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对,死不起——貳叁(20)
梁拾维满足地轻轻叹了口气,他对肖笑说:给我唱个歌儿吧,就上次那首。
《我爱你》?
什么?梁拾维问他。
《我爱你》?肖笑放高了些声音。
嗯,我知道了。
肖笑发现自己上了梁拾维的当,他张口在梁拾维耳朵上咬了一口,没舍得多用力,就松开了嘴。
他靠着梁拾维的颈窝,轻声哼唱:
你眷恋的
都已离去
你问过自己无数次
想放弃的
眼前全在这里
超脱和追求时常是混在一起
你拥抱的
并不总是也拥抱你
而我想说的
谁也不可惜
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何妨
何必
何其荣幸
在必须发现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前
至少你可以说
我懂
活着的最寂寞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我爱你
夜色寂寥,沉静,如水温柔。
肖笑一边哼着,一边在脑子里纠结,这么气氛美好的一晚,这么血气方刚的两大男人,就这样来共度良宵?
太不值了!
肖笑不禁为自己感到惋惜。
第二天,梁拾维和肖笑起了个大早,两个人各租了一辆单车,慢慢悠悠地骑去了壶口瀑布。
原本以为过年人不会多,可一路上还是人挤人的热闹。没骑多大一会儿,肖笑还没瞧见瀑布的一点水星沫子,就已经隐隐听到了轰轰声,闷闷的。他问梁拾维:到了?
梁拾维单脚驻地,刹停了车,回:还有一段路的,要不要下来走走?
肖笑点头,和梁拾维一起把车锁在了路边,两个人并肩朝前面慢慢走着。
慢慢的,瀑布的水泻声越来越响,转过一个槽口,肖笑赫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河水从河道上排排涌来,千军万马般地拥挤着,冲撞着,推推搡搡,撞向石壁。山是青冷的灰,天是寂寂的蓝,天地间好像只有这浑黄的河水的存在。
耳边已经尽是河水奔腾的呼啸声了,隆隆的,一阵一阵冲击着耳膜,震得心都荡了起来。
肖笑看得呆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又向瀑布靠近了几步,溅落的水珠密集地砸了他一头一脑,他也浑然不顾。
梁拾维一把抓住他,在他耳边喊:别往里去了,耳朵会受不了。
肖笑回头,眼里全是惊喜和震动:叔叔,咱们再往里走走吧。
梁拾维没再拉他,越靠近瀑布,地面湿滑得越厉害。梁拾维看肖笑走得趔趔趄趄,抓了他一条手臂紧紧握着。
肖笑侧头朝他笑了笑,稍稍使劲挣脱了梁拾维,伸了手握住了梁拾维的手掌。
梁拾维愣了一愣,也带着笑意打开了手掌,让肖笑的手指一根根缠扣住自己的手指。
☆、第 79 章
梁拾维愣了一愣,也带着笑意打开了手掌,让肖笑的手指一根根缠扣住自己的手指。
肖笑的笑意更深了,嘴边那受伤的一小道圆疤在脸颊上浮现。
周围的游客越来越少,很多只是驻足在外围观赏。梁拾维看没多大功夫,肖笑外面的那件羽绒棉袄已经被一层水雾罩住了,也就不顾肖笑乐意不乐意,硬拽着他往外走。
肖笑一路恋恋不舍地回头,和梁拾维抱怨:我还想去瀑布下面的潭边看看。
梁拾维拖着他越走越快:你要不要再去潭里游一圈回来?
拉着肖笑往回走了一大段路,直到再没有水珠会溅到身上,梁拾维从肖笑的背包里抽了条毛巾出来,兜在肖笑的脑袋上一阵猛揉:明天头疼脑热的,别和我说。
肖笑看着酒店里带出来的那条白毛巾,早上他还诧异梁拾维为什么一定要他带着,原来有这用处。他问梁拾维:叔叔,你来过?
梁拾维给他擦完了头,又把他衣服上的水珠揩了:嗯,来过几次,现在是冬天,枯水季,水势还不够壮阔,你要喜欢,秋天我们再来。
肖笑喜滋滋地直点头,他回头朝瀑布的方向望了望,有些意犹未尽。他问梁拾维:叔叔,刚才在瀑布脚下,你想了什么?
梁拾维反问他:你呢?
肖笑凝神想了想,才说: 我看见有的水流钻进了石缝,有的水从石板上淌过,有的夹在涧里流下来,有的挂着岩壁上冲下来。你看,同一道水有这么多的样子,因为遭遇不一样,可是,最后它们都一齐流进了潭里。肖笑看着梁拾维,叔叔,以前我总抱怨,生活对我不好,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我总是被人忽视。刚刚站在潭前那一刻,我却觉得这一段一段的不如意又怎样?大家最后不都是一个样?
