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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有恙(GL)——玄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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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瑾从玄关的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换上,视线扫过餐桌上花瓶里已经枯萎的百合,朝面前紧闭的一扇房门走去。

    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整个房间布置与其说清爽简约,不如说是冷清,除了床以外,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籍,肖瑾移步上前,粗略翻了翻,全是英文,她高中的英语已经很好了,大致认出来是本美国学者写的比较文学理论书,里面同样用英文作了不少标注,应该是她自己的笔迹。

    房间里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肖瑾开了卧室隔壁的书房门,抬眼便怔了怔。

    相较卧室,这间书房才像是一个人生活的地方,有沙发、毯子、落地灯,书房向阳的窗户下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角落里摆放着懒人沙发,不远处就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书桌则比一般的书桌都要大,除了电脑外,堆放了数本摊开的书籍,电脑屏幕黑暗,鼠标指示灯却亮着,显然还在待机状态。

    她不是个懒惰的人,不难推断出她那天出门前还使用过电脑,翻阅过那些书籍,可能打算回来继续看。

    肖瑾开了电脑屏幕,因为待机太久需要输入密码解锁,这次她毫不犹豫输入了和门锁一样的数字,屏幕不出意料地解开,桌面上是一篇打开了的,写了一半的论文:《现代性视野中的中英浪漫主义思潮比较与研究》。

    肖瑾没动那些书,翻了翻电脑里的资料,初步对现在做的职业有了一个了解。

    她视线往下移,落到书桌的抽屉里,在最上面找到了一个文件袋,她拆开,将里面的纸张抽了出来,一字一句看过,发现是林城大学的聘任书。

    肖瑾将文件撇在一旁,继续翻箱倒柜。

    ***

    木枕溪送走肖瑾后,魂不守舍地回了家,带上大门,落锁,和往日无异的咔哒一声此刻听起来竟然有些空旷。

    木枕溪站在门口轻吸了口气,按部就班地换鞋,把包取下来挂在门边的落地衣架上,倒水喝水,进厨房,热了中午剩下来的菜,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细嚼慢咽地用餐。

    今天肖瑾给她买冰激凌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木枕溪沉沉地叹出口气,放下筷子,快步进了书房,坐到了书桌前,开了电脑,将数位板摆到面前,左手虚搭在键盘上,右手握了压感笔。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心无旁骛,手指微动,而后笔尖飞快。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青春姣好的女生跃然纸上。

    木枕溪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落日如金,天际飘着大片絮状白云,晚霞将天空映照出澄净的暖黄色,小卖部前穿校服的女生一只手抄在上衣兜里,散漫地走过来,歪了歪头,冲着镜头咬唇微微笑着,手里举了一个草莓味的冰激凌朝前递去。

    木枕溪伏在案前,唇角扬起自己也不曾发觉的笑意,用画笔把女生的眼睛仔细勾勒出来,一双温柔得和湖水一样,会说话的眼睛。

    木枕溪视线从电脑中央移到右下角,从她进来到现在已经坐了三个小时。她揉了把脸,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郁结纾解得差不多了,在图片上签了个落款和日期,发到了微博上。

    她有一个微博,很早就注册了,本来就是分享一些画稿,她没有多加遮掩,昵称用的自己名字缩写,手里游戏大火以后被扒出来是主美,涌入了一大批新粉丝,到现在也有十几万粉丝了。她这是私人微博,从不提及游戏,是以还算清净。

    【希望你永远是草莓味的】

    木枕溪垂眸,平和宁静地编辑文字,指尖顿住,想了想加了个十年的tag,发送。

    没去管评论区的评论,这是画给她自己看的,也是她纾解压力的一个途径。今天过后,或许她可以真正放下了。

    木枕溪笑了笑,关了电脑,左手按摩着酸疼的右手腕,目光落到了电脑旁被红绸布盖住的一个东西上,肖瑾来的时候,她特意遮上的。

    她眼里轻松释然的笑意敛去,手指捏住绸布一角,缓缓揭开。

    那是一副相框,一位慈祥和蔼的老太太,还有在老太太旁边站着的,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个子高瘦、笑容灿烂的女生。只是这相框的规制和寻常的相差太大,它的高度远远多过宽,像是被人刻意裁掉了一部分。

    木枕溪手指隔着冰冷玻璃触上了老人的脸庞,眼底热气上涌,低喃道:外婆。

    ***

    肖瑾双目失神地坐在书房地上,面前凌乱摊放着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各种东西,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关于木枕溪的。

    这十年到底怎么了?!

