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对,死不起——貳叁(3)
以后,他就是肖笑了吧。
肖笑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脑子里还在适应着他的新名字,全然不记得那本近乎与黑色大理石桌面融成一体的笔记本了。
走在过道里,想着那么好几位的老师要去一一拜见,才刚在会议室里就只是匆匆几眼点了个头,现下肖笑再去回想,哪个老师姓什么,教什么,他全然一头雾水了。
得要好好温习笔记。
笔记笔记本呢?肖笑浑身上下拍翻了一遍,才想起被自己遗弃了的本子还在会议室里。
急匆匆赶回去,开了门,室内除了有个保洁阿姨在擦桌摆椅,其他的,一目了然得干干净净,哪里有笔记本的踪影。
☆、第 9 章
会议室里一目了然,干干净净,哪里还有笔记本的踪影。
好了,这下可真是窘大发了。
想了又想,肖笑实在不敢去问梁拾维,他只得向方一哲的工作室走去。
敲了门进去,果不其然方一哲又躺在了沙发里,见是肖笑,他问:笔记本?
肖笑惊喜:一哥,你看见了?
方一哲朝旁边圆几上挥挥手:自己拿。
肖笑转眼,自己的笔记本果然躺在圆几上。他走过去取了,谢过方一哲,刚想退出房间,方一哲问他:你对梁拾维倒是挺上心啊?
肖笑不明白方一哲这句挺上心指的是什么,一时也不知道回什么。方一哲见肖笑不解,瞟了一眼笔记本:我看了。
肖笑脸色僵了僵,捏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他咬了咬下唇,垂眼瞧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一哥,你不可以随便看我的东西的。
哟,生气啦?方一哲却来了兴致,坐直了,探着身子凑到肖笑眼下:这就生气了?小孩儿,你这脾气可待不得娱乐圈。
那应该有怎样的脾气才待得?肖笑的声音里含了些愠意。他不喜欢自己内心的隐秘被剖析在别人眼前。
要怎样?要没皮没脸,要不怕露丑。怎么,梁拾维没和你说说这圈子吗?方一哲的眼睛眯了起来,挑着眼角斜斜睨着肖笑,原本明媚的眼神,此刻透着危险的光。
肖笑摇头:梁总没说过,但看一哥你,娱乐圈不是应该很好吗?
你看我很好么?方一哲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肖笑点头:光鲜体面,一呼百应,不好吗?
还有肖笑觉得更好的,他没敢说,怕方一哲说他市侩。
方一哲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替他说了出来:来钱又快又多,名利双收。
被戳穿了心中所想,肖笑有些羞赧。方一哲乐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竟还会有人对娱乐圈有这样的误解?小孩儿,你是打哪儿穿越来的吧?
肖笑看着方一哲玩味的眼神,这几句话他听得明白,这是在嫌弃他老土。
肖笑脸都红了:不管娱乐圈是怎样,一哥,你不该看我的私人东西的。
说了半天竟又绕了回来,方一哲没想到肖笑如此执拗:看你挺乖的样儿,脾气倒还挺冲。方一哲正了正神色,收了玩笑的语调:小孩儿,这事儿是你做错了。
肖笑不解,怎么错的反成了自己?
方一哲起身,手插在裤兜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窗下是片湖,大冬天的,湖边一个人影也无,空旷萧瑟的很。
你记住,娱乐圈里没有什么是你私人的东西,哪怕是你脑中不想宣之于口的念头,如果藏不好自己的眼神,自己的脸色,那也不会只是你脑中心里的秘密。
他顿了顿,背对着肖笑,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记住,你想踏进这个圈子,只能把自己扒干净,泡透明。方一哲回过身,盯着肖笑的眼睛,你说,你今天是不是做错了?
肖笑震动。他点了点头。
方一哲看了他半晌,才轻吁了口气,又走回沙发前躺下:下次小心了,再小的野心也罢,不要像今天这样□□裸的写下来,白纸黑字的,怕是别人都瞧不出你的企图吗?
