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歌单——俞几(32)
这些年里他几乎把这个敏感苦命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小儿子,所以他是真心希望尹里可以安安生生地过以后的日子。
尹里知道刘叔叔对他的关心和担忧,十分耐心,也算是把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积攒的想法尽数倾述:您知道吗?从我十岁那年,我敲开您家门的那天
老人知道尹里是又想起了十八年前噩梦般的那个场景:小里,咱不提那个了。
尹里按住老人的手,示意自己没关系:您也知道,小时候,我妈还好着的时候,对我管教特别严格,我原本就是个极为内向的人,所以从小一直没什么朋友。从那之后,我彻底成了一个完全失去情感认知的人,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会在乎,像一个游离在社会之外的人一般长到这么大。我一直觉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对什么都不会有兴趣了,可直到二十八岁这一年,我认识了霍止。
尹里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浮起了一丝笑意,仿佛只是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就足够感觉到甜蜜和幸福:他很好,特别好,我每次都只会用这几个字形容他,是因为他真的好到我无法用任何复杂的词语描绘他,他就是那么单纯的好。
末了,尹里低下头,有些羞涩地说:刘叔叔,您放心,我和霍止,会好一辈子的。
第44章
霍止的身份如今已成了公开的秘密,即便他姓霍,但众人也都知道了他是姓李家的儿子。
虽然有这么个厉害爹,但霍止这公职还真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否则也不会最开始只是挂个宣传部干事这种人事物都管不了的虚职了。
霍止自己学历不错,本身文字功底很扎实,从前在市委宣传部的时候领导也经常夸他。他在县城那一阵子还是得到了很大的锻炼,调岗回来,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无从下手。现在开始接触具体的实务工作,也算是得心应手,再加上他办事头脑清楚,为人又不摆架子,很快就得到了周围同事的认可。
霍止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尤其现在自认是个有家室的人了,更不可能满足于摸鱼打杂的消磨时间中。
可这落在其他领导或者有竞争关系的同事眼里,就不是那么顺眼了。他自己也知道,越往上,越是表面一片祥和,然后彼此在心里笑话对方装孙子。他不屑于为自己解释什么,他爸那个人,别说帮他,不因为忌讳打压他估计就够好了。
当然除了复杂的竞争和勾心斗角,办公室生态里还可以有另一种比较美好的关系――办公室恋情。
当霍止认真工作起来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天生有一种迷人的领导力。
凭他的样貌,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了,更何况还有个人能力和家庭背景的加持,这样一个未婚的单身男人,简直就是一块儿大写加粗的香饽饽。
新来的办公室里跟之前不同,男女比例比较平衡,其中有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都是单身未婚。
所以小姑娘在工作之余多看霍止几眼,幻想点什么美好的故事情节,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霍止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浏览着新下发的电子文件,一边对照着手里的纸质材料,然后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重点。
相比之下,对面桌子的小姑娘就显得很不认真了,她手指滑动着鼠标,眼神却忍不住往霍止身上跑,对面的人有一点变化,换一个动作,她都不由得跟着分心。
饶是霍止工作得再认真,总被人盯着,也会有发现的一刻。他抬起头喝水的时候,看着对桌的小姑娘突然开始整理资料的慌乱模样,心想,得找个时间让尹里来亮个相了。
小姑娘们脸皮薄,同处一个办公室,有些话还是直接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妥当。
霍止还没等到在新办公室出柜,就迎来了老同事方齐。也是巧,霍止回来不到半个月,方齐也被调过来了。
换岗前一天,方齐还是有些紧张,给霍止拨了个电话过去:怎么样,前辈,介绍介绍新岗位和新环境呗。
霍止想了想,意有所指地回答:你肯定喜欢。
为什么?
有单身女士。
方齐哈哈笑了两声,又问:老霍,说真的,工作方面怎么样,回来还顺利吗?
霍止也换上认真的态度:职责不一样了,概括起来就是,费时费力又费心。
行吧,我就是问问心里有个谱儿,明儿见。
第二天方齐来的时候是霍止亲自在办公室门口迎接的,因为太近了,就坐两层电梯的工夫,没必要往远走。
他对着方齐打理得很利索的头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老方,你变了。
哦?
霍止看着方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像以前每次上班都跟上坟似的,你看起来过于高兴了吧。
嗐,这不是升职又遇见你,开心嘛。他探头往办公室里瞧了几眼,话说,老霍,安顿下来请我喝的喜酒呢?
