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泱缘记——初可(30)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七日后,刘洵终于抵达京城。
据回来报信的鬼说,刘洵快马到京城,连口水也来不及喝便匆匆进宫,具体与皇帝说了什么,他们这些鬼进不了皇宫,也无从得知。只是刘洵在宫里整整待了一夜,天将亮才回自己府中。刘洵三十几的岁数,有位青梅竹马的妻子,两人极好,家中并无妾侍。
他们俩在帐子内说悄悄话。
旁的也没多说,刘洵只告诉妻子,说陛下打算恢复九殿下的爵位。只是杀害太子一事虽说还未有确凿证据,如今已有的证据却都指向他,复至怀亲王是不成的,怀郡王倒可。
刘洵还悄声感慨:陛下这是糊涂了,谁也不信,他这话自相矛盾啊。
他的妻子是本分之人,也不多加议论,为人臣子的,也不能多说什么,即便他们都觉着九皇子是被栽赃,没有错处。
刘洵再叹气:却也不能怪陛下,那么多儿子,皇位却只有一个。
他将那诚王府的玉牌给陛下时,陛下仿佛又苍老了好几岁。
他的妻子陪他叹了几回气,趁天还没有亮透,一同歇下不提。
这与姬泱预料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父皇会如何处置姬澜?
按照父皇的性子,怕是也不完全信真是姬澜要害他?从来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姬澜惯会演戏,到父皇那处将眼圈红上几回,没准父皇又信他也是被冤枉?
谁又知道父皇是如何想的呢?
不过他已不在乎。
回来报信的鬼已跪下给他磕头:恭喜殿下恢复王爵!鬼倒是满脸喜气。
姬泱心无波澜,不过他又吩咐些许事情,报信的鬼又回了京城,他则将衣裳整整,从前院书房回镜心阁。
好歹七日过去了,记性不好的小鬼,气稍微消了些。话本子越写越多,姬泱招来的书生,文采都是极好的,姬泱还特地付了他们许多银子,即便那些书生不敢要,他还是令人悉数送到他们家中。
这样一来,那些书生反而更誓要写出一番成就来。
他们已琢磨出九殿下的框架风格,开始自己编写,故事简直越写越精彩。九殿下看了也惊叹,可见术业有专攻不假。
这些话本,满天下只有镜小宝有,独一份的,全是手写本。他是个心眼儿有些小的小鬼,知道这件事又是好一阵高兴。特别宝贝地,将那些书都藏进自己宫里,谁也不许看、不许碰。姬泱天天给他带书回来,他不气了,也不回宫了,有时候膳也不想用,觉也不想睡,只想看书。
反正鬼本就无需吃饭、睡觉。
还是姬泱说再不好好好吃饭、休息,往后便不给书看了,他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吃饭与睡觉。
姬泱回到镜心阁,镜正靠在一把玫瑰椅中,自是在看书。他要看书,没空,芳菲便给他遛他的小马去了,他不喜不亲近的人在身边,此时便独自待着。
他看得眉头紧皱,显然是正看到关键处,姬泱过来,他都没发觉。
姬泱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他脑袋,他才回过神,还嫌姬泱烦呢,躲开脑袋。
姬泱这才笑道:告诉你一件喜事儿。尽管他个人觉得这件事儿实在是没什么好喜的,但是为了哄小鬼嘛。
嗯?什么呀?镜总算放下书,好奇抬头看他。
方才京里来的消息,我将要恢复王爵。
哇。镜的眼睛睁大,你要当王爷了?
是,不过暂时只是郡王。
郡王?
亲王是王爷,郡王也是王爷,亲王比郡王要厉害那么一些些。
郡王比楚国公厉害吗?镜问。
当然。
镜立即弯眼笑:那也厉害!
是喜事儿吧?
嗯!怀王比楚国公好听!王爷好!王爷厉害!郡王也厉害!
姬泱笑出声,果然,原本不算个事儿,经由他一说,真要成了喜事。
镜想了想,还要求:你给我写个怀王与男鬼的书!我要看!要看你自己写的!不是书生写的!
镜伸手揪住他衣袖晃:写不写,写不写,写不写
九殿下的心都要化了,被他这般揪着。
他心中不禁叹息,这些日子被拒绝掀帐子,他都好几日不曾偷亲过小鬼了。
姬泱便点头:给你写。
你真好!你是好人!镜扔了书,双手一同兴奋去揪他的衣袖。
尽管已无数次了,九殿下还是吃这套,忍不住再度笑出声。
笑完,姬泱又说了:我升为王爷,好歹是喜事一桩,你要如何祝贺我?
