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泱缘记——初可(11)
公子秾月还要叫她,芳菲飘来,笑着拉住她:别问啦别问啦!
可是哎呀公子高兴就好!
秾月总觉着芳菲有事瞒着她们,可公子也的确不是不高兴的模样,秾月想了想,想不通,到底是放下。
他们已收拾得差不多,要想赶上京中科举,还想坐马车赶路,还是得早些出门。
秾月再喊镜,提起考状元的事,总算是将镜喊了回来。
镜不好意思再去见姬泱,令秾月去叫人,姬泱听闻他们果然要离开此处进京,自然是喜不自禁。他也不敢高兴得太早,直到,他被遮住双眼,被那两只鬼拉着,身前袭来一片凉意,衣袖飘飞。
到了。极快,两鬼便对他如此说道。
遮住双眼的烟雾也没了,姬泱赶紧睁眼,先抬头看天,只有一个太阳!不似那个鬼地方那般,哪怕是白天,天空挂着太阳的同时,还要挂一轮镜喜爱的月亮。天边,还有人间最为寻常的麻雀鸟儿!姬泱再回头四顾,是他前几日逃往的地方。
九皇子感动得差点涕泪横流,他终于活着回到人间了!
当然,只是差点儿。
堂堂九皇子前几日落到那样的平阳,都没想过掉眼泪,他面上尤为平静无波。
姬泱在心中兴奋完,才发觉,问题又来了,怎只有他一人?
倒不是说姬泱此时就有多想念、喜爱镜,死活要跟镜一处才成。他只是觉得怪异,非要拉上他成亲,先前也说要同他一起进京考状元,说了许多遍。小鬼的性子,他还算了解,说到就要做到的,鬼怎么不见了?
晨时,莫名其妙地跑走后,再没见过他。
姬泱再一细想,有些明白了,鬼只能夜间出没吧。先前的宫殿,至今他也不知是哪里,那处的白天与黑夜,应当只是镜的小把戏。真到了人间,他就不能站于阳光下。
是以,那些话,只不过是镜随口说的?
这样一想,姬泱又有些替小鬼不忍心。不论小鬼死活要同他成亲,还说他是被山贼所劫的书生,目的何在。他看得出来,小鬼很向往人间。这般向往,却也不能真正来到,只能过过嘴瘾。
有些可怜。
小鬼还救了他的命,对他从未有过坏心。他还记得,那个桃花妖要用木枝戳他时,小鬼让她别戳,怕他疼。
实在是很难得的一个小鬼。
那个鬼地方,全是鬼,除了那个桃花妖,怕是谁也不能出来。
所以,他只能独自上路了?
姬泱心中也松快许多,毕竟他压根不会回京城。
父皇给他定了罪,与他失了父子情,以君臣礼要求他去封地。他只能去封地,一旦回京城,那是违抗皇令,才是害了母妃与外家。他本还想了许多法子,如何哄骗小鬼,这下好了,他得独自走了。
松快的同时,又有几丝难言的不舍。
毕竟昨夜,他已与小鬼圆房。小鬼动作生涩无比,什么也不懂,还迷迷糊糊问他为什么你的嘴巴要碰我的嘴巴啊,临睡前还抱着他说喜欢,下次还要。
他不觉昨晚那些近似于催|情香的东西是小鬼弄的,小鬼怎会懂这些?
不是那些鬼,就是那个桃花妖捣的鬼。
他此时想到小鬼那软软话语,心里跟着还有些化了似的。
姬泱再四处看看,追杀他的人应当早走了,地面再无血迹,也无桃林。
他看了会儿,瞧见草丛中一块高大路碑。
正是这个!他立即上前,仔细瞧了才发现,这不是路碑,而是墓碑!
姬泱倾身去看,想看清上头的字,却见碑上一个字也没有。
这样一块无字墓碑令他莫名喜爱,他伸手又摸了摸,念及这是先前昏死前摸到的最后一个东西。又是墓碑,难道这与小鬼有关?
姬泱再摸几下墓碑,心中念道:罢了罢了,人鬼终殊途,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来日我回京之时,会再来看你。待我登基为帝,为你在此处种一片桃林,为你在我的宫中种满海棠。就此别过。
姬泱说罢,另一只手也伸来一同摸了摸。
摸完,该走了,他心中不舍却更深,手甚至不舍收回,正是此时,那块墓碑竟不见了!
姬泱愕然,忽听身后有人叫他:郎君在看什么?
