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GL)——玄笺(79)
谁会因为在吃饭的时候女朋友多看了一眼店里的某个摆设就买回去啊?肖瑾就会。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木枕溪想想以前,登时释怀了。
肖瑾显然和她回忆起了同样的事情,失笑道:你喜欢的东西,我不给你买谁给你买。
木枕溪懂装不懂:我自己买啊,我又不是没钱。
肖瑾很惋惜的样子:忘记你现在很有钱了。
木枕溪想到她还租着的房子,愁上心头,说:也不是很有钱,连套全款房都没有。倒不是买不起,而是买完了小金库差不多也空了,没有钱木枕溪就没有安全感,让她全部身家去买套房子,又怪舍不得的。
肖瑾猛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在暗示同居吗?
木枕溪一瞬间读懂了她的眼神,呛了下,立马澄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肖瑾神情微妙:那你是什么意思?
木枕溪跟着她微妙起来,抿了口水:没什么意思。
肖瑾顿了足足有十几秒钟,说:哦。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头来,肖瑾就有点煞不住自己的思维了。房子是肯定要买的,总不能两个人都住在租的房子里,现在租两套房子确实怪浪费的。买三室的吧?以前木枕溪说喜欢三室的,其中一间做婴儿房。
肖瑾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肖瑾飞快地看她一眼,低下头,用比蚊子哼哼大一分贝的声音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木枕溪听清了,她在第一秒内以为肖瑾问的是她喜不喜欢小孩,刚想回答,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顿时整张脸从脖子以下开始燥起来。
现在说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早了?
不是应该先结婚,再讨论孩子吗?
啊啊啊。
木枕溪发现自己又被肖瑾带跑了,结什么婚,八字没一撇的事。
话说回来,要是求婚的话是自己求还是肖瑾求?
啊!不能再想了!
木枕溪支支吾吾地这个那个了一番不知道说什么。
沙漏快到底,烤鱼端了上来,救木枕溪于水火之中。
木枕溪如释重负。
接着便听见肖瑾叫住了那个拿起沙漏打算离开的服务员,神色认真地问:你们这个沙漏卖吗?多少钱?
服务员:???
木枕溪面红耳赤,连忙解围道:没事,你去忙吧。
服务员一脸莫名地走开了。
木枕溪细声细气地控诉道:你干吗啊?
肖瑾笑说:哄你开心啊。笑里分明带着坏,故意的。
木枕溪双手合十,朝她拜了两拜:小祖宗,饶了我吧。
肖瑾眉开眼笑。
眼下还没到晚餐点,烤鱼店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桌,木枕溪挑的这桌尤甚,她是打算趁着吃饭时间和肖瑾聊聊天的。
预感到这顿饭大概会吃很长时间,木枕溪事先将火调小了点,免得煮得太过入味,到最后咸到无法入口。她们俩都是南方人,口味偏淡。
肖瑾很自然地端起自己面前的碗,递给木枕溪。
她尝试过照顾对方,可是一来她确实不擅长,二来两个人都觉得怪怪的,不如按照以前的习惯。
木枕溪接过碗,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并一些千张和豆芽,还回去:慢点,小心烫。
肖瑾上午就赶到车站坐车,早上随便对付了点,午饭没吃,现在闻到香味食指大动,等不了晾凉,就自己张口往上吹着气,人工降温。
木枕溪一直盯着她吃下第一口,没有被烫到,才给自己碗里夹菜。
肖瑾家教良好,再饿也不会狼吞虎咽,一小口一小口地用筷子夹起鱼肉,还会用勺子托着,再送进嘴里,整个过程非常优雅,看着都是享受。
木枕溪观察着,等她进食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将提前组织好的语言说出了口:我当年离开林城以后,先去了w市,那边务工人员很多,和殷笑梨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肖瑾筷子一顿,抬眸望她一眼,眼里有着疑惑,奇怪她为什么会说这个。
木枕溪被她一看,紧张过度,登时卡了壳。
她本来是想和肖瑾交代一下,她这些年的经历。上次只是歇斯底里地发泄,那不是一个认真的,也不是一个正式的剖白过去重新开始的态度。
她现在想平静地、坦诚地、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一切,当然,她也希望肖瑾能对她坦白,在这十年里,她又是怎么过的。
既然被肖瑾打断了,木枕溪便径直问道:那时候你被骗出国,父母软禁你之后呢?你做了什么吗?他们怎么放你回国了?