    肖瑾握紧了双拳,呼吸急促,心中藏着咆哮的欲望,迫不及待要找一个宣泄口。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肖瑾回神,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木然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来自微博特别关注的一条提醒,她点了进去。

    MZX891014:

    【#十年#希望你永远是草莓味的[图片]】

    肖瑾看不懂这是个什么应用,却在一瞬间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她呼吸一滞,几乎热泪盈眶,继而心脏蓦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肖瑾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门口冲去。

    第15章

    从书房到大门口十几步的距离,肖瑾的步伐慢慢地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从崩溃恢复到了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

    她转了个方向,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来。

    她是有很多的疑问,但不能这么直截了当地去问木枕溪。木枕溪这几天对她的态度可见一斑,分明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

    肖瑾把自己的脸深埋进手掌中,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突然,她将手放了下来,点开了手机方才的那条微博提醒消息,半懂不懂地找到了自己的主页:今天离MZX近一点了吗?

    她把自己所有的微博都翻过一遍,面无表情抬手擦去下颔的眼泪,静默起身,把客厅的灯关了,慢慢地将自己蜷缩在了黑暗的沙发上。

    ***

    木枕溪仰头将眼眶里的湿意逼了回去,自从外婆去世以后她就把眼泪熬干了,外婆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想看到她哭。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会哭了。木枕溪深呼吸,望着相框里笑容慈祥的老人,像对方还陪在她身边似的,声音轻柔地和她报告这些天的事情,外婆,我前几天碰到肖瑾了,就是以前跟着我回过家的那个同学,你后来不是还问过她去哪儿了吗,她出国念书去了,现在是博士了,还要当大学老师,她

    木枕溪眼睛又有些发酸,她顿了顿,手轻轻抚摸相框边缘,故作释然地笑道:她挺好的,我也挺好的,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好。

    最后她凝视着老人的脸,轻声说:你在天上也要好好的。

    木枕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相框,站了起来,将椅子推进去,去卧室拿睡衣洗澡。她这些天照顾肖瑾,没睡过一个好觉,连澡都没好好洗过,今天难得放松,特意放了一浴缸水,打算慢慢泡个澡,然后认真地迎接明天的太阳。

    已经有好些家公司向她抛来橄榄枝,其中不乏业内知名的游戏公司,木枕溪需要花几天时间好好考量一下,有的还是在外地,如果要选外地公司的话,她这个房子就不能住了。

    比起来前些年的东奔西走,林城是她待得最久的一个城市,足足有四年了。她在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没有留恋的人,这座城市带给她的快乐何其短暂,痛苦却何其漫长,可快乐和痛苦一样,都足够深刻。所以当年能够稳定下来的时候,面对几个在候选名单上的城市,她毫不犹豫地回到了这里,房子里的一花一草,大到床和书桌,小到杯垫筷托,都是她四年来一样一样添置的。

    木枕溪闭上眼,扶着浴缸边缘的手松开,下滑,将自己的脸沉进水里,浴缸里放进的的半干花瓣缓缓遮住了她的脑袋。

    可肖瑾在这里,林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还是不要再见了。

    木枕溪随便用大毛巾将头发包了,裹着浴巾出来,在床头先将头发吹了,心无杂念地看了会儿书,她最近对《山海经》的异兽感兴趣,看着看着忽然来了灵感,从床头柜里抽出纸笔,在纸上随意勾勒着。

    寥寥几分钟,一只面目狰狞、胁下生双翼的怪物便初步成了形。

    木枕溪把书暂时放到一旁,认真做细化。

    她画画投入起来可以忘记吃饭睡觉,她还做原画的时候,因为有个同事那边出了点意外,时间紧迫,她从第一天的中午画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坐在工位上脊背挺直,一动不动,一起加班的同事以为她发生意外,走近了才发现她两只手是在动的,虚惊一场,捂着心口道:你吓死我了。

    木枕溪笑看同事一眼,把背往椅子里放松地一靠:来得正好,画完了。她再看时间,被自己吓到,我速度这么快了吗?一个下午出了这么多张稿子?

    同事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她:你已经画了一天多了。

    木枕溪比她还惊讶,笑道:是吗?

    同事叹气:是啊,你手不疼吗?

    木枕溪后知后觉地活动了下手腕和手指,嘶了一声: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疼了,又酸又疼。

    同事给她找来运动绷带,缠了几圈暂时缓解疼痛,又体贴地给她定了份外卖,外卖还没到,木枕溪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木枕溪看着白纸上已经完工的画,习惯性给自己的手腕和手指做按摩,短暂地走了会神。

    还有这些同事,以后大概也是见不到了。

    木枕溪把画笔和纸放回抽屉里,轻叹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间,凌晨一点零五分。木枕溪掩嘴打了个哈欠,将灯关了,被子拉高到肩膀,闭眼睡了。

    她是被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

    木枕溪刚入睡,手按着眉心,昏昏沉沉地抓过来手机,眯缝着眼睛看。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似曾相识。

    木枕溪接起来:喂?