姬泱回头,身后多出一队车马,还有许多随行仆从,男男女女都有。
那个总喜欢用树枝威胁他的桃花妖,笑意盈盈地站在领头的那辆马车旁。桃花妖的发间插了根桃花枝,枝头开花,不时飘洒花瓣,花瓣落满地。
花瓣也环绕马车飞舞,领头那辆马车窗旁的帘子跟着翩跹起舞。
车窗内缓慢探出半张脸与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朝他眨了眨,又飞快缩回去。
也不知为何,姬泱忽然暗自大松一口气。
桃花妖还在看他,难得没伸出爪子威胁他,花瓣依然还在飞舞,倒是一片宁静美好。
窗帘又动了动,这次探出的是两只眼睛。
镜的半个脑袋歪着伸出来,再眨了眨眼,轻声问:夫君不走吗?
走。
姬泱踩过花瓣,往他缓步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出发啦,豪华型人间自由行走起!
第14章 云赫
镜却不让他上马车,不仅不让上,车门都不给开。
好说歹说,才开了车门,隔着一道帘子给说话,九皇子坐在马车前,活像个赶车的。他抓紧与镜说不去京城的事。
镜自是大惊,问他原因。
姬泱早已想好说辞:既成了亲,便要回家拜见父母。
可你要考状元的!
他考的哪门子的状元啊!作为皇子,即便他真有那个心为小鬼去考个状元回来,也不能去啊,读书不易,白发苍苍还科考之人从来不少,他怎能去与民争这些?
姬泱面上却镇定,还带着笑容:考状元,不及带你回家见父母重要。
镜听到这话,立即捧住脸,回头看芳菲。
他好喜欢这句话啊!书里没有任何一个书生有这胆子呢!成亲好些年,才敢带女鬼回家,更甚者,到死也不敢!
可在书里,书生们都很在意功名的,他怎能因一己私欲就阻挡自己的夫君去赶考呢?镜大义凛然地摇头:还是夫君的功名事业更为重要!
姬泱抹一把脸,继续微笑:功名事业都不及你。
镜朝芳菲拼命眨眼,他应该怎么回啊!这些话说得他很动心!快教教他!
芳菲心中暗骂:男人的嘴,说谎的鬼!这话也太扯了吧!别是知道自己考不上状元,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是什么书生,想着法子骗他们公子呢!
果然是臭男人!
可她不愿打击她们公子,笑着便道:公子,既然他这样说,你们就一同回家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臭男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反正他们都在,有什么好怕的?公子玩得高兴就成。
镜赶紧点头:好呀好呀!点完头,他又担忧问,夫君的父母,会嫌弃我是一个鬼吗
姬泱坚定摇头:绝不会。
镜彻底高兴了,立即叫芳菲出去吩咐,改变方向,他们不去京城了,他们回夫君的老家!三年后再来考状元!
好似状元是大街上的白菜。
芳菲笑意盈盈地掀开帘子出来,本想透过缝隙瞧一眼的姬泱,不仅没能瞧着,反而又被那夜叉女妖怪瞪了一眼。
姬泱也是实在想多看看镜,跟他商量着要坐同一辆马车,镜还是不答应。姬泱便打算在车前坐着,好歹说说话,打发时间。他很好奇,小鬼为何能白日里出来。
芳菲吩咐了车队,却笑着过来,连拽带拖的,把姬泱给拽了下去。
姬泱无言以对,这年头,尊贵的皇子想当个赶车的,都被嫌弃。真该让京里老三也有这经历,在这帮夜叉女妖怪、会掉眼睛珠子的女鬼跟前,皇子算个什么!连一个铜板都不值!
芳菲将他拽到后一辆马车,给他推进去,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没威胁他。芳菲回头上镜的马车时,心中却想,反正与公子不是一辆车,回头看她怎么抽空去逼问那个臭男人!
非得问到真实身份。
他们一行这就上路了。
镜的宫里,几乎都是鬼,都是他死时的侍女。他死了,她们自然也跟着成了鬼,照例服侍他。他宫中灵气很足,植物都是活的,这么些年下来,动物也渐渐有了,总有些动物植物有了灵识。
幸运者如芳菲,被镜亲自送到邙山修炼。
其余的小妖,虽不能随心化形,挑选些许能维持半天人形的妖怪来,还是容易的。到了夜间,自有鬼们接手。
芳菲在姬泱的车门前钉了两颗桃木制的钉子,姬泱被关在里头,出不来。
镜不让姬泱与他一辆马车,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可想到那个人就在他身后的马车里,他又很想念。镜手中拿着本书,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芳菲在一边陪他,见他这般,笑着问:公子昨夜高兴吗?
镜立即用书遮住脸,不好意思说话了。
芳菲笑出银铃声,笑得姬泱都听见了,这个夜叉忒恶毒!
镜拿开书,露出半边脸,眨眼问芳菲:芳菲,问你件事。
公子请说。
你知道,那个就是那个那个镜那个了半天,到底没那个出来,他不好意思说!他又用书把自己的脸遮住,我不说了。
芳菲猜到是什么事,她掩袖笑:公子不必担忧,这些都是成亲之人应当做的。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镜赶紧再拿开书。
奴婢能猜到啊。
那这样,好吗?
