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要渡我的和尚弯了——Ayzo(15)
像真像。
他笑起来的时候,几乎都有五六分相似了。
房流微笑着回头看向池罔:你这个人,骤然一看也不如何亮眼,但越看越舒服,越看越耐看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骤然评议别人相貌,房流这话有些轻挑了,池罔收回目光,没再理他。
房流以为他性格内敛,便愈发放肆地试探:小大夫,你是北边还是南边的人?为什么素不相识,还赶来救我们?
孰料池罔稳得很:看你长得好看,算是个小白脸。我略想一想,便救了。
房流:
房流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他惊奇地看了看池罔,到底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对方明显是不愿告诉自己真实目的,那房流也不需要去做那费力不讨喜的人。
反正等他进了城,重新联系上无正门内的部下,自然有路子去查池罔的来历。
总是小大夫、小大夫的叫你,我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呢小大夫?
房流少年音清越好听,最后一句调子拖得长,仿佛是在故意撒娇。
池罔又看了他一眼。
房流个子高,长得非常俊俏,带了点关外风情的眉目显得多情又深邃,看这早熟的性格,估计以后再长大一些,会是个非常招人惦记的主。
可是池罔自然是不会受他影响。
他已经知道了房流八成是自己门中人,那么南岸兰善堂重现池姓神医,与门主重归无正门这两件事,按照发生的时间来推算,房流迟早会猜出来自己沾了关系。
姓池的神医一向与无正门有些牵连,但是池罔觉得若自己据实相告,以这孩子的聪慧,都不用查,说不定现在就能猜出来一些。
池罔也是有心考验,想看看他需要多久才能弄清楚,于是便道:我姓庄。
庄?房流微微一皱眉,随即笑开:我叫刘流,连起来,你可以直接叫我流流。
看你模样,今年十五六岁了?
房流闻言,立刻挺胸抬头,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高一点,哪怕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也要坚持这个姿势,我十八了。
池罔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想到了几日前,被他派去做事的渡船人余余,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五十岁的朱长老对上十五岁的黑马,是个人就能想明白,这黑马这么小就这样厉害,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若是在他根基尚浅时选择跟着他,以后事成,定然回报不菲。
道理大家都清楚,为什么在站队时,还有许多人犹豫不决呢?
因为那黑马也是个狠角色,没人摸得透他心里头在想什么。王长老没死时,他认了王长老做义父,王长老一辈子没儿没女,想要个义子也是人之常情,但他这样的老狐狸,却在不到三个月里,就能被这个十五岁哄得服服帖帖,这黑马的手段,了不得啊。
开始引人怀疑的是,王长老一直好好的,三个月后突然就掉下悬崖摔死了,黑马立刻以义子身份,接手了王长老的势力。本来有人不服他,但这些人接二连三的全都遭了意外,最后留下的,都是宣誓追随他的人,这些意外一桩一件细算起来,真让人背脊发凉。
池罔想着余余的话,看着眼前的房流。
这样的资质,这样的年轻。
这样的充满危险、难以驾驭。
那么像房流如此精明的人,肯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白白救一个不相关的人。
砂石,这个女孩是谁?池罔在脑海里发问。
砂石片刻后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叫步染,是如今仲朝第一望族步家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子弟。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来会成为步氏一族的掌舵人,进入朝廷中枢。
池罔垂下眼。
上一个他救的,后来成了皇帝。
这一个他即将要救的,以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池罔并不惊慌,他平静地拭目以待。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房流要舍身去救这身染重病的姑娘。
这姑娘身份必不简单,能给他带来与风险同比的收益。
姓庄房流得知了池罔的假名后,自言自语道,还是叫你小大夫好听一些,毕竟你看起来也不大。
池罔就笑了笑,不再说话。
去往雁城的路上,大概需要三天左右。
虽说两人结伴,但这三天的途中,也一点也不轻松。
房流赶车,池罔救人,两人连熬了三个晚上,没有时间休息,一刻也不敢休息。
幸运的是,辛苦的奔波还是带来了好处,至少这一路上,他们脚程略快一筹,没再遇到天山教的人。
第三天夜半时,房流在外面当着车夫,升起火把赶着路,而马车里的池罔,则闭着眼睛稍作休息。
车外夜深人静,只是不知路过何处时,山中生长了一片野生的梅花。
北地苦寒,春天总是比南边晚一些到来,就连梅花都开得更晚些。
夜晚漆黑,看不见远处的梅树,只闻得到清风送拂的梅香。
池罔闻到了一段冷香。
他连日奔波,确实有些困倦了,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让那段梅香入了梦。
梦中那人推开雕花木窗,窗外红梅白雪,请入一室雅香。
雪花飘入池水,泠泠叮叮地从窗前流过,池水边的翠竹笔直挺拔,傲然而立。
红梅翠竹,堪堪入画。
他长身而立,背影潇洒。侧过身时,眉眼含笑:你看,现在的窗外,可不就是窗梅落晚花,池竹开初荀的景致?