    对方说:木枕溪吗?声音空旷,带着一丝无助和颤抖。

    木枕溪心脏猛然重重跳了一下,坐了起来,眼睛里已经没有半分困意,出口的话顿时变得艰难:肖瑾?她听出那边的杂音,好像有许多人声,脚踩进床沿的拖鞋里,急声道,你在哪里?

    这么深更半夜的,她难道在外面不成?

    肖瑾支支吾吾:我

    说实话。木枕溪声音严厉,把手机开了免提,从衣柜里拽了身衣服出来,迅速换下睡衣。

    肖瑾说:我在外面。

    夏天的衣服简便,木枕溪三下五除二地套了身T恤短裤,追问道:哪个外面?具体地方呢?

    我我不知道是哪。惊惧茫然的语气。

    发个定位给我。木枕溪深吸一口气。

    怎么发?

    你之前不是加了我微信好友吗?从那里面发,不对。木枕溪晃了晃脑袋,她送走对方以后,已经把微信和手机号码、通话记录都删了,连带着殷笑梨推送给她的那张名片一并删了,肖瑾现在没有她的好友,她也没办法添加对方。

    木枕溪

    那边听起来都快哭了,木枕溪心神大乱,手指狠狠地拧了胳膊内侧的软肉,强迫自己冷静,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踱着步:附近有什么标志建筑物吗?比如说什么大厦,或者你问问路人,你现在在哪里。

    我问过了,说是在松陵区。

    松陵区是林城新的行政区划,十年前根本没有,而且松陵区很大,木枕溪心跳飞快,边快步往外走边问:你身上带钱了吗?木枕溪记得她临走之前偷偷塞了一笔钱给她的。

    没带,我只带了手机。

    会用支付宝吗?

    不会,但我现在可以学,我去问人。肖瑾好像此刻忽然镇定下来了,原本发颤的声音亦慢慢平静,带着一丝自责和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都好晚了。

    木枕溪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气又担心:这么晚你还跑出去?黄姣不管你吗?

    她突然醒神,对啊,黄姣呢?为什么会让肖瑾深夜在外面游荡?

    肖瑾蓦地没了声音。

    木枕溪意识到什么,站定:肖瑾?

    肖瑾吸了吸鼻子,说:我没事,先挂了。

    木枕溪急了:肖瑾?

    嘟嘟嘟

    电话里一阵忙音。

    木枕溪用力捏着自己的眉心,不知道第几次对自己说要冷静。她从通讯录里翻出来黄姣的号码,也不怕深夜打扰人睡眠了,直接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她压着怒火质问道:黄姐,肖瑾呢?

    黄姣说:这么晚了,她应该在睡觉吧。

    木枕溪冷笑:应该?她为什么不在你家?

    黄姣叹气:她为什么会在我家?我家里没有给她住的地方,而且很不方便,我把她安排到附近的宾馆了。她意识到不对似的,猛然提高音调道,她不在宾馆?

    木枕溪听到黄姣把肖瑾安排在宾馆时,顿时涌起满腔的怒火,可顷刻间便失去了质问的底气。

    黄姣结了婚生了子,孩子不到一岁,正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再说了,肖瑾这么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她家里还有个成年男人,带过去住确实不方便,暂时安置在宾馆里,确实是当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但肖瑾丢了十年的记忆,一觉醒来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身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自己不要她,还把她丢给了一个在她记忆里第一次见面的朋友。

    肖瑾会怎么想?

    她是因为不安所以才离开宾馆深夜还在外面的吗?

    设身处地,木枕溪握紧双拳,连做了几次深呼吸,眼圈微红,她下午到底为什么会将肖瑾交给别人?还以为别人会像她一样照顾好对方?

    松陵区。

    木枕溪脑子里浮现这个地名,抓过玄关的车钥匙夺门而出。

    下电梯的途中她给殷笑梨拨了个电话,殷笑梨在外面跑了一天工作,晚上还要赶稿子,刚睡下,被她夺命连环call吵醒,差点跟她大吵一架。

    没时间跟你废话,你快把肖瑾的名片再推送给我一次。

    肖瑾是谁?

    就那个博士!木枕溪吼了一声。

    木枕溪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的时候,手机里弹出来了殷笑梨的微信消息,是一张名片,木枕溪匆匆回了一句下次请你吃饭。点击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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