肖瑾说:隔得太久了,记不太清了,让我想一想。
于是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木枕溪有点起疑。
照理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记不清需要想这么久,还是肖瑾需要时间整理措辞?
木枕溪喝了半杯茶,肖瑾终于开口了,目光里流露出一点茫然,那是只有回忆时才会出现的思索神色,说话的语速也很慢:就是摔东西,吵架,大吼大叫,我记得我那时候每天都很暴躁,那房子里能摔的都被我摔了,不能摔的我就用东西砸,什么花瓶、电视机,都没剩下。
木枕溪想:这是肖瑾的性格。
看着柔柔弱弱,骨子里却很倔。
可她不知道的是,肖瑾只在她面前表露出了真实性格,就连在父母面前都是有伪装的。肖父肖母也是在经历过惨痛的代价之后,才认清了他们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木枕溪狐疑道:就这样?
木枕溪虽然不了解肖家父母,但是就吵架摔东西,家长就妥协了,那他们大费周章把肖瑾骗出国未免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吧?
肖瑾看穿她的怀疑,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止。
木枕溪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呼吸急促,追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要被逼问了
瑾宝:我现在慌得一批,骚话小剧场交给你们惹
第67章
你还做了什么?!
眼前的木枕溪身体微微前倾, 一只手按在了桌面上,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焦急和在意。
肖瑾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木枕溪会在什么样的情况或者契机下问起当年的事,又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如今木枕溪的反应和她设想的其中一种完美重合。
肖瑾眼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躲闪神色,睫毛跟着垂下, 掩去了眼底的真实情绪。
木枕溪果不其然道:你别瞒着我。严厉下几分的语气。
木枕溪严肃起来还是有点气场的, 普通人很容易被她镇住,肖瑾还有闲暇在心里评价。
木枕溪事先就做好了肖瑾不会老老实实交代的准备, 如果肖瑾依旧是她以前了解的那个肖瑾的话, 所以木枕溪准备了十足的耐性,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柔和下眉眼, 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提及, 怕我心里愧疚, 但是你不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做决定吧, 我现在虽然还不是你的木枕溪含糊带过那三个字,循循善诱, 可以我们俩的关系,不应该是毫无保留地坦诚吗?你一味的隐瞒不是为我好, 是自私。
肖瑾长睫微颤,但依旧没有抬眼。
木枕溪看到了希望,再接再厉道:以前我们俩怎么分手的你还记得吗?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知道我没有你成熟, 你心里想的很多事情,觉得我理解不了,或者觉得跟我说了也没用,还是别的什么。那是过去的事了,但我们不能任由它过去,吃一堑长一智,不能重蹈覆辙,你说是不是?
肖瑾沉默,握着筷子的那只手,手指攥紧又放松,显然在进行天人交战。
木枕溪视线从她手上移开,从座位上起身,绕到肖瑾那边,半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一只手,默默给予她力量,以自下而上的目光凝视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知道并且分担你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肖瑾睫毛接连颤动了几下,没看她,手上微微用力,低声道:你先起来。
木枕溪不敢放松,轻声问:你决定说了吗?
肖瑾沉默了几秒,没吭声,往卡座里挪了挪。
这是退让的信号。
木枕溪欣喜若狂,没敢表现出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肖瑾让出来的位置里,她望着肖瑾的侧脸,眼睑低垂,看不清她的眼神。
她正在心里忖度时,肖瑾突然朝她望了过来,目光里带了点无措,是那种急于倾诉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的无措,眼角慢慢泛起红来。
木枕溪鼻梁被谁狠揍了一拳似的,心中酸痛,几乎是立刻抬手将她拥进了怀里,极尽温柔地哄她:别着急,慢慢来。
把过往挖开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木枕溪已经经历过了刮骨疗伤般的剧痛,她感同身受。一时间她竟生起了退缩的想法,肖瑾和她不一样,她不挖掉这块烂肉没办法与过去和解,但肖瑾不是,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木枕溪开始反思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另一种自私。爱人是需要彼此的独立空间的,互相尊重,硬逼着肖瑾去回忆痛苦的事情,那些痛苦的事情除了让她再痛一次以外,于她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木枕溪感受着肖瑾在她怀里细微的颤抖,再次笃定了这个想法,一句算了,我们不提这个了已经涌到了喉头,肖瑾却忽然停止了颤抖。
