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要渡我的和尚弯了——Ayzo(80)
这就是你的臣民如今的境遇他们在哭着等人去救呀,你可是罗鄂的王储,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呢?
他被迫看着眼前的景象,庄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成了后来许多年里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对,就这样看着庄侯满意道,你曾经是忠臣夸赞的储君,如今从云端上跌落的王室贵族,到如今以色娱人,依靠庄衍才能保全自己周全这就是你啊,现在的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庄侯观看着他的表情,他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似乎是想看他崩溃的模样。
他本来是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极度的羞耻让他牙关格格打颤,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脑子里却瞬间划过了一丝清明绝不能让他看到我崩溃,这是他最想看的,那就不给他看。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走到庄侯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庄侯听后,脸上的笑便淡了些,他上下打量小池的身形,点头道:要把你送给时桓的话从我庄子里出去的人,若是什么都不会,那便是砸了招牌。
江北权贵皆知,庄侯与人回礼,其中第一等的礼物就是赠送美人。
庄侯本就喜欢美色一道,从他府上调教好送出来的人,不只是貌美身柔,更是温柔解语懂风情,夜半时有这样一位美人相伴,那是何等快活之事。能得到庄侯送的美人,在江北吹捧出去,都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
他指着小池道:这个孩子留下来,你亲自教教规矩。
旁边之人谄媚道:侯爷好眼光,这孩子模样真是好呵,奴才定竭尽全力,不负侯爷对他的爱宠。
却没想到庄侯听了这话非但不笑,反而神情变得冷漠,渗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威压,记住我的话,只需教导,让他在旁边看看就行,不许任何人碰他若是能多得些闲暇,我甚至想亲自教他。
似乎刚刚收到的消息十分紧急,让庄侯无法坐视不理,他起身离去,临走时,却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无论时桓要你一事,是局是计还是真,我都想做一件事。
他蛇一样的目光黏在小池的身上,花还没开,还要再等等再说。
庄侯离去后,他被留在了这个让他头皮发麻拼了命想逃开的地方,这里没有窗,所有的门都有人看守,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庄侯一处宅子的地下暗室,自然无窗可逃,当年不会武功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出去。
没有日光透进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天,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更久。但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光。
他得到休息的时间不多,身心极之疲惫时,反而却无法入睡,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可以剥夺一个人的希望,他见了太多随波逐流、自甘堕落的面孔,便知道他们早已绝望的放弃自己了,从身到心变成了欲的造物。
庄侯最后的吩咐成了他的保命符,却也成了他的折磨,他不断的想,这个魔鬼要做什么?
而他被关在这里,庄衍知道吗?
想到庄衍,小池便生出些微渺的希望,少爷现在一定在找他,只要能坚持住,无论他会在这里遭遇什么,只要能活下去
然后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中这一点希望,就像冬夜冷风中摇曳的微弱火光几近熄灭,为什么庄衍还不来救他?他是已经忘了他吗?少爷与庄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或许在权衡之后,庄衍并不愿意忤逆身为尊长的父亲,最后选择了放弃他。
可是当庄侯的话回荡在他的脑袋里,他就会前所未有的痛恨起自己。他已经沦落到需要男人来保护周全的地步,这和一只被豢养的玩物又有什么区别?