梁拾维也看着肖笑,眼里有迷惑:什么样?
肖笑伸手比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框:不就一块碑嘛。说着,叹了口气:所以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又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他朝梁拾维坦然地笑了笑:爸爸妈妈不来找我不是我的错,是他们不配,我不会再为难自己。
梁拾维有些震动,他问肖笑:放过自己?
对,放过自己。肖笑笃定点头,他看着梁拾维的手臂:叔叔,背了这么多年的负疚感,也够了,哪怕你把他纹进了血肉,如果自己没有放过自己,又有什么用?
梁拾维盯着肖笑,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你知道?
嗯。肖笑点头,我查过,你手臂上的图样,那是罂粟吧,代表着救赎?
梁拾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一瞬不瞬。
你想要救赎,却永远不肯相信姐姐会原谅你,你父母会原谅你,叔叔,你这是作茧自缚。
梁拾维低头不说话,伸手进口袋摸了一阵,才想起今天出门时肖笑没让他带烟,他的手在兜里停了,沉默着。
半晌,他说:我不跟任何人说家人,其实一哲他也只是东拼西凑地听来了一些传言。大家都以为我姐自杀了,我消沉是因为我难过,我自责,可是我不是。
他抬眼望着远方,神色间有些萧瑟:我以为我讨厌我姐,直到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我都在逃避付出情感。我以为他们忽略我,不在意我,所以我讨厌他们,我拼了命地忽略他们,我以为没了感情,自己就不会失望,不会难受。直到爸妈死了,我姐死了,我发现了,哪怕是讨厌,最后自己也会难受。
他顿了顿,沉声说:不想被伤害,就不要放任何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第 80 章
梁拾维顿了顿,沉声说:不想被伤害,就不要放任何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所以你和谁都淡淡的漠然,也可以和任何人都上床?
梁拾维自嘲地笑:是的,和谁都行,上了床你情我愿,下了床大家各取所需,谁都没有亏欠,有什么不好?
肖笑垂了眼皮,他一直希望梁拾维能像此刻这样,与他开诚布公,毫无隐瞒。可他现在却又怕这样的坦白。这些话,这一个个的字眼,都太像一根根尖利的细刺了,扎得他心里生疼。
梁拾维看了肖笑一眼,转身拉着他往前走。他一只手揉捻着毛巾,继续说:没了爱就没了畏怕,所以在射击场,你说「爱」的那一刻,我慌了,我怕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平静会破了功,我不敢对你有任何回应。
肖笑震惊,原来那天自己说的,竟是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这话。他咬着唇不敢作声,只听梁拾维继续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因为失去而难过,我以为这样我就无敌了。可我发现,原来也并不是这样。
肖笑触动,心底似有一星亮光在跃动,他抬了头,望着梁拾维的侧脸。
梁拾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脚前那一方地,在视线中无休止地延伸,他说:那天在片场,看到你满脸是血,嘴唇却白得吓人,那时我发现,原来我还是会为了「失去」方寸大乱。
他侧过头望着肖笑:肖笑,我不想再失去,这一次,我想试一试。他停了脚步,回身站在肖笑面前,一只手抚上了肖笑的脸颊,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鼓励自己:不管会怎样,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肖笑动容,头一次听梁拾维说话这样动情,他心里又涨又涩。
肖笑吸了吸鼻子,说:我喜欢你不想失去,叔叔,这一次,你放心。
梁拾维顺着肖笑的眉毛、眼睛,到嘴唇,一路抚了下来,他眼睛里都是缱绻的笑意,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肖笑说得他懂,让他喜欢的,让他放心的,他都懂。
两人相顾无言,路边有人却诧异地小声咕哝:两大男人这是在干啥?
一个小姑娘拉着小男朋友,狐疑地看了眼肖笑,随即探着脑袋又看了看,被他小男朋友一把拽住了:干什么,你这样看,人家不尴尬啊。
那小姑娘也不敢确定,她一脸怀疑地偷指肖笑:你看那人,像不像演小皇帝的那个?你说演得特好的那个?
小男友也偷偷地瞧过来,仔细辨着:好像是他,应该是的,留了头发有些不敢认了。
小姑娘雀跃地拉着男友的衣领:哎哎,活的明星哎,要不要去弄个签名?