她慢慢将自己脱离了木枕溪的怀抱,手却没放下,垂着眼帘,表情很淡地开口:他们一直不肯放我走,大吵大闹没有用,被我砸掉的东西也被清理干净,我无计可施,只好绝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手指轻颤的人变成了木枕溪。
她猜到了,但亲耳听到和猜测是不一样的。
古人遭遇饥荒,都能易子而食,一个没有挨过饿的人是不知道饥饿的滋味有多难受的,不是衣食无忧的都市白领们的水果晚餐,也不是小孩子赌气一顿不吃就不吃了。木枕溪以前试过一天粒米不进,饿得晚上在床上打滚,听着肚子里的轰鸣睁眼到天明,第二天早上吃了一整锅粥,后来再也没逞强不吃过。
她尚且如此,更何况一直娇生惯养的肖瑾。肖瑾是连一顿饭没吃好都要生气的人,别说主动选择绝食了。
你绝食了多久?木枕溪指甲掐住掌心,问。
忘记了,期间他们有强迫我吃东西。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抵御食物的能力是直线下降的,饿到视线模糊的时候,肖瑾闻见饭菜的香味时每个细胞都在抗议,她的身体会自发地靠近过去,只有用力地掐自己才能保持神智的清醒。
绝食的那段时间肖瑾身上全是被她自己掐出来的青青紫紫,触目惊心。即便如此,肖父肖母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等她躺在床上饿得动也动不了的时候,无力反抗,肖父肖母便给她喂水,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还有心理作用,肖瑾对食物产生了排斥反应,没办法吃下去,但没关系,有私人医生给她吊营养液,身体是能够慢慢养回来的,他们的女儿也是能慢慢走上正路的。
她的绝食以失败告终。
肖瑾每天睁着眼睛,就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言不发,像座沉默的石像。
肖瑾说:不过我没吃,最后饿得就剩一口气了,我爸妈就心软了,我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只是不小心走了错路。说到这里肖瑾嘲讽地勾了下唇角,他们也不希望看到我死。
然后你就回国了?木枕溪心疼得无以复加,声音沙哑。
嗯。肖瑾点头,但是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摔了,摔骨折了,伤筋动骨,病床上又休养了一段时间才回来。
她右腿骨折,开过刀,植入过钢板,留了疤,将来木枕溪一定会发现,也一定会问。
肖瑾耸了耸肩,自嘲地笑:我要是没摔那一下,说不定能早点回来见你,就不会和你错过那么多年。我好没用啊。
和父母对抗了那么久才赢,没看到木枕溪的信,找了五年才找到木枕溪,又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误会白白耽搁了五年。
她真的很没用。
肖瑾把眼睛埋在了木枕溪肩膀上。
肩头一片温热,肖瑾哭得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眼泪却很汹涌,木枕溪侧身抱紧了她,感觉着她紧贴的身体因为痛哭而瑟缩发抖。
木枕溪眼睛发胀,但她忍住了没有哭。
木枕溪仰起脸,只是抬手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温柔吻着她的鬓角,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我在这里。
你闭上眼睛,不要看我。肖瑾哭的时间不长,木枕溪预估只有三分钟左右。过后便平静下来,还记得要维持形象,抬头之前勒令木枕溪闭眼。
木枕溪好笑又难过,乖乖闭上眼,连双手都一起举起来了:闭好了。
肖瑾从她身前绕出来,说:我去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好。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越来越远,木枕溪睁开了眼睛,静然注视着肖瑾的背影,眼底情绪晦涩难言。
她不知道,肖瑾原来为了到她身边来,这么辛苦,在她身上经受的苦难,熬过去就熬过去了,可发生在肖瑾身上的,她没办法轻轻揭过。肖瑾寥寥几句,她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画面,她的那个总是骄傲的、有点小脾气的、娇贵的、就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她因为这场无人预估得出来的意外濒临失控,不,是已经失控,她怒吼,她嘶叫,她发泄,她歇斯底里,成了她以前最不屑的那种人。最后她无计可施,她绝食,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们感情里的一线生机。
那缕生机甚至迟到了十年,才让人重新看到希望。
不应该是这样的,肖瑾怎么能这样?
她宁愿当时对方就放弃自己,在地球的另一端,继续像骄傲的孔雀一样活着,会有另一个人取代她的位置,不论那个人是谁。
木枕溪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肖瑾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镜子里不断往下滴水的脸。良久,讥讽地勾了下唇角,对镜子里的人投以厌恶的眼神,憎恶的底色渐渐变淡,又成了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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