嗯?镜不懂。
在人间,亲朋好友有喜事,均要互相送贺礼,以示庆祝与亲近。
贺礼?镜想了想,笑,我有块好漂亮的玉,我雕个梅花鹿送你!
姬泱摇头。
镜皱眉:你不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我想要其他的贺礼。
例如呢?你说呀!他可是富有的镜公子,什么东西给不出来?
姬泱便道:你给我亲一口。
镜的眼睛眨了眨,皱起鼻子仰头看他,拒绝,不好!
为何?
我又不笨,我们和离了,你前几日还欺负我,我才不给你亲。
这样啊
嗯!
那这样吧,你亲我一口?
有什么不同吗?镜困惑看他。
当然有不同了,我们和离了,你不许我做的事儿,我坚决不做。可你能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儿,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亲你,你吃亏。你亲我的话,你无论如何也不吃亏的。你要送我贺礼,自是要送我喜爱的。你亲我一口,我就很喜欢,也不妨碍你的规矩。九殿下尽情哄骗。
镜想了想,似乎还真的是这个道理。他们和离了,姬泱惹他生气,他不允许姬泱亲他!但他可以亲姬泱啊!就当作贺礼!
好歹是贺礼嘛!肯定要送别人喜欢的了!
如何?姬泱问。
镜再伸手揪揪他的衣袖,依旧靠在玫瑰椅中,对他道:你过来一点点。
姬泱下意识地弯腰倾身,离镜还有两掌的距离,镜却忽然松手,撑着把手,直起身子,扬起脖颈,在姬泱的右脸上啾了一口。
啾完,镜便笑出声,靠回去乖乖问姬泱:这样吗?
九殿下不说话。
你喜欢我的贺礼?
九殿下缓缓直起身子,垂眸看他,眼眸沉沉,还是不说话。
咦?镜纳闷,撑着也要起身。
姬泱却忽然弯腰,将他按住,镜正要挣扎,姬泱已覆住他的身子。
第35章 郡王
夏日炎热,临水的镜心阁东厅,窗边软纱随微风而飘荡,窗下,狭窄的玫瑰椅,少年深陷椅中。他身上长衫已被除去,黄花梨的木料,衬托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
与他贴在一处的男子亦如此,后背反倒沁出汗,愈是如此,他愈要贴紧少年冰凉身体。
少年双瞳被水雾覆盖,朦朦胧胧地看面前之人。
男子与他对视一眼,低头将他亲得更狠。
软纱飘啊飘,飘进窗内,帘上宝石制成的小巧珠坠抚过他们,仿佛在肌肤上挠痒,酥麻得厉害。
镜什么都不知道,只觉胳膊痒,却又不是要挠痒痒的那种痒,甚至浑身都有些痒。
上回洞房之时,到底是芳菲的桃花所致,许多事他记得并不清楚,这才是他头一回经历,他的手臂环住姬泱,掌心是姬泱后背薄汗。本该黏腻,他却莫名欢喜。
姬泱轻笑一声,抱起他正欲去榻边,室外忽然响起蕴蓉声音:公子,您吃些东西,奴婢蕴蓉的声音由外而至,镜清醒了。
他睁眼,抬头看到姬泱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
竖起耳朵听蕴蓉的脚步声就在屏风外了。
他,他在做什么!!!
镜羞恼得差点儿要哭了,他怎能这样?!
这可是白日里啊!
蕴蓉就快要进来了,镜不管不顾,将姬泱用力一推,丢下墓碑回身就没了影。
蕴蓉笑盈盈地端着托盘进来,声音绕过屏风:公子,呃,殿下
蕴蓉停在原地,姬泱殿下回身看她,难得脸色阴沉。
殿下瞧见这副模样的殿下,蕴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她哪里知道殿下在此处!她来给镜公子送吃的啊!每日这个时候,镜公子都要吃的。
姬泱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衫袍,跟什么也没有似的披到身上,转身掠过她走了。
蕴蓉顿在原地,也是满脸通红。
她瞧瞧镜公子的墓碑,她早就不怕了,毕竟这早已是镜心阁的一景。
蕴蓉想想方才殿下的脸色,再看看墓碑,忽地又捂嘴偷笑了,心道,不知这次殿下又要哄多久,镜公子才愿意出来哦。
她脚步轻盈,将一整个托盘的食物放到墓碑旁的矮桌上,拍拍手,转身裙摆蹁跹,她也走了。
于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啊,又溜走喽!
京城皇宫,三皇子姬澜通红着双眼从皇帝寝宫出来。
京中炎热,他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大礼服,不仅双眼,面上也是通红,显然是热的。他迈出门槛,身子便是一歪,哎哟。,陈太监立即扶住他,王爷您可还好?
