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泱缘记——初可(67)
他们刻意藏匿起来,道士根本无从得知。
如姬淳自己所说,他完全记不起死的那瞬间的事了,又是谁将他困在法宝中,他也无从得知。
他是不知道,可是云赫呢?
姬淳观察屋中坐着闭眼打坐的道士,问就站在身后的云赫:三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吗。你接近我弟弟,到底是什么目的?
云赫沉默。
看来姬澜想要的不仅仅是我的命,否则不必再派这个狼狈为奸的道士来宜州,他们定是对姬泱有所图,所图的仅仅是姬泱的性命?甚至是当初,若是只想要我的命,又何必将我的魂魄禁锢?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难道,我们的灵魂有什么不同?
姬淳的话,已接近真相,云赫依然不语。
姬淳回头看他:你这神仙,当得可真是窝囊!
姬淳拂袖而去,云赫留在原地,还在看闭眼打坐的道士。他也觉着,自己这神仙当得真窝囊,回想从前还是妖怪的时候,反而恣意。
他嘲弄地连连笑了几声。
可他已经修成仙,要他止步于此,做一个末班小神仙,他不愿,他这一生不该如此!
眼前就有机会,又于苍生有益,他为何不抓住?
只是临到此时,他还是有些难以下定决心,也不忍心。
姬淳没法辨认出,但也将他的猜测告诉姬泱:他们在意的是我的魂魄,可能是我的魂魄到底没什么用处,才被放弃。这老道士也来此处,想必在意的也是你的魂魄。这老道没准想要你的命,你要小心。
既然是这可能,姬泱反倒笑了。
那道士,绝不可能伤到他。甚至,此时看来,若不是京城还需老道士届时多加配合,他即时便能杀了老道士。既如此,暂且多留几日道士的命吧。
姬淳也知道,姬泱如今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单打独斗的一个人,帮手众多,且都极厉害,他也不多问。
姬泱心中捋了一遍,都顺了,才笑着抬头问姬淳:大哥这些日子在家中多待些时候吧?今年我约莫便要回京,你如今从不进京。这回一别,再见面便是我死后也成了鬼的时候。
姬淳笑出声:做鬼多好,是好事儿。说罢,他伸手拍拍姬泱的肩膀,你会是个好皇帝。
镜也很想念你,我表妹,路溪,你认识的,如今也在府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姬泱热忱相邀,姬淳到底留在了府里。
镜小宝压根不知这些日子,府里多少还算得上是暗潮涌动。他忙着他的月老大业,忙得不亦乐乎,知道姬淳回来了,他就更高兴了,他喜欢热闹。
于是他每日忙乎的事儿,又多了一件。
路溪从前便与姬淳认识,没料再见,却是人与鬼的身份了。路溪早知镜的身份,自是不怕姬淳,不仅如此,路溪还拉上镜与姬淳,在她院子里一同打牌。镜不会,他们俩教他,偏镜始终学不会,两鬼一人嘻嘻哈哈地竟然也能打得无比起劲。
宝宝知道姬淳回来了,也想出来和大人们一块儿玩,姬泱继续善意地哄他,宝宝不答应,他明明就没法变成小龙了,父王是故意不让他出去的!他立即扯开嗓子哭,他这几年每日都开开心心的,还当真已许久没有下过雨了。
他这么一开嗓,玉宫立刻下起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往湖面掉,湖边的海棠花也很应景地全都耷落了。
镜闻声匆匆赶来,他立马扑进镜的怀里,边哭边告状:父王是坏人!
镜抱着他连声地哄,也很无奈。
镜轻声跟他说:父王是为了让宝宝早点能变成龙呀,宝宝不是最喜欢自己变成小龙的样子?父王和我不也每日进来看宝宝的?
宝宝最爱跟镜撒娇,他噘着嘴,哭道:可是一个月快过去了,宝宝还是小娃娃,宝宝现在就想出去玩儿!
镜最受不了宝宝这样了,当下脑袋便空空如也,他贴了贴宝宝的泪脸,做决定道:那好,我们出去玩儿,只是玩过还要回来的,好不好?
宝宝还有些不大高兴,黏在他怀里。
姬泱正要开口,镜已经拉着宝宝的手出去了,姬泱赶紧跟上。他们出了宫门,墓碑变小,正要往镜袖中钻。宝宝伸手捏住,自从上次在清山浸过湖水,墓碑上便长久有了龙的痕迹,他将墓碑抓在手中玩。
宝宝是镜的儿子,他的,都是宝宝的,宝宝拿着这个也无妨。
镜便没管,且瞧宝宝不哭了,他便任宝宝玩他的墓碑。
宝宝伸手戳戳,墓碑似是能感应他,上头的龙显出金色,他终于笑出声,仰头告诉镜:宝宝喜欢这个。有小金龙,漂亮!
