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泱缘记——初可(64)
哼!他将脑袋一扬,生气道,父王昨晚说好带我一同送这些举人的,你早上却自己走了!我生气!
姬泱上前,走到他面前:是谁昨晚非要听故事,俩一起胡闹,我怎么催也不愿睡的?
他想想,好像是的,可是,哼!他再扬起小脑袋,这是跟小宝学的,反正没理,他也有理。
姬泱将他的小脑袋按回来:行了,我们宝宝是好孩子,知道送礼物了。
夸我也没用的哦。
姬泱笑,伸手给他:要不要父王带你骑马马?
才不要。他撇开脑袋。
姬泱道:那好,你自己在这儿跟老虎玩,我去叫小宝起身,稍后我们俩去城外接你姑姑去。
宝宝脑袋一扬,头上金铃作响,他急急道:姑姑回来啦?!
姬泱挑眉,好整以暇地看他,问:还要不要父王抱?不抱你便留在家里,不带你出门。
宝宝到底还小,委屈看他,不一会儿眼眶中就蓄满了眼泪。他们头顶,小片天空已经开始阴了,姬泱笑出声,伸手将他抱起来扛到肩膀上,回身往后院走,边走边道:骗你的,父王怎能不带宝宝出去玩儿呢?不许哭啊,只是你虚岁也已五岁,要知道,人都是怕老虎的,往后可不能再带着老虎出来吓人,知道不知道
老虎慢悠悠地跟在姬泱身边,听他们说话,懒懒摇着尾巴。
这正是三年后已长大的宝宝龙,是的,他依然没有大名,两位父亲依然没有想出一个他们都满意的名字来。他的那头老虎,是从前姬泱给他捉来的那只小老虎,这三年也长大了。本也不过是人间普通的小老虎,因为宝宝是龙的缘故,又常被他带进玉宫,这只老虎也比寻常老虎长得更为威武与强壮,将来怕也是能养出灵识变成妖,甚至是修出人形来的。
宝宝长大了,说话连贯了,能蹦能跳能吃能喝,堪称怀王府一霸。
他成日里,但凡没事儿干的时候,都爱骑着个老虎在王府里巡逻,府里除了镜与姬泱,人人怕他,看到他从来不敢动。这样一来,他便更为得意了。
姬泱有时觉着要克制宝宝的性子,可宝宝又是个很善良的宝宝,他除了喜欢在怀王府中当霸王以外,对下人们都很好,还常亲手做礼物,托他送给善堂里的孩童。每每宝宝吓得满王府的宫女们哭声连连地乱窜,他想要训斥。
下一刻,宝宝便会乖乖给他承认错误,还会主动摘了玉宫里的花送给宫女,还说:姐姐不怕哦,花送给你哒。
他还没说什么呢,宫女们先哭着表忠心:小殿下实在是冰雪可爱,心地又如此善良!奴婢如何被吓都是愿意的!老虎反正不咬人,也不吃人,顶多朝咱们吼几声!小殿下尽管吓咱们吧!
他与镜也没有法子。
反正几十年后,他们也不在人间了,宝宝也要跟着走的。
再说,他们仔细想想,这也是宝宝的本事。
那就随他去吧。
于是宝宝龙便这般肆意长到了五岁,姬泱扛着他,带着他的宝贝老虎走进镜心阁,蕴蓉与芳菲朝他们俩行礼。
小宝醒了嘛?宝宝坐在姬泱肩膀上问。
她们俩笑着摇头:还没呢。
嗷!宝宝去叫小宝起床!说着,他便从姬泱肩头跳下去了,跳至地面的瞬间,他自己扯了包包头上缠绕的金线,满头黑发散开,顷刻变成银发。他跳到地上,回身仰头朝姬泱笑:父王不许和我抢!边笑,他的双眼边泛起金色与银色的浅浅光芒。
姬泱哭笑不得:不跟你抢。好好的一条龙,成日里学老虎叫是怎么一回事。
他跟着走进去,芳菲与蕴蓉则是笑着低头去捡宝宝丢下的金线与铃铛。
宝宝冲到床边,撩开帘子,爬上高高的拔步床。
床上的大红被褥间,安安静静地睡着位黑发美人,他的脸贴在一团灰色绒毛上。察觉到光线,那团毛动了动,转身便竖起了两只长耳朵。宝宝吓得立即朝它竖起依然很胖的手指:嘘。
那是从前宝宝自己亲手捉到的那只兔子,这几年也一直养在身边。
宝宝把老虎和兔子都当宝贝,夜里睡觉也要抱着睡。
宝宝已经五岁,如今不似从前,非要黏着镜与姬泱睡,只有时候大半夜地会想念父亲,便会抱着他的兔子过来找父亲。昨夜他和镜小宝一块儿听父王讲故事,听到一半他便睡着了,镜便留他一块儿睡的,小霸王早早醒了,出门胡闹。
丢下的那只兔子,反倒被镜抱在怀里。
他的小胖手撩开那么帐子,透进些许光,斜斜照在镜眉心。宝宝看呆了,姬泱走到他身后,低声问他:看什么呢?