我爷爷前阵子去世了,我们也就往后耽搁了。
哎哟,我这问的,节哀了兄弟。他拍拍霍止的肩膀。
没事儿,过去了,不提了。
这周五我请大家吃个饭,你叫上尹里一起来吧。
行,给你办欢迎会。
公司给尹里安排了在周五那天约一个电影商见面,谈主题曲合作的事,原本下午就可以结束的,结果对方有事迟到,尹里不得不在工作室一直等着。
等到六点了,经纪人才收到对方的消息,那边说是飞机延误,在电话里十分抱歉地说麻烦尹里再多等会。
尹里想起答应霍止和同事们一起吃饭的事儿,这个点了,怕是赶不上了,就提前给霍止打了个电话:我这边暂时走不开,今天我就不去了,你跟方齐他们解释一下。
霍止看了眼时间,回道:今天我可能也会晚点走,到时候你先回家,别等我了。
你得喝酒吧,要不我去接你?
霍止想了想,觉得让尹里以这种方式出现一下也能说明二人的关系,便答应着,又重复了一遍餐厅的名字:我估计怎么也得九点,到时候再给你消息吧。
霍止虽然跟大家一样坐集体办公室,但因为他有个比直属领导还大十几倍的老子,所以众人心照不宣地将他作为中心,众星捧月似的恭维着。
搞得一晚上霍止除了跟方齐还能聊几句之外,一直挺无语的,不停地自己喝闷酒。
那个关注了霍止好几天的小姑娘见霍止看上去闷闷不乐的,便大着胆子过去想搭讪几句。
她端着酒杯,羞羞答答地转悠到霍止身边:小霍哥,我我敬你一杯,欢迎你加入我们办公室。
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有几个人开始发出起哄的声音。
霍止又岂能不知道对方的意图,灌进去的酒霎时间醒了大半,他一边拿起杯子一边用眼神示意方齐,方齐立刻明白过来,也端着酒杯起了身:我和老霍前后脚加入这个大家庭,感谢大家的热情,我俩一起干了。
小姑娘隐约感觉到霍止对她的态度十分闪躲,从那之后就变得话很少,低着头愣是把自己灌醉了。
人一醉,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所以从包间里出来的时候,小秦姑娘便一个劲儿往霍止身边靠,走到餐厅门口,小姑娘软脚虾似的突然一歪,即便霍止一直想着要避嫌,此刻也不得不伸出手扶一把了,只是他没想到那人竟顺势掉进了他怀里。霍止有些尴尬地扶住人,然后笑着向同行的其他女同事求救:大家真是对我们太热情了,只是喝成这样,我们也过意不去,是吧,老方。
哎哎,可不,大家搀小秦姑娘一把。方齐没想到大家还不知道霍止和尹里的事儿,便趁机替他公开了,可惜了,咱们老霍也是英年早婚,要不各位看看我?
几个同事笑了会儿,把这个插曲跳了过去。
尹里八点半从工作室出来,二十分钟前就到了餐厅门口,于是刚刚发生的一幕,他全看在了眼里。
霍止,即便是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但依然是人群里最光彩熠熠的那个人。这一阵子他只看见霍止和自己在一起的模样,觉得他乐观幽默,很会逗人开心,可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逗别人笑。
他听不见门口的人在说什么,只看见霍止摆了摆手,但立刻被同事抓住,然后一行人拽着走了。
五分钟后,尹里收到霍止发来的一条消息。
吃完饭被同事拉来唱歌了,估计得晚一会儿走,我跟他们说了,就一个小时,宝贝儿十点左右再过来。
紧跟着是一个定位。
尹里没回霍止的消息,他坐在车上想,霍止也会用那样深情的嗓音唱歌给他们听吗?那几个小姑娘,又会将怎样崇拜留恋的眼神定格在他身上呢。
十月份的晚上,有风的话,其实很凉,但尹里就那样在车里静静地坐着,穿着很单薄的一件外套,也不开灯,夜色衬得他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忧伤。
霍止去了KTV之后又玩了游戏,他手气出奇的差,没玩多少把就被罚了两瓶酒,一个小时后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有些晃悠了。
他站在门口,夜晚的风兜头吹上来,稍微清醒了些,他拨通尹里的电话口齿不清地撒娇:尹里你怎么不来接我呀?