☆、第 10 章
另外,方一哲捏了捏眉心,我劝你少动梁拾维的脑筋,虽然他来者不拒,但也不会帮衬你什么。这个资本家,公的私的,分得门儿清。别说我没提点过你,小心被他吃的渣儿都不剩。
肖笑辩解: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在本子上写了一页的梁拾维?还是没有在页脚上画了一张梁拾维的侧脸?任谁看了都会认定,他,肖笑,是在勾搭自己的老板。
可他真没敢这么想过,只是那时那刻,入眼入耳的,都是梁拾维的人,梁拾维的声,他下意识间,画了下来。
我没想要肖笑嗫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替自己洗白干净。
方一哲也没真想去探究肖笑的念头,他闭着眼睛笑笑:哎,不过,你画得还不错,像极了那资本家的土匪气儿。
肖笑讪讪,和方一哲道了别,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之后的日子,肖笑格外的小心,小心地避着方一哲,也小心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注意好分寸。尤其是有梁拾维在的场合,他再没有容许自己神游出岔子。
梁拾维也不常来公司,每个星期至多也就来转个一两趟。填写一些合同报表之类的文件。每次突突突的机车轰鸣声越来越近时,肖笑都会练习得格外用心投入,他希望梁拾维走进来查看时,会赞赏地瞧他一眼,会说签了他,这笔买卖不亏。
可梁拾维一次都没有进来过,他总是来去匆匆,在公司里待不了多久,又突突突地远去了。
和公司几位老师熟了之后,他也问他们:梁总总是这样忙的吗?
也不吧。形体老师指导着肖笑站着的各种姿势。抬下巴睥睨一切的贵族气质,插兜斜倚的玩世不恭,单手整理领带的霸气,手指抚顺额发的学生气。肖笑不明白拍个照,他怎么就要分化出那么多迥然的风格出来?
我看梁总总不在公司里。他按着老师的要求,微微抬高了左肩。
哦,一哥进组了,听说这次是带了自己的编剧过去的,和组里的编剧出了些分歧,梁哥应该去周旋了吧。而且,一哥今年要冲击「电视金剧奖」,梁哥也要打理好各路关系,要是一哥抱个视帝回来,那可真是太棒了。
梁总对一哥真好。肖笑艳羡。
能不好吗?他都做了一哥这么多年的经济了。不过,梁哥有今天,也是当初一哥爆红,指名要了他,才有了今天的梁哥。
梁总还做过谁的经纪人?
形体老师笑:谁还请的动他啊,也就是一哥吧,能使唤得了梁哥了。
我还以为公司里的人都是梁总带着肖笑沉吟。
形体老师大笑:你做做梦,想想就好了。
肖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了妆的脸有些陌生:那如果我红了呢?如果我比一哥还红呢?
形体老师还是笑,她沁了沁眼角:啊哟,你可逗死我了。肖笑,期待你有朝一日能红过一哥。想想又乐开了,真是小孩子想法,哪儿那么容易就红了。
每天这样练啊练啊,不时从几个老师嘴里淘些梁拾维的旧闻,日子过得倒也快。
没多久,就是春节了。
☆、第 11 章
没多久,就是春节了。
小年夜里,梁拾维来公司发了一通红包就宣布放假了。一年到头忙得跟狗似的,所有人听到自由了,没半天功夫就走得人影全无了。
肖笑回到公寓里睡了一整天,直睡得腰酸腿麻。他习惯了每天充实的快节奏,突然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反倒不适应了。想着台词老师临走前还叮嘱他咬字不清要多练习,肖笑一骨碌爬了起来,上了公司想去找台词本练练。
到了公司,一贯热闹纷乱的工作间现在黑压压、空荡荡的一大片,倒是方一哲的工作室开着门,亮着灯。
自从笔记本事件后,肖笑就没怎么见过方一哲了,偶尔碰上,他也是打个招呼就溜之大吉。他挺怕方一哲瞧着自己的那眼神,像是能洞悉什么似的,让他觉着心惊。
可现在整个公司就他们两个人,去拿台词本,势必得要经过方一哲工作室门口,不去打个招呼实在也是说不过去。
肖笑吸口气,走到方一哲门口,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乖巧地喊:一哥在呢。
方一哲刷着手机,抬眼见是肖笑,眯眼一笑:你怎么来了?
肖笑揉揉鼻子:来拿台词本,想要练练。
方一哲啧啧两声:小孩儿,挺积极啊,怎么,喜欢演戏?
肖笑老实回答:不知道,没演过。
方一哲乐了:你倒诚实得有趣。换了个聪明人,得要表白自己多热爱演戏,顺便再求求我允他一个小角色。
肖笑挠头:一哥,你就不要笑我了,我不聪明,从小就是个学渣。
方一哲今天的心情不错,他笑眯眯地瞧着肖笑:我挺喜欢你的不聪明。上次笔记本那事儿,倒真是我想错你了。
又提笔记本?肖笑脑袋都大了,连忙转移话题:一哥,小年夜了,不回家吗?