宝宝噘嘴回头,问姬泱:父王,小宝长得好漂亮,宝宝不漂亮。
姬泱笑,回身坐在床边,将他抱到怀里:宝宝也漂亮的。
宝宝的嘴巴噘得更高,靠在他怀里,看着沉睡的镜道:反正宝宝没有小宝漂亮的。姬泱好笑,一个五岁孩童还惦记这些?再说,他们宝宝那长相,谁看了不夸,长大了绝对是美男子的。他看不得小家伙噘嘴,打算哄他几句。
宝宝自己又道:因为父王丑,宝宝才丑的,否则宝宝要和小宝一样漂亮的!
宝宝抬头看他:是不是?
姬泱只能点头:是。
宝宝敷敷笑,脚丫子翘了翘,不小心踩到被子,他轻声哎呀,床上的镜缓缓睁眼。
一睁眼便能瞧见他最爱的两个人,镜的双眼立刻弯起。
不待他的双手从被褥伸出,宝宝便扑过来,扑到他怀中,亲昵蹭蹭他的脸:小宝!你醒啦!
镜将手抽出,抱住他,摸摸他的满头银发。宝宝是前年开始长头发的,还长得格外快,只是,他的头发是银色的。好在变成人后,头发也能变成黑色。宝宝当然喜欢原来的头发,一旦没了外人,立刻便要拆开包包头,将头发变回银色,瞳孔也变作金色与银色。
宝宝长到五岁后,虽还有些肉肉,脸上的轮廓却也愈发分明,他将两位父亲的优点全都集来了。姬泱长得本就清雅,镜虽是孩童性子,也是淡漠雅致的长相,宝宝是他们俩的孩子,又有这样一头银发,他还最喜爱黑色,每每穿上一身黑衣时,愈发显得冷峻,偏他又会奶声奶气地叫他小宝,要抱抱,还要朝他们俩撒娇。
又冷又甜又可爱。
镜真是太爱他了。
镜将他抱紧,摸他如银色缎子的头发,轻声温柔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宝宝绝口不提他大清早便去吓人的事,乖乖道:宝宝去前院给那些举人送礼物了哦,他们很感激我!他们都很喜欢我!
镜问:没有吓人吧?
没有哦!
真的?镜抬头看姬泱。
姬泱想告状来着,宝宝的小脚丫还搭在他的腿上,踩了踩,姬泱只能再微笑:宝宝今日很乖。
乖。镜亲了一口他的小胖脸。
敷敷。宝宝傻笑,笑着将镜抱得更紧。
镜也在笑,再抬眸,姬泱也静静笑看他。
镜小宝有些不好意思了,昨夜,他们做那事了就在宝宝睡着不久之后
哪怕三年已过,镜小宝还是会对这件事很不好意思。他的眼神缓缓往下移,姬泱却倾身过来,遮住他的视线,在他的脸上也亲了一口。
宝宝直笑,高兴道:小宝亲宝宝!父王亲小宝!
姬泱笑着也亲了他一口,一家三口在帐子里闹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彻底出来,用了早膳,便打算出门去接今日回来的路溪。
临出门前,宝宝不愿意把头发变成黑色,噘着嘴说:银色头□□亮!
镜心疼他,便拿了顶兔子帽子给他戴上,将一头银发都塞进帽中,这下他乐了。他还叉腰,挺着小肚子,光脚踩在地衣上:不穿红衣服,穿黑色,我是小黑兔!
姬泱嘲笑他:你明明是小黑龙。
我是小黑兔!
姬泱再逗他:小黑龙。
宝宝要被他气哭了,皱着一张小脸。
好了好了,都要乖。镜伸手,手上多出一套黑色衣服,手快地帮他穿上,腰带上还给他挂了个白玉雕的小兔子,再捏捏宝宝的脸,小黑兔。
嘿嘿。宝宝这下高兴了,正要蹦出去,又被姬泱拽回来。
姬泱给他们一人脑门上点了个红点,才放他们俩出门。他在府里还有事,实在没空去接路溪。这三年,这父子俩常去茶楼听说书的,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镜牵着宝宝上了马车,宝宝没带老虎,怕吓着人,怀中抱着他的宝贝兔子,马车往城外驶去。路上总有颠簸,宝宝头上的兔子帽子,尾巴与耳朵一晃一晃地,镜看得乐死了,也忍不住笑。
路上,镜指着窗外的风景给他看,跟他说话,很快便到了城门外十里处的小亭子。
这是城外的一处歇脚地方,许多人接外地到来的亲眷时,大多在此等候,亭边还有茶寮,茶寮很热闹,人很多,许多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自是不下马车与人抢地方的。
他们坐在马车上等,据前方报信的说,路溪的车队离此处不过也就一里路了,很近。
车上备了茶点,宝宝说话说累了,放了兔子,抱着茶盏低头喝水。镜小宝将兔子抱在自己怀中,撩开窗帘往外看。
他与宝宝不同,宝宝是人的后代,大多数时候在人间长大,也算是人,对人压根没有兴趣。
他却始终对人最感兴趣,这三年,尽管有了宝宝,他的日子已经十分充盈,他还是没有忘怀他的那些话本,他依然热爱话本。府里的书生也还在,依然给他写话本,他每日都要看的。
只是这三年,写皇子与男鬼的话本,写来写去,也就那些套路。
镜小宝没有看够,那些书生实在是再也写不出来了,差点儿没心力交瘁。
镜小宝体贴他们,便叫他们写些其他的来看,也不尽然都是一点儿波折也不能有的。
书生们得此令,才又再度对写话本这事儿充满激情,如今的话本子反倒是越写越好了,镜小宝也看得很开心。他从前不爱看那些很难过、波折很多的话本子,看了要伤心的。如今他自己过得这样快乐,那便很无所谓了,难过的时候,还有夫君与儿子哄他呢!