镜翻找出根花蕊制成的金线来,将墓碑变得更小,给他挂在腰上。
宝宝高兴了,得意地甩来甩去。
趁他们俩在玩儿,姬泱令芳菲去将路溪与姬淳都叫来,他们就在镜心阁玩,不去旁的地方。
镜听到了,不解看他,姬泱先朝他摇摇头。
待姬淳与路溪过来,陪着宝宝,大家痛快地玩了一个下午。
宝宝玩得很满足,玩困了,乖乖回玉宫。他躺在自己的花床上睡觉,姬泱与镜都在床边陪他,他一只手拉着一个,幸福地睡着了。
他睡着后,不等镜发问,姬泱便揽着镜的肩膀往他们俩的寝殿走,姬泱缓声道:家里到底有个道士,于咱们没什么,宝宝毕竟还小,又是个那样厉害的宝宝。
啊镜惊呼,他是真的忘了,宝宝是龙,他又是个厉害鬼,从未想过有人可能伤害到他们。此时姬泱的话提醒了他,虽说那是个很有善心的道士,万一呢?他没事儿,可还有个宝宝呢。
镜小宝也就会在姬泱与宝宝的事情上面才能学会谨慎。
他当下变得很自责,都是他胡闹,非要把什么道士带回来!他想把道士送走,反而是姬泱宽慰他几句,将道士又留了下来。毕竟,这个道士便是为他们而来,如今放在府里,由他的鬼们时时刻刻看着才是最安全的。
姬泱再道:是以这些日子我才令宝宝留在玉宫里的。
镜连连点头:我再也不胡闹了!我不让宝宝再出来玩了!
姬泱不想吓到他,亲亲他的额头,哄了他许久,才将他哄得平静一些。
之后,镜即便记起府里还有个道士,也绝不去找那道士。他如今就盼着那道士赶紧走!偏这道士还是自己邀请回来的,也是那么多人亲眼见着进了他们怀王府的,还真不好直接出言驱赶。
他真是无比自责。
好在宝宝也没再吵着出来玩,他反而瞧着又心疼起了宝宝,偶尔会带宝宝出来,为了安全,他都会将小墓碑挂在宝宝身上,过了十来天,府里没有异样,那道士据闻一直在闭眼打坐修炼,从未出过门,镜小宝才算放下心来。
京中的皇帝生辰渐近,姬泱也定是要送贺礼进京的。
即便姬泱心中对这个父亲已几乎没有父子情,贺礼却不能马虎对付,姬泱便把这事儿交给了路溪与镜,他们俩又有了事儿可做。
姬淳不明白姬泱为何不将道士的事儿告诉镜,姬泱解释道:镜的那个性子,知道了,铁定立刻就要去杀了那道士,可他,不能杀人。
为何?姬淳诧异,镜那个修为,就连云赫都承认,望不到边,一个神仙都看不清底细,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姬泱大概解释道:具体原因我们也不知,他的侍女与他都没有生前的记忆了,只是魂灵中刻着这件事,他不能杀人。
姬淳沉默片刻:兴许上辈子杀了不该杀的人,才会致死?
姬泱苦笑,再道:即便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想令他知道。他眼中只有白色,我不想让他的眼睛看到任何肮脏的东西。
姬淳思索片刻,对他笑道:小九,你真是长大了。从前我总觉着你冷冷清清的,真不防你还有这样的时候。
姬泱直笑:大哥快别笑我了。
姬淳本要走,又回头,问他:对了,宝宝身上挂着的,那是何物?
那是小宝的墓碑,怎么?可有不对?
姬淳摇头:我这点能耐,哪里看出什么?我只是觉得那并非俗物。
小宝生前是龙,他的东西,自然不是俗物。
也是,是我多虑了。姬淳笑笑,先告辞了。
三安他们一直盯着张天师,自打他住进来,这一个月,张天师都在辟谷、闭关,看似是没有作妖,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姬泱则是盯着镜与宝宝,镜自己则在盯着宝宝,看起来似乎都没事儿。
但怀王殿下与镜有时总要做些大人的事儿,聪明宝宝早就发现了规律,每当这个时候,他便骑着他的老虎,溜出来玩了。
宝宝长到五岁,自也不是什么都不学的。
实际上,他除了喜爱当霸王之外,并没有令姬泱与镜失望,人间的诗书学问仔细学了,法术,也跟着秾月他们学。他生来不平凡,甚至能无师自通地会些小把戏。例如他又要溜出玉宫玩了,他先把秾月夭月俩给弄得昏睡过去,其余宫里的鬼妖都怕他,肯定是什么也不敢说的。
他才骑着他的老虎,抱着他的兔子出去。
他去府里玩,的确就是为了巡逻,巡逻完整个王府,他便也困了,正好回去睡觉。
这天,他溜出来,将墓碑收到手心,挂在自己腰上,得意地骑着大老虎开始巡逻。
巡逻到上次看到的那排灯,他想起自己还没去看过里面住着谁呢,他把三安等鬼又给弄晕了,骑着老虎便去了。他找了个被他迷了心智的宫女姐姐,问了得知里面住着个道士,成日里闭着个眼睛打坐,饭都不吃,他顿时便没兴趣了,道士有什么好玩的呀!