小池,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起了这句诗。
所以我单独拿了池这个字,做了你的名字。让你随了我的姓,从此便叫了庄池。
他伸出手来。
这些年,我很想你。小池,你呢?你想过我吗?
池罔喃喃道:少爷
车外的房流听到声音,疑惑道:你说什么?
池罔倏然惊醒。
那梅花冷香未散,池罔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见到了那藏在漫山梅花中的连绵灯火。
池罔垂着眼,淡淡道:没什么,我们到雁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房流:让我认爹?那可是魔法攻击,诅咒系十级毕业的。
窗梅落晚花,池竹开初荀。引用于
南北朝萧悫《春庭晚望》
第19章
早春的雁城,是一座被漫山梅花包围的山中之城。
雁城是江北排得上名的大城,来到了雁城,表示他们终于离开了北地山脉,进入了城市的保护下。
房流赶着马车进城,对着城口守卫出示了一张牌子,立刻得到了放行。
他们进城没多久,便有人匆匆赶来:给公子请安!流公子,我们少主何在?
房流面露疲倦:她在马车上。
眼看着来人要掀开车帘,池罔立刻阻止道:这位姑娘的瘟疫与江北普遍瘟疫不一样,你们最好不要碰她,尽量减少与她的接触。
步染忠心的下属顿时停住动作,望向房流。
房流缓缓点头:此人可信,是个大夫。
随即,房流又开口问:小大夫,你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叫人备着。
一处干净的住所,我要用药浴,叫些女子来服侍她。
步家人迟疑地看向房流:流公子,这?
房流果断道:听他的,你们带路。
他们立刻赶往了雁城的步宅。
这一处宅院临山而建,周遭都是梅花,附近没什么人家,倒很是清净。
车停下,房流进车抱着步染出来了,把人直接送进了步少主的闺阁。
自从离开畔山,池罔已经四整夜未合眼,他的身体再抗折腾,眼下也有了道青痕。
池罔开始说:你们记下我说的药,立刻多派人手,用大锅煎几锅浓浓的药汁,然后找一个大浴桶倒进去,再把你们少主放进去泡着。
既然有房流做担保,步宅的下人听到指令,就默不作声地立刻执行。
池罔斟酌道:每一锅药,都要按照这个分量煎,记好茅术一斤,台乌、黄连、白术各半斤,羌活也要半斤。
川芎、草乌、细辛、紫草、防风各四两,独活本、白芷、香附也四两,嗯再加上当归、荆芥、天麻,各三两。
房流淡淡一瞥步宅下人:记住了?
步宅众人不敢怠慢,立刻支锅烧水,差人去买药。
少主病危,但有房流坐镇步宅,这让所有人吃下一颗定心丸,没自乱了阵脚。
房流迅速地安排好了一切后,周到地关注到了池罔的需要:收拾一间上房,烧些热水。
池罔见房流这样贴心,便说:手。
房流立刻照做。
池罔将手搭在房流的手腕上,那一刻,房流的手似是怕痒般,轻轻地颤了一下。
池罔凝神问道:你与小染接触多久了?