他可爱看了,尤其喜爱抱着儿子听姬泱给他念。
他这会儿撩开帘子久久不放,是因为他发现,茶寮里似乎坐着位道士。
应当是道士吧?
他认识的人实在有限,人间真正称得上是道士的人也几乎没有,那些道观里所谓的道士,别看成日穿着道袍,实际都是假的,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偷偷喝酒吃肉。
但他觉得,这应该是个真道士。
这道士也瞧不出年纪,留着一把山羊胡,闭着眼正喝茶,身上蓝色道袍很皱,甚至瞧起来有些破旧,蓝色洗得都泛了白。他身上还背了个褐色的布包,也是破破烂烂的,镜瞄了眼,觉得那包中没准有不少宝物。
他顿时有了些许兴致,没料到人间真的有修士呢。
小宝?他看得正出神,宝宝叫他,他低头,宝宝颤颤巍巍抬高手,小宝喝水!
乖宝宝。镜就着宝宝的手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到一旁,又从芳菲手中接过甜糕,亲手蘸了玫瑰花蜜,放他手中,叫他吃。宝宝抱着甜糕开始啃,镜再往窗外看,却发现,那道士不知为何,似是与人起了冲突。
镜赶紧叫芳菲下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芳菲弄明白了,原来是茶寮里的其他客人,嫌这道士身上臭,不许他坐在茶寮里,要赶他走。
偏道士不仅身上臭,脾气更是臭,桌子一拍便与那些人争吵起来。
茶寮就那么点儿大的地方,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芳菲带上跟车的几位王府护卫上前将人散开。镜觉着那道士也挺不容易,瞧起来便是生活很拮据的模样,又令芳菲给他一包银子。
此道士自然是那位张天师,他虽是个人,却成日想要修道成仙,成仙还早着呢,偏学上了那等神仙作风,整日里不洗澡。他一路来,姬澜派来护送他的那些人,差点没被他臭晕过去,全都不喜欢他。
况且姬澜唯恐引人注意,也不敢跟那些人说道士到底有多重要,更不说此行目的,他们见张天师跟人起冲突,自是不来帮忙的,只恨不能更热闹些。张天师进去喝茶,他们也去一旁的酒家喝酒。等到瞧见怀王府的护卫,他们更不敢现身了。
芳菲也觉着道士身上臭,闭了自己的嗅觉,走到他面前。
张天师好歹也是有些本事的,他一眼便看出芳菲不是人!
但他的本事,放在芳菲这样有千年道行的妖怪面前,便有些不够看了,况且芳菲有镜这样的主子。
芳菲将银子扔给他:我们公子给的,留着用吧,进城找家客栈吃顿饱饭、洗个热水澡。
张天师脾气臭,从来不食嗟来之食,这会儿脑袋中想着芳菲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知不觉便收了。
芳菲也不多跟他说话,身后,路溪的车队从远处来了。
她转身就上了马车,路溪的马车还未停稳,路溪便从车上跳下来,吓得陪她回来的顾皙脸色都白了,慌忙伸手扶她。她将顾皙一白,避开他的手,笑着便朝镜的马车走来。
三年不见,镜也很兴奋,尤其宝宝又不停念叨咕咕。
镜把宝宝的兔子帽子整整好,牵着他的手也下了马车,路溪上来便要抱镜小宝。
宝宝伸手拦在路溪面前,哎呀!,路溪低头看他。
宝宝仰头看她,认真道:咕咕不可以抱小宝哦!
为什么呀?
只有父王和宝宝可以抱!你抱的话,我们要生气哒!
路溪笑出声,弯腰与他说话:你知道我是谁?
是咕咕!
路溪伸手要抱他,可是他太沉了,实在是抱不起来。
宝宝抱住镜小宝的腿直笑,镜也笑弯了眼,对路溪道:上我的马车吧,我们先回家去,路上风尘多。
好!
还不待芳菲扶路溪上马车,顾皙先伸手过来了,镜小宝纳闷地回头看顾皙,咳,顾皙收回手。路溪朝天翻白眼,扶着芳菲的手上了马车,镜小宝与宝宝也上了车,两队车马并成一队,即刻便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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