以前他在庄衍的庇护下静静等待着时机蓬勃生长,他读了庄衍那么多的书,学的那些东西,却在绝对的权势武力前,仍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想若是能活着出去他愿意用一切代价,来换取力量。
保护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人的力量。这处牢狱里的一切都在提醒他,庄侯的讥嘲拷打着他的魂魄,他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出身,让他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庄衍没有来,在漫长的等待后,他第一次被从地下带到阳光之下,他的眼睛都有些不适,恍惚着穿过院落进入主院。
他终于见到的人,仍然是那亲手把他送进来的魔鬼。
小池被带到来后,静静站在一旁,他没有开口说话。过了许久,庄侯才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走进来。
进到屋子里,便发现这屋子的墙壁里挂了数幅美人绘像,有衣衫半解欲说还休,有矜持清雅脉脉含情,不论男女,无不是眉目逼真传神,情态各有神韵。
小池一眼扫过,发现里面却没有庄侯的原配夫人善娘子,善娘子的画被庄侯挂在了庄府中,供府中人观瞻。而这个无人知晓的隐蔽院子中,却藏着这样多无人知晓的隐情。
庄侯坐在桌前,桌上铺开纸笔,温水化开丹青。他放下手中的笔墨,点了点头,瘦了些,不过更标致了现在的你,让我很想为你画一幅画。我为你准备了一套衣服,换上它。
他身后的床榻上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一衣服,他抖开看的瞬间,就认出这是自己身为王子时,曾经穿过的一套衣服。
屈辱让他的手都在发抖,而庄侯的声音响起,却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自己换或者我给你换。
第92章
小池最终还是主动换上了那套衣服。
那是他的故国服饰, 袖子很长, 他慢慢地捋顺,却不知道眼前的困局该怎么办。
庄侯在调着颜色,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去那边地上的虎皮毛毯上, 这是我特地为你挑的。
被关起来的日子里, 小池与外界的消息是全然隔绝的,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而庄侯惯常不动声色,想从他这里打探出消息并不容易,而刚刚被教过规矩的他,贸然开口, 只会得到严苛的惩罚。
而实际上, 庄侯这几日过得并不如他看上去的那样轻松。
庄衍反应的速度,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率领的精锐骑兵队伍公然反目, 并选择在第一时间把持封锁了渡口, 严加检查所有向南运输的物资和渡江之人的身份。
他当即切断供应的军粮和武器物资, 然后愕然发现庄衍并不受此辖制。自己的儿子原来早起了反心, 在不声不响间安顿好了一起, 在交战对峙时,源源不绝的军备从东边和南岸输送过来。
庄侯曾经以为自己与时桓的接触天衣无缝,小池莫名消失后, 就是庄衍对自己起了怀疑, 也不会第一时间查到水运上面来, 这样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可以将小池偷偷运到南边去。
庄衍这一反应让人猝不及防,也让庄侯在惊讶之余后的第一时间确定,他身边有奸细出卖了自己的消息。
这消息确实走漏了,但捅出来的人却是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沐北熙,这件事就无人所知了。
庄衍显然是真的知道了足够多的消息,这才让一向温和忍让的儿子,忍无可忍的与生父反目。庄侯不再心存侥幸,如今只能让小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用一个拖字诀来解决。也是多亏了庄侯这一处院子极为隐秘,鲜有人知,才能一直瞒到如今。
情况胶着多日,所幸近日来,庄侯收买了一个庄衍封锁渡口的将领,又通知了时桓那边接应,约定明日凌晨时出船,将小池送过去。
事到如今,庄侯连日紧绷的心神终于稍微放松下来,在送小池离开之前,他还有一桩心愿没有完成,因此赶了回来。
他还想绘一张美人图,挂在自己的收藏里,这才算得上圆满。
等这人走了之后,庄侯这边没有实质证据,到时候便可以全部推到时桓身上,自己摊不上多大关系。
虽然与儿子离了心,连兵权都分立而治,但只要找不到任何真正证据,这事就无法定论。假以时日,以庄衍的仁善的心性,庄侯还是有信心能与他修补关系的。
想到这里,庄侯摇头叹息。
庄衍还是太年轻,不够沉着冷静。关键处用人不明,本来铁板一块、连他老子都束手无策的局面,终于在他的钱权相诱下,被他豁出一个破局的口子来。
而这些事,他并不会对小池说。庄侯抬头看着眼前的美人,眼神中带着欣赏。
幼狼不会不被驯化,爪子藏得再好,都带着杀人的潜力。
他看着小池,就像看着一条藏着尾巴的狼。
驯服野性的兽,看着他们不断的在手心里挣扎,直到至死方休,这才是最有意思的。
他悠然提笔,在纸上草草勾勒几笔,可是才动了几笔,就倏然起身,全身警惕。
那是一只沾血的长戟,从屋外破窗射入。
长戟上串着一个人,是庄侯近身护卫,他的尸体挂在窗外,脑袋整个被长戟穿透,窗内透出滴血的戟尖,死相可谓是惨不忍睹。这样的残杀手法,庄侯一时居然没敢认,这是属于谁的长戟。
小池猛地抬头,他心中砰砰跳,来的是谁!?