回去干嘛?过了年没两天又要进组,来来回回的折腾个什么劲儿。
家里人不盼着吗?
盼什么?盼我?算了吧,他们盼的是钱。瞧见了没?方一哲把手机屏幕正对肖笑,是一个聊天界面,一个红通通的转账红包,红包到了,谁还管我在哪里?
方一哲这话说得如此直白,肖笑一时不知怎么接口才好。
方一哲瞟了眼肖笑,笑着低头摁手机:怎么?一副死了爸妈的倒霉样儿?觉得我很惨吗?话锋这样尖锐,偏又是带着笑意柔着嗓音说出来的。
肖笑试探地问:红包是给你爸妈的吗?
方一哲点头:是不是很好奇?其实跟八点档的连续剧差不多,爸妈很早就离了婚,应该是谁也不想要我吧,可他们偏偏没想过,我年纪小小就被导演看中,演上了电视。为了争我的抚养权,十年里没少阴损过对方,终于,我成年啦,争不了抚养权,又开始争着要我赡养啦,哈哈我说我怎么打小就挺会演戏,我这戏精的爸妈从小就给我上着课哪。
方一哲笑得鼻子都皱了。
肖笑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却也知道其间的心酸。他清了清嗓子,同是天涯沦落人般地安慰了一句:一哥,我也不回家。
方一哲抬眼:对,都忘了问你了,怎么不回家?
肖笑咬了咬下唇:家里就外婆了,其他人都不在了。
方一哲点头: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活着天天扰人心神来得强。
☆、第 12 章
方一哲点头: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活着天天扰人心神来得强。
肖笑刚要解释不是死了,见方一哲忙着在手机上打字,脑子里不知怎么一抽,想到了梁拾维,顺口就问了出来:梁总呢?他回家吗?
他?他哪来的家?他和你倒像,你还有个外婆,他连姐姐也死了。
哦。肖笑心下恻然,想起了一事,又问:我看见梁总背着包开车去了的,他是去哪里?
随便开,随便逛,鬼知道他会去哪儿。每年春节他都要野出去几天。
那梁总
管他干啥?小孩儿,你晚饭吃了没,要不要去喝一杯?
肖笑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会。
方一哲笑睨着他:梁拾维真是捡了宝回来。那我送你回去,那么晚了,你住哪儿?
不不不,不麻烦一哥了。肖笑手都摇酸了。
住哪儿?方一哲起身披了外套。
就梁总在外郊的那套公寓。
三十三层那套?方一哲转着车钥匙看他。
嗯,一哥你认识?
方一哲看着肖笑:认识。梁拾维竟舍得让你住进去。
取了台词本,肖笑坐着方一哲的车回了公寓。洗漱好刚要睡下,肖笑听见门钥匙转动的声音,他慌忙起身,随手抓起床头的一个金属摆件,又惊又惧地摸黑向门廊处走。
门开了半道,肖笑屏息凝气,刚要砸过去,啪,来人摁亮了玄关的灯。
竟是梁拾维。
肖笑举着摆件的手忘了放下来,愣愣地瞧着梁拾维。
梁拾维也愣了一瞬,然后将肖笑从头到脚瞟了眼,顺脚踢过玄关鞋架的一双拖鞋到他脚旁,命令道:穿上。又问,没回家?
肖笑连忙穿上鞋,方才因害怕倒没感到冷,现在一回过神来,只觉得赤着的脚在地板上冰得直打蜷儿。
他没回答梁拾维,反问他:叔叔,你怎么来了?
梁拾维换过拖鞋,往卧室走:车子开到附近,没油了,就想在这里住一晚,忘了你会在。
啊,叔叔你睡床吧。肖笑指指沙发,我睡这里。
梁拾维点头,又问他:没回家?
嗯。肖笑揉了揉鼻子,家里就外婆一人,回去一个来回路费也不少,也待不了几天,还是算了吧。
爸妈不在了?梁拾维问,将脱下的大衣扔在沙发上。
肖笑想起方一哲说的,梁拾维的父母都去世了,他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像和方一哲说话那会儿,让人误会他父母去世了,添了梁拾维的伤感。
肖笑摇头:在的想想又改口,我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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