梁拾维余光里见这一对小甜蜜跃跃欲试地越走越近,他从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拿了个口罩出来,塞给肖笑。没等肖笑戴好呢,一把拉过他就猛一阵跑。
肖笑一只手被梁拾维拽着,一只手艰难地戴好了口罩。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想想好笑又吭哧吭哧不住地笑。
又笑又咳地跑了好一段路,梁拾维的步子才缓了下来,他拉着肖笑的手一齐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握着,问肖笑:感受到自己出名了吗?
肖笑还在笑,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格外晶亮:出名还是挺吓人的,以后都不敢随便出门了。呀,叔叔,我头发顺吗?会不会乱糟糟的,刚才他们有对着我拍照吗?
梁拾维也笑:大明星,你很好看。
☆、第 81 章
梁拾维也笑:大明星,你很好看。
肖笑隔着口罩,咯咯笑不停。
晚上回了酒店,已经挺晚了。肖笑在瀑布旁又淋了湿气,吃晚饭时多打了两下喷嚏。梁拾维叫了客服要了壶姜茶,等肖笑洗完澡出来,就盯着他喝。
肖笑怕辣,捏着嗓子喝得极艰难,趁梁拾维转身去换衣服,把碗里还剩大半的姜茶全倒进了茶几上的那只小花瓶里。
反正花瓶天天替换,而且瓶口窄细,梁拾维不会发现,肖笑很有些得意。
梁拾维换了睡袍出来,看了眼空碗,又在房间四周扫了一圈。他走过去,又倒了一碗姜茶,放到肖笑面前:再喝一碗。
肖笑卖乖:叔叔,我喝完了,不能再喝了,喝不下。
梁拾维把碗放在他面前:你肚子里有夹层,刚才那碗流下去时,流歪了。
肖笑有些气恼,看着那碗姜茶,坐着不动。
梁拾维在他身边坐下,尽量放软了声音:喝了,喝完了有奖励给你。
肖笑一听立马有了兴致,问:什么奖励?
梁拾维朝那碗姜茶努着嘴角:先喝光。
肖笑端了碗,咕咚咕咚就灌下了肚,姜茶太辣了,把眼泪都辣了出来,肖笑揉着眼睛,,哑着嗓子问:是什么?
梁拾维看了看空了的碗,很满意:还记得你去首尔前,我们在家里露台上谈话的那一次?
肖笑记得,那样的过往他一直不愿去回忆,他说:我画老家房子的那次?
他刻意避开「外婆去世」这几个字眼,他害怕勾起这段伤人的往事。他奇怪,梁拾维怎么忽然谈起了那天。
只听梁拾维继续说:那天,我原本要给你送条链子,可是那天的气氛,我没有送出去的机会。等戏杀青回北京了,我把链子给你。
肖笑好奇:什么链子?梁拾维知道,他从来都不爱这些缠缠挂挂的装饰品。
梁拾维伸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肖笑眼前比划了一个圈:有粒这么大小的珠子。珠子是定制的,里面嵌了一小撮你外婆的骨灰。
肖笑愣住了,他机械地重复问了一句:外婆的骨灰?
梁拾维点头,手放了下来,覆在了肖笑的手背上:对不起,我没有和你说过,就取了骨灰。
肖笑仍然震惊得有些反应迟缓:你哪来的骨灰?外婆的骨灰我是带了去首尔的啊。喃喃了这几句后,突然顿悟,他看着梁拾维,问他:你去了我老家,外婆的骨灰是你带回来的。
梁拾维轻轻拍着肖笑的手背,没说话。
肖笑望着他,眼里满是急切:你看到外婆了吗?你看到了对不对?
梁拾维伸手顺了顺肖笑的额发:看到了,外婆走得安详,最后的时刻她没有清醒过,可能以为陪在她旁边的是你。
肖笑愣愣的,好半天才答了声:好。又愣了一会儿,慢慢的,眼睛凝到了梁拾维脸上,他说:叔叔,谢谢你。
梁拾维把手插回了睡袍的兜里,他笑得有些苦涩:是我没能让你见上外婆最后一面,我想有了这么一条链子时刻挂在身上,你会少些内疚,你会少恨我一些。最后几个字,梁拾维说得尤其艰涩。
肖笑站起身到梁拾维面前,他伸手抱着梁拾维的头,下巴在他的头顶轻轻蹭着。梁拾维的头发短硬得像丛钢刺,刺得肖笑下巴又痒又疼,他说:谢谢你,叔叔。
☆、第 82 章
梁拾维的头发短硬得像丛钢刺,刺得肖笑下巴又痒又疼,他说:谢谢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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