我正好是三月初一找到了小染姐。房流轻声回答。
这瘟疫果然与江北的不同,池罔思索片刻:已经过去十天了,你体内的疫毒才刚刚发了个苗头这瘟疫对人体伤害大,但传染性却不高,我与她昼夜不离了三日,现在却无恙。
房流得知自己已经感染了瘟疫,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他看着面前的池罔,仿佛确定他一定有办法一样。
果然池罔继续说道:我等下开副药,你先喝几副,我再给你看看。还有在场所有与这位姑娘接触过的人,都连着喝上十天。
房流点头。
步染的下属着急地问:大夫,那我们少主,现在该怎么办?
等着。池罔回答,等着要把她把体内的疫毒一次全都发出来,等发到体表了,我再出手进行治疗。
房流制止了不安的步家下属:现在准备一间上房,带小大夫过去略作休整。
池罔又瞥了一眼房流,对他的机敏细致,心中很满意。
于是池罔便提醒道:也找个大夫,给你包扎一下外伤伤口,你的伤口有些发炎了,注意不要沾水。
房流看着他,慢慢笑了:小大夫,我想请你来帮我处理,好不好?
池罔转身就走,用冷酷的背影给出了直白的回答。
房流站在原地,看着池罔远去的身影,轻轻道了一句:真狠心啊。
待池罔走远,步染的下属恭恭敬敬地询问:流公子,这位大夫这样年轻,是否可靠?您看,需不需要我们在城中另行寻找些有名望的老中医,也为我们少主把把脉,一起商讨一下医案,这样可安妥?
房流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样做实在是侮辱他。
这家将忠心耿耿,见少主重病,心中非常担忧,他见房流反对,辩解道:可是
房流打断了他,解释道:三日前小染姐病得比现在还重,我曾时刻担心,生怕她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可就是在我们碰到了这位小大夫后,她的情况才开始好转。
我怀疑雁城的这些大夫,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他医术的一半你放心,小染姐要是真出了事,我拿自己的命偿给你们步家。
这话力度够大,步家人终于不敢再说一句反对的话。
房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年,我对小染姐什么样?我想你们看在眼里,心中都有数。你该相信我,而我选择相信这位小大夫。
收服步家下人后,房流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揣度着池罔的喜好,交代道:他是贵客,吩咐下去,绝不可怠慢。我记得在这边院子里,我有几件新裁做未穿过的新衣,挑几件宽松的、颜色素淡的,拿去给这位小大夫换洗。
下人将池罔领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
推开窗,便是梅香入鼻,颇得池罔心意,想来等天亮了,定然能看到一山梅花。
很快就按照房流的吩咐,下人为池罔送上热水。
自从离开畔山后,池罔就没睡过觉,这几日更是没机会打理自己,站在浴桶前,他脱下自己的月白色长袍。
这件长袍在交战时,被天山教教徒用刀割开了一长条裂痕,沐浴后,便吩咐进来收拾的下人扔掉。
他看了看送来的衣服,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挑的颜色款式,心下一想便明白了,愈发觉得房流这性子合心意。
他挑了一件穿在身上,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去看望步染。
步染仍昏迷着,房里的浴桶遮着两张大屏风。小丫头们来来回回的出入,将熬好放温的药倒入浴桶中。
步染的手腕搁在浴桶边上,上面悬着一根线,而线的另一端穿过屏风缝隙,握在了池罔的手中。
池罔一手捻着线,一手握着笔。
在桶中药水凉了后,池罔便吩咐重新煮药,他根据步染的身体状况,时刻修改着药浴的配方:再加官桂,甘松,三柰各三两,干姜半斤,麻黄、牙皂四两。
也做了简单梳洗的房流,换了身玄色的干净旧衣,抱着手站在房间外,静静地不发一语。
这两个时辰中,池罔寸步不离,每新换一次药水,池罔都会根据步染的情况,随时进行分量和药材的调整。
天亮时,一个小丫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大、大夫,我们少主身上身上
池罔没都进去看,就准确地说出了症状:身上皮肤起了一片片的黄斑,是吗?
小丫头害怕道:不只是黄斑,少主的手足,还起了许多血泡。
池罔平淡道:针烧红后挑破血泡,把毒血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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