姬澜悲痛摇头:我倒无碍,只是父皇陈大官,方才那些话,也就我与父皇,还有你知道。是我惹父皇伤心了。
陈太监不论心中如何想,嘴中立即便道:王爷,陛下也说了,这事儿啊怕也是误会,陛下信您呢!
不姬澜竟真的落下泪来,我心中有愧,我与小九从来亲近,是我未教导好九弟。我何尝不盼着小九能改正早日回京?我定要好好教导他的。也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令人有机可乘,令父皇为我操心,令
陈太监心中是一百个不答应,您哭,您再哭!跟陛下跟前哭哭也就得了,跟他还哭!
但他偏还只能跟着也抹了抹眼睛,倒也真的抹出几滴眼泪,悲伤道:谁说不是呢,您们都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也只愿看到您们都好好的。
是啊!姬澜仰头,长叹一口气,父皇姬澜眼白一翻,竟晕过去了。
陈太监心中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却还只能既悲伤又焦急地叫人抬王爷去偏殿,再叫人去传御医,他则是再挤出些眼泪来,回身进去给陛下禀报。
姬钦听罢,也是长叹口气,问陈太监:朕,是不是太过了?澜儿,他,自小胆儿就小。
陈太监哪敢接这种话?
姬钦再道:朕是否不该降他的爵?澜儿说得不错,他若是真有心做坏事儿,何必这般?那玉牌,到底好伪造。
唉。姬钦摇头,朕老了,他们,都长大了。
他起身:罢了罢了,明日你宣礼亲王与林复进宫来见朕。你去瞧瞧澜儿,醒来后,你送他回府。
是。陈太监行礼退出,林复是礼部尚书,礼亲王是宗正寺卿。陛下的主意一会儿一个变,只不知明日这二位来是要拟什么旨,是恢复九殿下的王爵?还是降三殿下的亲王爵?陈太监心中啧了几声,甩了拂尘往偏殿去了。
不过要他说,九殿下到底是九殿下。人人都以为他已落进深渊,却不料,什么事儿也没干,人家又要起来了。
这大约也是天命?
这京中的天啊,还有得变呢,他且看着吧。
宫中的灯都点上了,陈太监将姬澜送至宫门口。
姬澜握住陈太监的手:无需陈大官送我回府,父皇不想见我,我实也没脸再见父皇。近来天热,劳烦陈大官好好照顾父皇,别吃生的凉的,少用冰。待父皇谅我,宣我进宫,我再来。他眉间是惆怅与失意。
陈太监自是将他又是好一通拍马,说他如何如何孝顺,陛下如何如何知道。
面色苍白的姬澜扶着太监的手出宫门回府,一上马车,他眉间的惆怅与失意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怨恨。
他没有姬泱那样受尽宠爱的母亲,也没有姬泱那样钟鸣鼎食的外家,更没有姬泱那样花言巧语的好本事!
姬泱五岁便封亲王,他到二十岁才封了个郡王!前年升至亲王,是他一步一步努力来的!他为了这些爵位,做了多少事?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爵位说降便降,他特地装晕,父皇都未来看他一眼,也没提不降爵的事儿,小太监跟他说,父皇已宣林复与礼亲王叔明日进宫。明日之后,他又将变回一个区区郡王?
他这几年的努力与钻营又算什么?
他声声冷笑,他的贴身太监轻声道:殿下,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二十多年都忍下来了,又有什么是忍不得的?!虽如此,姬澜还是难掩烦躁,他问,你们打听出了什么?
小的去问了,前几日,有人朝路贵妃的屋子放火,只是那路贵妃福大命大,没死成。
蠢货!姬澜骂道,也不知后宫哪个蠢货如此,路贵妃可不能死,她若死在冷宫,父皇那个性子,反要觉得对不住路贵妃,定要追封她为皇后。姬泱也定要回京,什么杀不杀太子的,姬淳与姬泱比起来,在父皇那儿算什么?父皇心中,只有姬泱一个人是儿子!五岁便让他当王爷!父皇心中有愧,立时就能封姬泱当新太子!她得好好在冷宫里待着!我要他们母子二人坠落深渊,看我如何坐上龙座!
太监觉着他们殿下有些过于暴躁,很是反常,却也不敢劝。
姬澜深吸几口气,平静些许,他冷声道:姬泱果真极难对付,半死不活都能翻盘。这件事,没他做鬼,我不信。只是我好奇,他是如何弄到我的玉牌?骗骗父皇还成,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的确是我府中的,是我亲手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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