够了,毕竟
他嘴角勾勒出一道弯,你好,我也好。
话刚出口,容玉便感觉到这句话的不妥来,不过谅宋俨明也没看过那个家喻户晓的肾宝广告,他只是很诚恳道,
我所有的依仗便是侯爷,我只要你好便可以了。
话音刚落,又一颗烟花升空,在高空中炸开,黑夜瞬间被这烟花照亮,同时也点亮了容玉黑色眸子中的一抹亮色,宋俨明在那一双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微微愣神的自己。
他心念一动,将目光移开,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好,承你吉言,本侯便做你背后这只老虎了。
容玉明白他这是意有所指呢,可他一点儿都不生恼,反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说我狐假虎威也行,只要你这只大老虎肯一辈子给我当靠山,我这只卑微又弱小的狐狸也就圆满了。
宋俨明笑了,再没有半分平日里威重,眉眼飞扬,若远山朝阳,当真是俊逸非凡。
容玉不由道:宋俨明,明明你笑起来那么好看,为何偏偏非要整日板着一副脸当个老夫子呢,文彦都让你带坏了。
他又看了眼宋俨明,有心吹捧他,啧啧,真俊,谁能比侯爷称得这北安朝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宋俨明挑眼看他,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古人诚不欺人。
哼,我就是小人,如何,说你好话还不行了。
随你。
宋俨明轻笑,将酒喝了,他不酗酒,但今夜不知为何,却是一杯接着一杯下去了,整个人无比的松快,仿佛在水中随意游荡。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散漫自由,这跟他以往端正严谨的人生一点都不一样。
偶尔一次,挺好。
二人将剩下的玉冰烧全部喝光了,容玉还想继续叫人拿酒上来,但宋俨明阻止了他,
不喝了,小心喝多了。
容玉想了想也是,便作罢,他准备爬到桌边喝两口热汤醒醒神,却听得宋俨明叫住了他,
回来,本候有些话要跟你说,
容玉回头乖乖坐回窗前,拿着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宋俨明坐正了来,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你啊,往后,多多少少收敛一些你的性子,知道么?
与前几次不同,这会儿宋俨明的声音一点儿也没有责备的意思,而是带着柔软与安抚,似是无可奈何,又似淡淡的谆谆教诲。
容玉不由得一怔,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怪异,但却并不讨厌,他摸了摸鼻子,感觉心间浮着一层热水。
宋俨明的声音因为酒精的渲染而带了几分低沉,你是我们宋家的人,本侯自会护你,但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你再使这吃亏的性子,到时候吃了苦头,是不是又要赖本侯了?
哪里会容玉的声音低低的,他喝了好些酒,脸颊上飞着两朵粉色的红,被宋俨明这么一说,连那雪白的耳朵都染上红色。
其实他是相当厚脸皮的人,但今夜不知为何有着一股心虚。
他抿了抿嘴,突然抬头道:宋俨明,往后,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宋俨明笑了。
你别不信啊,你待我的好我一直记着呢,我可真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呢。
好了,放心吧,文书的事情本侯会帮你交代戚总管的。
喂!容玉生气了,气他以为自己说这些话是因为别有所图。
行了,本侯开个玩笑而已,就许你开涮本侯的么。宋俨明眼里带上了笑意,那往后便等你表现了。
二人又回到桌边,将桌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容玉醉意熏染,肚皮吃得鼓鼓的,感觉浑身又累又乏,他有些不想动,便跟宋俨明请示:
我今晚就睡店里行不行,懒得折腾回去了。
宋俨明哪里不知道他这种人有一就有二,若现在答应他,往后还能老老实实回府的么,何况这郊外巡防营兼顾不倒,万一有什么意外便不好了,当即便拒绝了,
不行,跟本候一起回府。
可我好困,连路都走不了了。
马车快到了,待会儿只坐着,哪里能累着你。
啊啊啊,宋俨明,我求你了嘛。
不行便是不行,宋俨明难得严肃了语气,你听话些,也是为了你好。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
掌柜的,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说是等你们的。
哎妈呀,容玉知道没法说动对方,只能站了起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瞪了宋俨明一眼,气鼓鼓地往楼下去了。
宋俨明笑笑,也便紧跟着他也下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不甚平整的大道上。
宋俨明瞧着安安静静趴在车窗那里的容玉,开口道,
刚刚叫你少使小性子,怎么刚答应本候的转眼便这般了。
容玉恹恹的,老兄我真的很困好不好不吹吹风清醒清醒我立刻给你睡过去。
宋俨明哂道:好了,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容玉揉了揉眼睛,真是困得不行,加上酒气上头,他放下了帘子,整个人滑坐到车厢地面上,然后趴在座位上,
不行不行了困死了,让我眯一会
宋俨明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对方早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
这速度,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他小小地缩成一团趴在座位上,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他盖上了。
马车晃了晃,宋俨明看着他的脑袋也随着马车晃动着,他迟疑片刻,将手伸了过去,挡在他的脑袋与车厢壁之间,免得他被磕到脑袋。
这小子,任何事情都能赖上他,若真的磕到脑袋,还不是又要在他面前耍小性子。
宋俨明看了看他的睡颜,想起了他刚才答应他的话,嘴角不由浮动起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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