尹里正想说自己累了,这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女生的说话声。
霍哥,你去哪儿,我们这儿有车,要不要顺路捎上你。
尹里在胡思乱想中郁闷至极,这一刻却突然警觉地产生了护食的本能,不能让霍止跟她们一起走,也许她们会假装自己喝醉,靠在霍止肩膀上睡着,不,单单是霍止会与她们独处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就让他受不了,于是他立刻回答:等我,就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去。
尹里不知道霍止喝了多少酒,反正那一身酒味儿熏得他眼睛疼。
偏偏霍止还要缠着他接吻,尹里推搡着拒绝了:你醉了,我给你放点水,你洗完澡快睡吧。
霍止回了家,看见熟悉的人,闻着熟悉的气息,整个人的精神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摊在地毯上对着猫哈酒气:宝贝儿别担心,没喝多少。他突然伸手把尹里揽到怀里,差点打翻尹里手里的水杯,他说话的声音有种别样的腻歪劲儿,醉不醉的,一会儿试试你就知道了。
尹里侧过脸看着肩膀上闭着眼的霍止,你还能分得清自己在谁身上靠着?
霍止趁着有些醉了,就特别黏人,他也没说假话,他其实确实没喝多少,所以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尹里冷静得有些可怕,自己说浑话也不害羞,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刚认识时候的尹里。
霍止坐直了身子,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一杯水:宝贝儿,受不了那些人,真是假得可以,太累了。
嗯。
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尹里没看霍止的眼睛,低下头怔忪:别嘴上说话没遮没拦的,再说,你们官场嘛,本来就这样啊,我又不懂。
霍止扯起嘴角笑一笑:知道的,我也就敢回家跟你说说。
他是说这里是家吗?霍止的语气太自然了,尹里脑子里翻来覆去掂量这几个字的份量,以至于霍止后面的话他都没听清。
尹里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失眠,所以霍止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床上看见尹里。
他裹着浴袍进了书房,看见尹里正在盯着乐谱发呆。
琴架前的尹里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然后被蒙上了眼:猜猜我是谁?
尹里感觉到脑袋后方靠上一块热腾腾的胸肌,不自觉放缓了语气:霍止,你多大了啊?
霍止从后面绕到尹里眼前,蹲在他腿边:我多大了也是哥哥的宝贝弟弟。
尹里听着这几个叠字称呼就一阵头皮发麻,霍止趁醉发疯,十分犯规地在自己的称谓前面加了一个怎么听怎么违和的修饰词。
尹里看着书房里的布置想,从前,他的人生中只有工作室里那几台冰冷还话少的机器称得上他的宝贝了,现在面前这个男人,二十五了,头发还滴滴答答湿着,眼神里有些说不明的委屈,像淋了雨的小狗。
尹里想,确实是宝贝,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宝贝。他抓住霍止的手拉他起来,再开口时又变得温柔了:走吧,吹头发去,该睡了。
把霍止哄上床,尹里自己还是没有困意,他安静地靠在枕头上,任凭对方揪过自己的手,拦腰环在霍止热腾腾的身上。
良久,他听见霍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尹里,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喝酒的话,我以后不喝了。
尹里一动不动,闭上眼睛尽可能稳住呼吸。
睡了啊?霍止起身在他眼角额头吻了吻,小声道,晚安尹里。
尹里忽然很想哭,霍止对他越好他越想哭。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霍止手上其实还有没做完的活儿,但他实在困得不行,就在床上赖着。
他伸出手往身旁一捞,没有熟悉的温度,尹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正要喊他的时候,尹里端着杯牛奶进来了,问:头疼吗?昨天喝那么多酒,胃呢,有不舒服吗?
霍止把被子一推,起身把尹里抱上了床,一边吻一边表白:尹里,我好喜欢你啊。
尹里似乎还未从前一天晚上的情绪里走出来,分着心想,自己性格这么差,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喜欢的。于是回应霍止的吻时显得很笨拙,霍止便按着他得后脑勺用力,直到他再无心多想,不得不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个早安吻。
早饭过后霍止在书房里赶报告,尹里便独自躺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他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白天看起来很难有精神,就在他快要眯着的时候,霍止突然从书房出来了。
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发牢骚:加了半天班了,好累,反正也没人给发加班费,先不弄了。宝贝儿想想,咱去哪儿逛一逛。
尹里拿着手机,驴头不对马嘴地回复一句:其实你们搞政治的,跟娱乐圈的沾上不太好吧。
我不搞政治,我是被政治搞。霍止吃了几颗葡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话里有话,再说你是哪门子娱乐圈啊,你全身上下哪点都看不出娱乐,把毛顺下去就是一大学生嘛。说着,他上手薅了一把尹里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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