他认识使长戟的,只有一个人庄衍。
小池无法确定来者身份,不确定这个人能否突破庄侯的精英护卫,也不知道他会走到哪一步可是事到如今,他愿意全力一赌。
就赌他是庄衍。
就赌他对自己的心,能超过他对生父的敬。
外面的厮杀几乎是没有声音的,只是鲜血不断飞溅在窗上,这样无声的死亡,让这场杀戮显得愈发冷漠无情。
小池突然就拉开了腰封纽扣,那衣服与江北样式不同,腰封落下时,就露出了他的锁骨、肩背,而一条固定在身侧的长布被他干脆利落地撕去,露出纤长柔滑的腿。
他抬手便向上面掐去,羊脂白玉一样的皮肤上,顿时便出现了旖旎的红印,所在之处令人生出无限暧昧遐想,他咬破自己的唇犹觉不够,又一手抓乱自己的头发。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庄侯甚至来不及阻止,房门就已经被人一脚踹飞。
来人正是庄衍。
他穿着一身银甲,手中的长戟斜指地面,从上面留下一滴滴的鲜血,只是片刻间,就汇成一滩黏稠的血泊。
他一进来,便看到小池衣衫凌乱地倒在柔软的毛毯上,他看见这个曾经窝在自己怀里的乖巧少年,如今红得几乎妖冶的唇和眼,那种陌生到几近绽放的妩媚,这甚至让他迟了一瞬,才能相认。
小池看到自己时,并不是惊喜或者委屈,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出现,是真实存在的。
庄衍提着长戟走了过去,小池居然向后缩了一下,他神色在最初的呆滞后,去变成了让人望之痛心的惊惧。
庄衍顿住,在毛毯上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才将他拉了起来,他身上着甲,没办法脱下衣服给他穿上,只得替他整好衣服。
可是这衣服不动还好,一动,便露出了更多艳红的痕迹。
小池想,他赌对了,真的是庄衍。
只是在看到他身体的这一瞬,庄衍的表情让他无端心生恐惧或许准确来说,从他进入这个屋子的那一刻,这便是一个令他惧怕的庄衍。
眼前提着长戟,浑身鲜血宛若从地狱杀出来的人,不是他认识的庄少爷。
他不再笑了,眼睛里令人温暖安心的光消失了,那依靠过的温度也消散干净即使是他看自己的时候,那眼中也有一种极为陌生的冰冷。
更令小池恐惧的是他觉得这样陌生的庄衍,却似乎才刚刚见过。
庄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提着长戟指着庄侯,带着小池后退,从床上拉下被子,胡乱罩在了他的身上。
在这一片静默中,庄侯终于开口了,他看着自己贴身近卫被庄衍尽屠,也没有神色大变,此时的他似乎只是有些不解的问:我不明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庄衍护着小池站在他的身后,他对上自己的父亲,神色让人几乎看不懂,这十六天来,我不眠不休却便查无果后,就一直在等你的人出手,收买我特地留在渡口的那个将领。你动手后,我亲自跟踪他的行踪,找到了你埋于暗处的暗桩。
那个人,我用了许多年。庄侯平静地打断道,绝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出卖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庄衍露出了步入房间的第一个笑,那几不可见的微笑只让人心生寒意,他老来得子,这些年才得了两个儿子我帮他绝后了,问他这个岁数,还能不能再生出来。若是生不出来,就告诉我你在哪里。
这话里的意思,让人脊骨发寒。小池看着庄衍的脸,恍惚中却突然明白了,他在这样陌生的庄衍身上,他唯一找到的熟悉是什么。
那是庄侯的感觉。
他从来不觉得庄衍与庄侯这对父子相似,一个残忍暴虐,凝聚着世间一切的恶;而另一个却温和仁善,汇成这冷漠世间最后的暖。
而现在,小池才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血脉传承的力量。
小池不知道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在庄衍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庄衍站在他身侧的咫尺之处,却仿佛变成了他身前的另一个人。
他身上的那些善和暖,已然被刮骨寒风结了冻,被他丢弃在小池找不回来的地方。
那是庄衍娘亲善娘子在世时,一直精心呵护守候的品德。
在被逼到极致时,他终于亲手砸碎了这些最珍贵的东西,以同样的恶,才能抗衡这极致的恶。
小池突然控制不住的发冷,他终于发现,即使是庄衍在看向自己时,眼里依然没有温度。
这一步,是庄侯逼他的,是小池逼他的,也是他自己逼自己的。
庄衍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而小池的路却也远远还没走完。
他强行忍住对庄侯骨子里的惧怕,再次与魔鬼对视。
庄侯的目光从庄衍身上短暂的挪开,也看了一眼他。而那一刻,小池却突然有些出离平静了。
他便知道,怕也是没用的。他穷其一生,定会亲手杀了这个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休,也要为故国和家族报仇。
而庄侯看着他的时候,小池也知道庄侯看懂了他的想法,庄侯并不着恼,甚至有些宽容的对他笑了一下。
屋外庄衍的心腹侍卫终于赶到了,庄衍冰冷的眼神终于看向了他,露出了一点极其珍贵的、转瞬即逝的温度,你先离开,我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一下。
庄衍从自己的脖子上扯断了一块玉,这块玉,他曾见庄衍佩戴过,却不想今日被他穿了线,挂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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