他哼了声,回头走了。
张天师这回腿没软,他趴着窗棱,整个身子都软了。
他等了足有半个月,总算又看到了这个孩童!!他确信,这的确是上回见到的,那位镜公子牵在手里的孩童!他也瞧仔细了,那孩童头上的确长着角!且那孩童是一头银发!
他还想看更多,孩童骑着老虎转身跑了。
这往后,在姬泱与镜不知道的时候,宝宝又溜出来玩了几次。
张天师也全都偷看到了,他还瞧见了宝宝腰上挂着的墓碑!自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有一回,他终于壮起胆子,拿起自己锦囊中最厉害的一个师门传下来的法宝,据闻几百年前由仙人所赠,他颤颤巍巍地想要使那东西。
可他刚将法宝拿在手里,对上孩童,什么还没做呢,法宝上莹莹亮了几百年的光,瞬时便黯了。
张天师既心疼,却又更狂热。
这到底是个什么孩童!那腰间挂着的吊坠的又到底是个什么法宝啊!
张天师身为修道之人,除了修炼一事,的确算是无欲无求,偏修道是世上最难的事,他门派的开山祖师爷都没能成仙,其余人等就别提了。
都说当神仙好,若是让他当一天神仙就死,他也甘愿。
此时他便有些被迷了眼,满脑子都是孩童腰间的吊坠。
他突然想,若是能得到这个宝贝,他的修为得涨到多少?
他还是头一回在人间瞧见这东西!他师父都没见过!
他若是得着了,兴许这辈子还真能成仙?!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张天师连宝宝都打不过的。
第69章 作祟
张天师也终于结束闭关,从房中出来,提出想见王爷与镜公子一面。
他院子里也有侍候的人,并不知其中弯弯曲曲,很负责地去跟姬泱说了。镜还为自己将道士叫进家中的事儿而自责呢,心中有了疙瘩,不想见他,只盼他见不到他们知趣地赶紧走。姬泱当然也不见,只说他们暂时没空。
明面上,还叫下人们好好招待道士。
实际上,更令三安他们盯紧了那道士,那些进京给姬澜报信的人已经到了,姬澜很快便将得知道士在他这儿的事,春闱也就这三两日,真正的热闹将要开始。
张天师不知姬泱他们对他到底有多提防,也不知京里的事,他状似无意地跟下人打听关于镜公子与府里小王爷的事儿。
对于普通下人而言,他们只知小王爷就是小王爷,生母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王爷最疼爱的儿子,那还是他们怀王府出了名的小霸王,当然也是他们都最喜爱的小殿下。他们也只能这么说,至于镜公子,他们更是不敢评价哪怕一句,活着不好吗?
张天师听了还不甚满意,还想问更多,人家不说了,他也知道不能过于急躁,否则总要露出破绽。
可若说不急躁,想到那暗夜里孩童腰间隐着金光的法宝,他要如何才能不急躁?!
说不得,他与成仙之间,就差那么一个法宝了!
他观察过几次,心中反复琢磨,若他没看错,那孩童身上的东西,也是神仙的东西才对!厉害的应当还是那个法宝,他还什么都没做,他的法宝便没了一丁点儿的用处啊!那法宝得多厉害?!况且这府里,全是奇奇怪怪的人和妖怪,还有他看不出身份的人。
若是,若是,这些人的修为都给了他他不仅能成仙,甚至能成大仙吧
张天师生平无所谓金银与名利,唯有成仙这一执念。
他急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
京里,姬澜听闻张天师竟然住进了怀王府,自是大惊,他反问:果真?!
殿下!属下怎敢欺瞒您?咱们刚到宜州城外,还撞上了路家的三娘子回城,是怀王府的人亲自来接的!其中有个格外俊俏的公子,就是那姬泱的男宠!咱们亲眼见着的!后来,那天师便觍着脸跟上去了!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又是路溪,又是那男宠,全是害他的罪魁祸首!
姬澜一拳用力敲在桌上,咬着牙道:随后呢?
姬泱亲自来接路家三娘子!又过了几日,那男宠和三娘子在茶楼里喝茶,那天师又觍着脸上去了!侍卫跪下,愤慨道,属下没有一句谎言!殿下,这老道士心怀不轨啊!他可是被姬泱亲自迎进府的,满宜州城的人都见到了!他是背叛了您!不知私下里如何与姬泱说您,又要如何想着使坏呢!
姬澜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是!
侍卫走后,在外将门关紧,姬澜再一拳砸在墙上,他的贴身太监劝道:殿下,您也仔细着您的手。
这还要如何仔细?我是如何对那臭道士恭恭敬敬,他却这般待我?!姬澜气得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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