当然啦!成亲之后,就该如此的!
真的吗?
当然,人间都是如此。
镜立即从榻上起身:那我们今夜去找一户人家看看吧!
芳菲笑出声,再小声道:公子,这事儿,只能彼此知道,可不能给旁人瞧见的。咱们也不能去瞧旁人。
镜转念想到,他们俩都是褪了衣服的,立即乖乖点头:不看,也不看旁的人!
芳菲笑着给他倒了盏茶,又问他:公子为何不同他坐一辆车?
我不好意思镜再用书遮住眼睛。
芳菲将茶盏递给他,巧笑:那公子日后,可还要这般?
镜想了好半晌,才隔着书,瓮声道:要的。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要过好久才成!我不好意思!
芳菲再度欢笑出声,将镜拉起来喂他喝茶。
姬泱只听夜叉女妖怪一阵阵地笑,心里痒得不行。他急切想去前面的车上,一也的确是想见见小鬼;二是想知道为何鬼能在白天出现;三是想打听小三安他们如今在何处,他不能因为跟鬼妖在一处待多了,被鬼妖这般整治,便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今日被驱出京城,他日必得被人请回去。今日杀他之人,来日必要受甚上百倍千倍的折磨。他母妃与外家今日失去的,来日,他必要还以数倍。
见了他的鬼,知道京中情形,才好计划往后的事。
可那女妖怪把他钉在了车里!
他想着京中情形,掀开车帘,看车外可有路碑,不知已到何处。最好是能与其他幸存的手下,或是与水路那条路线上的替身会合,总要摆足了仪仗才能进宜州。
只是这样一来,身份再瞒不下去。
他并不想欺瞒小鬼,如今见小鬼性子这般天真,他更不愿。
姬泱暗自思索,是即刻便与小鬼们说实话,还是快到宜州时再说?或者,路上慢慢与他说?毕竟小鬼总以为他真的是书生,说太快、太急,恐难以接受。
忽是一阵大风掠过,他定睛看去,一道紫色身影从他眼前飞过。
当然,与鬼成亲,且睡了鬼的九皇子殿下,已对此见怪不怪。
只是那影子,仿佛是个人的模样,不知又是谁?
他将头探出窗外,果然是个人,还是个男人。他此时就立在镜的马车前,作揖道:云赫有事相求镜公子。
车队停下。
镜本还在反复想昨夜的事,忽然听到云赫的声音,很不喜。
他小声道:我不想见那只狼!他丑!
芳菲道:奴婢下去瞧瞧?
镜点头,芳菲跳下马车,笑着问云赫:云赫郎君找我们公子有何要事?
紫衣男子抬头,满面寒霜,却遮不住眉目间俊朗。云赫便是那只狼妖,他当然不丑,不仅不丑,还相当俊俏。他们这些化形的妖,哪个不是吸足了日月山水精华,能丑到哪里去?
成形的妖怪,一个比一个好看。
云赫是绝能排得上数的好看,怪只怪,镜当初头一回见他,云赫在半人半狼撕咬生肉。虽不知镜生前到底是什么来历,只见他那座宫殿与他的性子,便知是个被保护得很好,且喜爱美好事物的鬼。
从此以后他便不喜欢云赫,常说云赫丑。
芳菲倒很喜欢云赫,长得好,谁不喜欢哪?除了那个臭男人,芳菲喜爱一切颜色好的。
云赫虽冷冰冰,性子倒还算融合,也很给镜面子,他也朝芳菲行礼:芳菲姑娘修成人形,我还未来得及恭喜。
芳菲掩嘴笑:免啦,云赫郎君到底是什么事?
听闻镜公子要出远门,再见也不知是何时,而我不日将渡劫。成则仙,败则死。
芳菲听着有些伤感,云赫再道:我修炼数千年,资质实属一般,若不是千年前偶遇你们公子,他给我一斛镜湖水,这千年我也不会有此修为,当年我便已走火入魔而死。终到渡劫日,我只想活。我从前作恶太多,渡劫之雷怕是有些承受不住。想求镜公子再给在下一斛镜湖水。
芳菲虽觉得他们宫里的湖水没这么厉害,但兴许云赫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她痛痛快快地进去跟镜说了,镜很助妖为乐,不觉这是什么事儿,到底将云赫给叫了进去。
云赫给他行礼,又把原话再说一遍,镜便有些不舍了。
他道:渡劫不易,既如此,给你我的眉间水吧,望能助你一程!他眉间的水,从未给过任何人,连云赫都未听说过,但他们宫里寻常的湖水都能帮他提升几百年的修为,这眉间水想必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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